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留行剑
玄都正中，便是皇城。
当今统领中州与北莽，号称天下共主的九五至尊，人皇天子，便坐镇于此。
而在最紧要的皇城之外，分隔开百姓万民的外城之内，又有东西两座宫殿群，分列于皇城左右。其中东侧，为后宫妃嫔，皇族子孙及一些朝廷近臣所居；而西侧，则是天元皇朝国教，天火神教驻守之地。
天火神教的总坛，自是在北莽天火神殿之中，教宗大人，护法大主教等天大人物总领天下，号称神圣之城，远居北方。
而中州玄都城中，则有传道、焚天两大主教镇守，传播教义，裁决圣罚。
东西两座宫殿群之中，有一座府衙位置十分特殊，位于玄都与皇朝之中轴线上，镇守于东西两宫之间，傲然孤立于诸多屋舍之外。
那便是同领天元皇朝大司空，天火神教传道大主教两职于一身的帝国第二号大人物，古苍痕古大人的府衙所在。
大司空座下，又有拭天、炼道、洗剑三司，分别统领天人、教务、江湖三大势力，替天行道，监管九州，权势之盛，隐隐有与皇权相抗衡之态。
此刻，大司空府，拭天司，后园之中。
一派肃然。
拭天司如此重地，后园却极为清净简陋，古朴自然，既无亭台廊庑，小桥流水，又无奇山怪石，珍花异兽。
空空旷旷，寂寂寥寥。
肃然乃至于有萧索之意。
四面宫墙环立，一条青石小道曲径通幽，余下的便是两株槐树，一左一右，不规则地栽种于小径两侧，枝叶稀疏而萧条。
其余之地，则是大片大片的留白。
一位白衣公子悄然而随意地站立在空地，如同留白之上无意间滴下的一点墨，却未丝毫破坏其意境，反而有如天人相融，恰到好处。
他忽然拂衣。
风乍起。
元气骤散。
卷起阵阵寒风。
在春日，竟起了一场秋风。
哗啦啦！
本就萧索的槐树枝叶簌簌作响，不胜数的槐叶扑簌簌地漫天飞落。
如同野蜂飞舞，骤雪回旋。
落叶弥漫，不可计数。
却忽然，漫天的落叶尽数静止，骤然间天地似乎也被冻结，每一寸天地，每一片落叶，都牢牢地被钉死在了那一个刹那。
刹那间，剑气破空飞出！
十，百，千，万，道。
如铁骑突出，银瓶炸裂。
不，比铁骑迅猛百倍，比银瓶激烈千倍。
那是雷火爆裂。
每一道剑气，洞穿了一片槐叶，空气为之寸寸断裂。
槐叶之上，脉络之间，骤然生出一个孔洞。
下一刻，继续飘散。
白衣公子再次拂袖，那一柄不知道何时出鞘的短剑，倏然回转，合拢收鞘。
他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微微抬头望向漫天继续飘散的落叶，高傲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然而飘散的槐叶之中，有十三片忽然脱离天地自然的掌控，倏然飞出，朝着小园门口处疾驰而去。
落入一只手掌之中。
那是千百落叶之中，硕果仅存的十三片未被剑气洞穿的漏网之鱼。
“一千七百四十五片落叶，只漏掉了十三片，不错，不错。”
那手掌的主人轻轻挥手，落叶疾射，如同世间最锋锐的匕首长箭，破空之声大作，嗤嗤响动之中直刺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微微皱眉，右手握剑，左手轻轻一抄，将一十三片落叶尽数抄在手中。
果然是完好无损。
“爹？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拭天司？”
门口处的老人缓缓上前，没有回答白衣公子的问话，而是沉声道：“不留行剑之所以睥睨天下，无他，惟快而已。”
“你适才这一剑，不足处有二，其一便是这十三片漏网之鱼，其二，便是你出鞘入鞘之时，仍然着了痕迹，有形便是有相，有相便会为高手所趁，无法发挥不留行剑的最高境界。”
白衣公子脸色微微一白，垂首低头，恭敬应道：“是。”
老人的脸上缓和了一丝，轻叹道：“也难为你了，实则以你如今的年纪和造诣，资质之高早已更在我之上，但也正因为如此，爹才会对你有更严格的要求。”
“孩儿明白。”
这位貌不惊人的老人，赫然便是帝国第二号人物，皇朝大司空，国教三大主教之一，传道大主教的古苍痕。
白衣公子，自然便是统领拭天司，惊才绝艳的司空府三公子，“不留行剑”古拂衣。
玄都七子。
排名其二。
甚至还在那位统领京城戍卫的二皇子之上。
“不留行剑上一代剑主，那个南晋的文士，每每出手之时，从无人得见不留行剑真容，无他，便是因其出手之快，已达无形无相的最高境界。拂衣啊，你离此境界，尚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古拂衣应道：“是，孩儿自会尽力，绝不致让爹失望。”
古苍痕微微一笑：“做父亲的怎么会对儿子失望？只不过也是你资质超凡，又心高气傲，偏生要以那人为目标，否则以你的修为，早就足可以自傲了。”
古拂衣听父亲提到那人，眼神之中微微闪烁，精光显露，应声道：“孩儿此生，只败在他手下一次，若不能雪耻，无以自立！”
“有决意是好事，只不过……”
古苍痕说到此，沉默了良久，父子二人之间一时无言。
“父亲今日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古苍痕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散散心而已。”
“拂衣，你可曾听说过，几日前玄都城中有过一场赌斗？”
古拂衣心中一动：“父亲是说，三十三间堂的那位无忧公子，和一个突然崛起的后起之秀之间的那一战？”
“不错，你有什么看法？”古苍痕望向自己最得意的儿子。
古拂衣略一沉吟，轻笑道：“常无忧虽然资质也称得上不凡，但为人刻薄暴虐，又孤高自傲，经此一败，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嗯，有理。”古苍痕点点头，轻轻从槐树枝丫上，摘下一片泛着新绿的叶子，又好似随意问道：“那另一位少年人呢？”
古拂衣微微皱眉：“我听说，那个名叫丁榆的少年，是洗剑司的那位小侯爷柳白斋在入京的路上所结识，资质的确惊人，否则也不会入了柳白斋的法眼。”
“但又听闻，柳白斋想拉拢他入封神，却为他所拒，反而去了破落巷户之中做一个不知名的小帮派之主。此次赌斗，也是为了帮派之争。”
古苍痕微微一笑：“这么说来，这少年人倒是有些意思。”
“是，这丁榆十七岁破气境，纵论天下，也称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了。不过听闻，他与常无忧的那一场约斗，依旧仍不是敌手，但……”古拂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但，忽然之间，天落风雨，反而助他反败为胜，是不是？”
“是。”古拂衣皱眉道：“也正是因为这一场雨，玄都城中，一些愚夫愚妇都谣传此人天命所归，有上天护佑之流。”
说到后来，他
忍不住面露不屑一顾之意。
古苍痕便问道：“那，你怎么看这一场雨？”
古拂衣轻哼一声：“不过巧合罢了！”
古苍痕面容一肃，望向古拂衣，沉声道：“你错了。”
“我……”
“巧合，不过是庸人逃避的借口罢了。”
古苍痕肃然道：“诚然，此事也未必不是巧合，但当你如此轻率地说出这二字之后，却就蒙蔽了可以缜密思考的头脑，和警惕防备的心思。”
“记住，以后不得轻易下如此结论。”
古拂衣见父亲如此郑重，心中一跳，点头应道：“是，孩儿记下了。”
古苍痕这才点点头：“虽说世间无巧不成书，但天人的故事里，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难道父亲也相信天命的说法？这，这可是和我神教的教义相悖的道理……”古拂衣吓了一跳，传道大主教是何人？播撒教义于天下万民，掌握神教至高奥义，如此人物，怎会相信不符教义之言论？
古苍痕一笑：“天命……诚然，教义中从无此说，但宿命、气运、造化，却未必不存在，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宿命从来就不是天定，而是人，所铸造的。”
“宿命，是人铸造的？”古拂衣怔住了，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诞不经，离经叛道之语。
古苍痕笑着摇头：“你不必如此慌乱，为父的意思是说，每个人的宿命，其实是和其他人交织在一处的，便于你而言，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有如此资质也不奇怪；你是天元皇朝的拭天司司卿，所以才得授神剑不留行；你败给了那个号称神之子的少年人，所以才更拼尽全力地修行……”
“你看，你的宿命，便因为我，因为天元皇朝，因为那个少年而改变了。”
古拂衣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父亲这道理，说穿了似乎也极为粗浅，只是不知，父亲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你父亲担负的，是传道大主教之位，何谓传道？便是播撒神教教义，让天下更多的百姓万民，信奉神道。”
“但如何施手，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而其根基与要紧之处，却偏偏就在你刚刚说出的四个字里，愚夫愚妇。”
古拂衣一愣：“父亲是说……”
“愚夫愚妇，不正就是我们要传道之人么？”
古拂衣是何等人物，心思一转，便即明白了父亲的深意，又联想起了许多细节之处，渐渐懂得了父亲心中的忧虑。
“我听闻，那个名叫丁榆的少年，便是在光明道宗的一处破观之中。”
古苍痕微微眯起眼睛：“中州广阔，百姓亿万，在皇权一面，虽然已被我北莽所征服，但要教化万民，推行信仰，却是阻碍重重，千难万险。”
“更何况，光明已在中州子民心中根深蒂固，要打破之，我们本身便需要一场神迹。”
古苍痕望向自己的儿子，眼神之中光芒闪烁，沉声道：“一场火的神迹。”
“父亲说得莫非就是……那个男人？”古拂衣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不错。”古苍痕没有理会儿子心中的挣扎，继续郑重道：“所以在这场神迹之前，我们不能允许有其他的所谓天命之子，在此世间有存活的痕迹。”
古拂衣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点头低声道：“父亲想要我做些什么？”
这位皇朝的大司空，天火神教的传道大主教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听闻此人与二皇子殿下势同水火，倒是不须你我出手……”
一阵春风吹过，拂过这一老一少的衣衫，轻轻作响。
（本章完）
当今统领中州与北莽，号称天下共主的九五至尊，人皇天子，便坐镇于此。
而在最紧要的皇城之外，分隔开百姓万民的外城之内，又有东西两座宫殿群，分列于皇城左右。其中东侧，为后宫妃嫔，皇族子孙及一些朝廷近臣所居；而西侧，则是天元皇朝国教，天火神教驻守之地。
天火神教的总坛，自是在北莽天火神殿之中，教宗大人，护法大主教等天大人物总领天下，号称神圣之城，远居北方。
而中州玄都城中，则有传道、焚天两大主教镇守，传播教义，裁决圣罚。
东西两座宫殿群之中，有一座府衙位置十分特殊，位于玄都与皇朝之中轴线上，镇守于东西两宫之间，傲然孤立于诸多屋舍之外。
那便是同领天元皇朝大司空，天火神教传道大主教两职于一身的帝国第二号大人物，古苍痕古大人的府衙所在。
大司空座下，又有拭天、炼道、洗剑三司，分别统领天人、教务、江湖三大势力，替天行道，监管九州，权势之盛，隐隐有与皇权相抗衡之态。
此刻，大司空府，拭天司，后园之中。
一派肃然。
拭天司如此重地，后园却极为清净简陋，古朴自然，既无亭台廊庑，小桥流水，又无奇山怪石，珍花异兽。
空空旷旷，寂寂寥寥。
肃然乃至于有萧索之意。
四面宫墙环立，一条青石小道曲径通幽，余下的便是两株槐树，一左一右，不规则地栽种于小径两侧，枝叶稀疏而萧条。
其余之地，则是大片大片的留白。
一位白衣公子悄然而随意地站立在空地，如同留白之上无意间滴下的一点墨，却未丝毫破坏其意境，反而有如天人相融，恰到好处。
他忽然拂衣。
风乍起。
元气骤散。
卷起阵阵寒风。
在春日，竟起了一场秋风。
哗啦啦！
本就萧索的槐树枝叶簌簌作响，不胜数的槐叶扑簌簌地漫天飞落。
如同野蜂飞舞，骤雪回旋。
落叶弥漫，不可计数。
却忽然，漫天的落叶尽数静止，骤然间天地似乎也被冻结，每一寸天地，每一片落叶，都牢牢地被钉死在了那一个刹那。
刹那间，剑气破空飞出！
十，百，千，万，道。
如铁骑突出，银瓶炸裂。
不，比铁骑迅猛百倍，比银瓶激烈千倍。
那是雷火爆裂。
每一道剑气，洞穿了一片槐叶，空气为之寸寸断裂。
槐叶之上，脉络之间，骤然生出一个孔洞。
下一刻，继续飘散。
白衣公子再次拂袖，那一柄不知道何时出鞘的短剑，倏然回转，合拢收鞘。
他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微微抬头望向漫天继续飘散的落叶，高傲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然而飘散的槐叶之中，有十三片忽然脱离天地自然的掌控，倏然飞出，朝着小园门口处疾驰而去。
落入一只手掌之中。
那是千百落叶之中，硕果仅存的十三片未被剑气洞穿的漏网之鱼。
“一千七百四十五片落叶，只漏掉了十三片，不错，不错。”
那手掌的主人轻轻挥手，落叶疾射，如同世间最锋锐的匕首长箭，破空之声大作，嗤嗤响动之中直刺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微微皱眉，右手握剑，左手轻轻一抄，将一十三片落叶尽数抄在手中。
果然是完好无损。
“爹？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拭天司？”
门口处的老人缓缓上前，没有回答白衣公子的问话，而是沉声道：“不留行剑之所以睥睨天下，无他，惟快而已。”
“你适才这一剑，不足处有二，其一便是这十三片漏网之鱼，其二，便是你出鞘入鞘之时，仍然着了痕迹，有形便是有相，有相便会为高手所趁，无法发挥不留行剑的最高境界。”
白衣公子脸色微微一白，垂首低头，恭敬应道：“是。”
老人的脸上缓和了一丝，轻叹道：“也难为你了，实则以你如今的年纪和造诣，资质之高早已更在我之上，但也正因为如此，爹才会对你有更严格的要求。”
“孩儿明白。”
这位貌不惊人的老人，赫然便是帝国第二号人物，皇朝大司空，国教三大主教之一，传道大主教的古苍痕。
白衣公子，自然便是统领拭天司，惊才绝艳的司空府三公子，“不留行剑”古拂衣。
玄都七子。
排名其二。
甚至还在那位统领京城戍卫的二皇子之上。
“不留行剑上一代剑主，那个南晋的文士，每每出手之时，从无人得见不留行剑真容，无他，便是因其出手之快，已达无形无相的最高境界。拂衣啊，你离此境界，尚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古拂衣应道：“是，孩儿自会尽力，绝不致让爹失望。”
古苍痕微微一笑：“做父亲的怎么会对儿子失望？只不过也是你资质超凡，又心高气傲，偏生要以那人为目标，否则以你的修为，早就足可以自傲了。”
古拂衣听父亲提到那人，眼神之中微微闪烁，精光显露，应声道：“孩儿此生，只败在他手下一次，若不能雪耻，无以自立！”
“有决意是好事，只不过……”
古苍痕说到此，沉默了良久，父子二人之间一时无言。
“父亲今日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古苍痕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散散心而已。”
“拂衣，你可曾听说过，几日前玄都城中有过一场赌斗？”
古拂衣心中一动：“父亲是说，三十三间堂的那位无忧公子，和一个突然崛起的后起之秀之间的那一战？”
“不错，你有什么看法？”古苍痕望向自己最得意的儿子。
古拂衣略一沉吟，轻笑道：“常无忧虽然资质也称得上不凡，但为人刻薄暴虐，又孤高自傲，经此一败，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嗯，有理。”古苍痕点点头，轻轻从槐树枝丫上，摘下一片泛着新绿的叶子，又好似随意问道：“那另一位少年人呢？”
古拂衣微微皱眉：“我听说，那个名叫丁榆的少年，是洗剑司的那位小侯爷柳白斋在入京的路上所结识，资质的确惊人，否则也不会入了柳白斋的法眼。”
“但又听闻，柳白斋想拉拢他入封神，却为他所拒，反而去了破落巷户之中做一个不知名的小帮派之主。此次赌斗，也是为了帮派之争。”
古苍痕微微一笑：“这么说来，这少年人倒是有些意思。”
“是，这丁榆十七岁破气境，纵论天下，也称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了。不过听闻，他与常无忧的那一场约斗，依旧仍不是敌手，但……”古拂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但，忽然之间，天落风雨，反而助他反败为胜，是不是？”
“是。”古拂衣皱眉道：“也正是因为这一场雨，玄都城中，一些愚夫愚妇都谣传此人天命所归，有上天护佑之流。”
说到后来，他
忍不住面露不屑一顾之意。
古苍痕便问道：“那，你怎么看这一场雨？”
古拂衣轻哼一声：“不过巧合罢了！”
古苍痕面容一肃，望向古拂衣，沉声道：“你错了。”
“我……”
“巧合，不过是庸人逃避的借口罢了。”
古苍痕肃然道：“诚然，此事也未必不是巧合，但当你如此轻率地说出这二字之后，却就蒙蔽了可以缜密思考的头脑，和警惕防备的心思。”
“记住，以后不得轻易下如此结论。”
古拂衣见父亲如此郑重，心中一跳，点头应道：“是，孩儿记下了。”
古苍痕这才点点头：“虽说世间无巧不成书，但天人的故事里，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难道父亲也相信天命的说法？这，这可是和我神教的教义相悖的道理……”古拂衣吓了一跳，传道大主教是何人？播撒教义于天下万民，掌握神教至高奥义，如此人物，怎会相信不符教义之言论？
古苍痕一笑：“天命……诚然，教义中从无此说，但宿命、气运、造化，却未必不存在，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宿命从来就不是天定，而是人，所铸造的。”
“宿命，是人铸造的？”古拂衣怔住了，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诞不经，离经叛道之语。
古苍痕笑着摇头：“你不必如此慌乱，为父的意思是说，每个人的宿命，其实是和其他人交织在一处的，便于你而言，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有如此资质也不奇怪；你是天元皇朝的拭天司司卿，所以才得授神剑不留行；你败给了那个号称神之子的少年人，所以才更拼尽全力地修行……”
“你看，你的宿命，便因为我，因为天元皇朝，因为那个少年而改变了。”
古拂衣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父亲这道理，说穿了似乎也极为粗浅，只是不知，父亲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你父亲担负的，是传道大主教之位，何谓传道？便是播撒神教教义，让天下更多的百姓万民，信奉神道。”
“但如何施手，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而其根基与要紧之处，却偏偏就在你刚刚说出的四个字里，愚夫愚妇。”
古拂衣一愣：“父亲是说……”
“愚夫愚妇，不正就是我们要传道之人么？”
古拂衣是何等人物，心思一转，便即明白了父亲的深意，又联想起了许多细节之处，渐渐懂得了父亲心中的忧虑。
“我听闻，那个名叫丁榆的少年，便是在光明道宗的一处破观之中。”
古苍痕微微眯起眼睛：“中州广阔，百姓亿万，在皇权一面，虽然已被我北莽所征服，但要教化万民，推行信仰，却是阻碍重重，千难万险。”
“更何况，光明已在中州子民心中根深蒂固，要打破之，我们本身便需要一场神迹。”
古苍痕望向自己的儿子，眼神之中光芒闪烁，沉声道：“一场火的神迹。”
“父亲说得莫非就是……那个男人？”古拂衣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不错。”古苍痕没有理会儿子心中的挣扎，继续郑重道：“所以在这场神迹之前，我们不能允许有其他的所谓天命之子，在此世间有存活的痕迹。”
古拂衣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点头低声道：“父亲想要我做些什么？”
这位皇朝的大司空，天火神教的传道大主教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听闻此人与二皇子殿下势同水火，倒是不须你我出手……”
一阵春风吹过，拂过这一老一少的衣衫，轻轻作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