第23章 两座庙堂
太陵城上空夜空密布，风雪欲来。
御书房内三名卢氏父子同桌而坐，面前摆着几样尚还温热的小菜和一壶上品的荷花蕊，但三人都没动筷，全都默不作声，只是各怀心思地注目凝视着面前的空杯。
已是不惑之年的梁帝沉思了良久，戚戚然地朝卢景枢问道：“枢儿，你……真想好了？真要将太子让给你大哥来做？”
卢景枢愣了愣，轻声笑道：“本来就是他的。”
长皇子卢承渊在一旁面色凝重，缄默不语。
卢景枢笑了笑，继而说道：“不过既然没了这太子的身份，若想去做那张平山的上门女婿，的确少了些底气，所以儿臣斗胆向父皇讨一个名分。”
望着那一双无比坚毅的眼神，梁帝长叹一口气，最终只好轻声道：“说吧，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卢景枢被炉子烤的暖洋洋的，他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儿臣想要燕勒王的那块封地。”
梁帝卢兆烈闻言只是微微皱眉，但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卢承渊却立刻变了脸色，怒气冲冲道：“你就这么想去当张平山的傀儡？”
卢景枢对卢承渊的怒斥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对梁帝沉声说道：“北陵和北平皆是我大梁的军事要地，在张家手中经营已有二十余年，如今燕勒王张逖死后，本该由张逖后代世袭罔替，成为新任燕勒王，可奈何张逖并无一名儿子，那么按我大梁开国律法应当收回其封地。可大梁却不能这么做，若是真收回了封地，那张平山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反了。换位思考，今日我大梁收了封地北平，那明日是不是连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北陵也要一并收去？换做是我也一样会和朝廷对着干的。”
卢兆烈闭目凝神，微微点头道：“接着说。”
“可如果这燕王是由儿臣去做，再由儿臣以燕勒王的身份去迎娶张平山的小女儿，尤是将国事转为家事，便可让那老狐狸张平山明白，朝廷虽有心重整朝政，实际上却是只倒张党而不倒张家，只要他张家不存心造反，他张家就仍然能留在北陵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土皇帝。这一番软刀子割肉的帝王心术，虽说变数极大，却总要好过拿几十万人性命去拼杀。”
卢景枢声音清晰贯耳，将其中利害关系尽数阐明，这个方法看似当下的万全之策，可奈何知子莫若父，即便卢景枢极力掩饰他的面部表情，卢兆烈却也从这个从小便与其他皇子不同的儿子一个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中知道了什么。
听卢景枢说完，卢兆烈微微一笑，随后竟是轻轻摇头，由微笑转为干涩的苦笑，沉寂了片刻，卢兆烈声音颤抖，缓缓开口道：“为父欠下的债，竟然还要自己的儿子去还，我这个皇帝当的憋屈，做你们的父亲也更是无能啊……罢了，无论你做什么，为父都随你，你想去北平，我便送你去北平，你想当燕勒王，我便封你为燕勒王，可是枢儿，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你能否答应为父？”
卢兆烈不再以朕自称，他只当卢景枢是他的儿子，也只是儿子。
今日，这御书房中只有父子，并无君臣。
他又如何不知今夜请愿脱去太子蟒袍，而穿上藩王蟒袍的小儿子何尝又不是存了去北陵伺机刺杀张平山的心思？
十年前，那个逼死卢景枢生母的人是张平山，五年前逼死太子太师陆斗的人也是张平山，一年前迫使他离开大梁徒步游学数千里，其中派人暗杀无数次的人还是张平山。
弑我生母，杀我恩师，逼我弃国离家的人都是你，此仇不报，我卢景枢何以立足天地间？
卢景枢眼神无比坚毅，他只是字字珠玑地说了八个字：“不报此仇，不归太陵。”
这一日，长皇子卢承渊成了太子，而卢景枢身披藩王蟒袍，北行千里去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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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洛阳城，菜市口刑场。
昨夜洛阳城下了一场雪，今日城南的菜市口则要洒下一场血。
这一场将要上演的生杀大戏，主角是西楚的两位大臣，门下侍郎左道明以及刚刚入洛阳，便被西楚大内高手劫住的河东经略使霍吴川。
一切只因这两个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酒后口无遮拦的大臣，竟然在背地里骂了那位只手可遮天的红衣大宦官一句“阉狗”，不小心被东厂的探子听了去，直接写成密奏递给了那位最痛恨别人骂他阉人的红衣九千岁，当晚大宦官何李一声令下，一百名东厂护从直接出动，将还在自家府中读书的左道明拖出家门，至于那不在洛阳的霍吴川也被传诏进宫，面见圣上。
城南菜市口，已被折磨的半死的两名大臣被反绑手背，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两名刽子手面无表情地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只等那位大人一声令下。
大宦官何李冷眼看着他们，尖声慢语道：“平时做事都是聪明人，本来还想着拉你们一把，可惜嘴管不住，这下倒好，没机会了。”
被吓破了胆的左道明只字不敢言，倒是武官出身的经略使霍吴川扬起了头，或许知道自己今日必死，他竟是对那位平日里都不敢多看上一眼的何李破口大骂：“阉狗！你不得好死！爷爷我在地底下等你！子詹兄，抬起头来！我大楚国士怎可向阉狗低头！”
或许是真的被霍吴川的话触动了，左道明微微抬头望天，仰天长啸：“请苍天开眼，还我西楚士族一个公道！”
“何李！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一身华贵无比的红衣蟒服披在身上，臭名昭著又不可一世的大太监何李微微眯眼，他十一岁便入西楚皇宫，但他却并非自愿，而是被父母卖进来的。后来因他曾救过先皇三次性命，所以被先皇提拔至今天这个位置。得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人杀掉了他的亲生父母，并将自己的亲兄弟也变成阉人。此后，别人骂他可以，但只要是加上了一个阉字，他便会不计后果地将那人折麽致死，而后再夷其九族，手段堪称丧心病狂。
曾被被先皇叫做李子的太监，最后看了眼那两个不知死活的西楚大臣，他细声细语地说道：“死了的时候才有骨气，这就是西楚。”
他缓缓转身，挥了挥手，不咸不淡地说道：“杀了吧。”
一声令下，两名刽子手双刀齐落，下一秒两颗人头滚滚落地。
宦官何李忽然停下脚步，朝天空看了看，喃喃自语道：“苍天已经死了。”
(本章完)
御书房内三名卢氏父子同桌而坐，面前摆着几样尚还温热的小菜和一壶上品的荷花蕊，但三人都没动筷，全都默不作声，只是各怀心思地注目凝视着面前的空杯。
已是不惑之年的梁帝沉思了良久，戚戚然地朝卢景枢问道：“枢儿，你……真想好了？真要将太子让给你大哥来做？”
卢景枢愣了愣，轻声笑道：“本来就是他的。”
长皇子卢承渊在一旁面色凝重，缄默不语。
卢景枢笑了笑，继而说道：“不过既然没了这太子的身份，若想去做那张平山的上门女婿，的确少了些底气，所以儿臣斗胆向父皇讨一个名分。”
望着那一双无比坚毅的眼神，梁帝长叹一口气，最终只好轻声道：“说吧，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卢景枢被炉子烤的暖洋洋的，他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儿臣想要燕勒王的那块封地。”
梁帝卢兆烈闻言只是微微皱眉，但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卢承渊却立刻变了脸色，怒气冲冲道：“你就这么想去当张平山的傀儡？”
卢景枢对卢承渊的怒斥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对梁帝沉声说道：“北陵和北平皆是我大梁的军事要地，在张家手中经营已有二十余年，如今燕勒王张逖死后，本该由张逖后代世袭罔替，成为新任燕勒王，可奈何张逖并无一名儿子，那么按我大梁开国律法应当收回其封地。可大梁却不能这么做，若是真收回了封地，那张平山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反了。换位思考，今日我大梁收了封地北平，那明日是不是连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北陵也要一并收去？换做是我也一样会和朝廷对着干的。”
卢兆烈闭目凝神，微微点头道：“接着说。”
“可如果这燕王是由儿臣去做，再由儿臣以燕勒王的身份去迎娶张平山的小女儿，尤是将国事转为家事，便可让那老狐狸张平山明白，朝廷虽有心重整朝政，实际上却是只倒张党而不倒张家，只要他张家不存心造反，他张家就仍然能留在北陵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土皇帝。这一番软刀子割肉的帝王心术，虽说变数极大，却总要好过拿几十万人性命去拼杀。”
卢景枢声音清晰贯耳，将其中利害关系尽数阐明，这个方法看似当下的万全之策，可奈何知子莫若父，即便卢景枢极力掩饰他的面部表情，卢兆烈却也从这个从小便与其他皇子不同的儿子一个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中知道了什么。
听卢景枢说完，卢兆烈微微一笑，随后竟是轻轻摇头，由微笑转为干涩的苦笑，沉寂了片刻，卢兆烈声音颤抖，缓缓开口道：“为父欠下的债，竟然还要自己的儿子去还，我这个皇帝当的憋屈，做你们的父亲也更是无能啊……罢了，无论你做什么，为父都随你，你想去北平，我便送你去北平，你想当燕勒王，我便封你为燕勒王，可是枢儿，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你能否答应为父？”
卢兆烈不再以朕自称，他只当卢景枢是他的儿子，也只是儿子。
今日，这御书房中只有父子，并无君臣。
他又如何不知今夜请愿脱去太子蟒袍，而穿上藩王蟒袍的小儿子何尝又不是存了去北陵伺机刺杀张平山的心思？
十年前，那个逼死卢景枢生母的人是张平山，五年前逼死太子太师陆斗的人也是张平山，一年前迫使他离开大梁徒步游学数千里，其中派人暗杀无数次的人还是张平山。
弑我生母，杀我恩师，逼我弃国离家的人都是你，此仇不报，我卢景枢何以立足天地间？
卢景枢眼神无比坚毅，他只是字字珠玑地说了八个字：“不报此仇，不归太陵。”
这一日，长皇子卢承渊成了太子，而卢景枢身披藩王蟒袍，北行千里去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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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洛阳城，菜市口刑场。
昨夜洛阳城下了一场雪，今日城南的菜市口则要洒下一场血。
这一场将要上演的生杀大戏，主角是西楚的两位大臣，门下侍郎左道明以及刚刚入洛阳，便被西楚大内高手劫住的河东经略使霍吴川。
一切只因这两个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酒后口无遮拦的大臣，竟然在背地里骂了那位只手可遮天的红衣大宦官一句“阉狗”，不小心被东厂的探子听了去，直接写成密奏递给了那位最痛恨别人骂他阉人的红衣九千岁，当晚大宦官何李一声令下，一百名东厂护从直接出动，将还在自家府中读书的左道明拖出家门，至于那不在洛阳的霍吴川也被传诏进宫，面见圣上。
城南菜市口，已被折磨的半死的两名大臣被反绑手背，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两名刽子手面无表情地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只等那位大人一声令下。
大宦官何李冷眼看着他们，尖声慢语道：“平时做事都是聪明人，本来还想着拉你们一把，可惜嘴管不住，这下倒好，没机会了。”
被吓破了胆的左道明只字不敢言，倒是武官出身的经略使霍吴川扬起了头，或许知道自己今日必死，他竟是对那位平日里都不敢多看上一眼的何李破口大骂：“阉狗！你不得好死！爷爷我在地底下等你！子詹兄，抬起头来！我大楚国士怎可向阉狗低头！”
或许是真的被霍吴川的话触动了，左道明微微抬头望天，仰天长啸：“请苍天开眼，还我西楚士族一个公道！”
“何李！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一身华贵无比的红衣蟒服披在身上，臭名昭著又不可一世的大太监何李微微眯眼，他十一岁便入西楚皇宫，但他却并非自愿，而是被父母卖进来的。后来因他曾救过先皇三次性命，所以被先皇提拔至今天这个位置。得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人杀掉了他的亲生父母，并将自己的亲兄弟也变成阉人。此后，别人骂他可以，但只要是加上了一个阉字，他便会不计后果地将那人折麽致死，而后再夷其九族，手段堪称丧心病狂。
曾被被先皇叫做李子的太监，最后看了眼那两个不知死活的西楚大臣，他细声细语地说道：“死了的时候才有骨气，这就是西楚。”
他缓缓转身，挥了挥手，不咸不淡地说道：“杀了吧。”
一声令下，两名刽子手双刀齐落，下一秒两颗人头滚滚落地。
宦官何李忽然停下脚步，朝天空看了看，喃喃自语道：“苍天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