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贪嗔痴
这个风中残烛的老人，却如同巨石投湖，激荡起千万重浪潮。
因为他是，封神帮，黄泉道，元老杨忘川。
与林青穹，与柳白斋先祖同辈的黄泉道元老杨忘川。
历经百年风雨，屹立而不倒。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他只有一口气在，也依旧抵得上一百个人，一千个人。
谁敢小觑？
林碧霄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黄泉道虽然从未叛离帮派，然而一来本就行事隐秘，二来数十年前一场争斗后再也不问世事，甚至比起红尘道来更远离纷争，江湖之上，近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然而如今，杨忘川出现在了此地。
出现在了林青穹的葬礼之上。
虽然，是被童子抬着进来。
然而看他和柳白斋里应外合，想来图谋不小，林碧霄家父新丧，却又有这许多强敌环伺，当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杨忘川被抬着进入灵堂正前方。
吩咐童子轻轻将藤椅落地。
他支撑着坐了起来。
一声长叹。
喉咙似乎已经因为常年咳嗽而干涸，便是那一声叹息，也满是嘶哑与无力，与一个寻常大限将至的老人，也没有任何两样。
纵然辉煌半生，又岂能抵挡一场死亡。
林青穹如是，他杨忘川又如何？
“终究是你先走半步……”
杨忘川嘶哑着喉咙道。
还未说完，又不自主地发出一连串的干咳，仿佛嗓子都要撕裂开来，气息紊乱而孱弱。
那是波涛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
又像冬夜寒风中的一豆烛火。
倾覆，熄灭，只在一瞬之间。
林碧霄走上前去，躬身行礼，深深地低下头去，然而当他抬起之时，却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雷霆骤雨的准备。
“杨元老德高望重，天下英雄无不敬仰，然而既是来祭奠家父，又何必躲藏在人群之中，还与小侯爷暗中呼应，倒似是暗中联手，里应外合要图谋些什么似的……”
杨忘川望了他一眼：“一家人，说什么图谋的话。”
说完又连连咳嗽，旁观之人，纵然是林家中人，明知他此来必有所图，绝非善者，也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之意。
“莫非，杨元老要赞成红尘道重返封神？”
杨忘川咳嗽两声，眼神中仿佛恢复了几分神采，沉声道：“我不但要让红尘道重归封神，还要推举红尘道当代元老，小侯爷柳白斋，为封神帮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林家中人，碧落道弟子，无不愤慨欲狂。
便是其他江湖中人，也无不侧目，吵嚷不休。
林碧霄眉头拧紧，林渊与父亲并肩而立，碧落道四大长老分列两侧，紧随其后，一股气势如同碧落苍穹，笼盖四野。
突然万籁俱寂。
杨忘川发出一声咳嗽。
柳白斋屏退两名童子，站在了杨忘川身旁。
大战，一触即发。
杨忘川乃是而今封神之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修为也绝对最深不可测的人物。
柳白斋，毫无疑问是天下年轻一代之中，资质最强，天分最好，功力最高的人物之一。
这样的两个人联手，足可以扫荡群雄。
然而，这里毕竟是林府大宅，是封神的总坛，是碧落道的大本营。
不说林碧霄、林渊、碧落道四大长老这些人，修为未必便在杨柳二人联手之下，便是其余的林家子弟，碧落道道众，一拥而上也足可以将二人堆死。
他二人，又哪里来的自信在此地一决生死？
此时，萧西陆忽然身子微微一侧，略偏向了林家众人的方向。
他甚至脚步都没有动上一步。
然而却暗示了一种态度。
林碧霄的眉头微微皱起。
其实，自从掌管城南的朱大人将自己叫去，林碧霄就早已经暗暗怀疑朝廷的意念动向，而今看来，果然是与杨柳二人联合，要一举拿下封神，将玄都城的江湖势力握在朝廷自己手中。
图谋非小，野心颇大。
这是柳白斋的贪。
还是天元皇朝的贪。
唐乐天和宋知命二人面面相觑，微微有些吃惊，丁榆看二人面相神态，倒似乎是不知内情，然而这两人油滑似鬼，也未必不是惺惺作态。
秦无前与厉万霆两个人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柳白斋联合黄泉道杨忘川，意图重掌封神，于他二人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纵然柳白斋成功，封神势必再度内耗，玄都城的地下势力，必然将迎来新的洗牌。
但若封神落到朝廷手里，今后三大派系的斗争，局势难免不会更加复杂。
人心诡谲，江湖动荡。
丁榆初入玄都，便见识到了这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戏。
柳白斋，杨忘川，加上暗中表态支持的萧西陆和一众玄豹营骑士；对阵林碧霄，林渊，四大长老，和当场诸多碧落道弟子。
一股凛冽而肃杀的气氛，在灵堂之前愈发弥漫。
如同崩紧了弦的烈弓。
将发，欲发，一触即发。
人人都为之而窒息。
然而，却忽然，门前传来一声清喝。
“女眷到！”
是女子声音，一个清灵悦耳却满含悲恸的声音。
一名丫鬟当先跨过林府大宅的门槛，低垂了头，珠泪盈盈，伸出手臂去搀扶住少女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迈步而入。
少女一身缟素白衣，黑发如瀑，低首垂眉，微闻轻泣。
哀哀婉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令人为之动容。
动人心魄。
陡生怜意。
少女与丫鬟身后，另有十数人身着孝服的女眷亲属，也是各自低头垂首，啜泣不已，互相搀扶而入。
一众女眷前来祭奠，让适才千钧一发，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为之一变。
林碧霄和林渊父子脸上升起十二分的愁容与伤痛。
萧西陆侧转回身去。
柳白斋沉默片刻，轻轻推动藤椅，和杨忘川一同让开了路径，回到一旁默然观礼。
一场激斗似乎瞬间消弭。
却依旧仍在。
对峙的双方虽暂时罢手，但那一股紧绷如满月弓弦的战意，仍仿佛悬垂在场中众人头顶，微有扰动，便会激射而迸发，裂开大地与虚空，爆发开来。
然而此刻，众人都只能暂时忍耐。
目视着那一众女眷缓缓而入。
目视，目不斜视，却又不敢过分逼视，只能侧目而视，悄然窥视。
那毕竟是封神帮碧落道林家的女眷。
只有丁榆看得好是大方。
自从林府女眷入场，丁榆的眼神便似乎被锁死了一般，牢牢地钉在了那当先的少女身上。
虽然她依旧只是垂首轻泣，只露出些许眉眼。
却足以动人。
适才整个封神两派剑拔弩张，江湖第一大帮，三道元老，针锋相对，一触即发；更兼朝廷势力暗流汹涌，玄都与天下江湖门派野心勃勃，令所有人为之震慑，心神动荡。
而如今。
她一个人足以牵动众人的心。
少女缓缓而行，待来到灵堂前方七尺之地，便独自当先上前而立，盈盈跪倒在地，轻轻地拜了下去。
身后丫鬟女眷，也纷纷跪拜下去。
她拜了四拜。
终于轻轻抬起
了头。
一身素服孝衣，缟白如雪，不施粉黛的脸上，泪痕犹在，当真如同一枝梨花带清雨。
好美。
其实，人在披麻戴孝之时，一身素服白衣的服饰，本来就很美，但绝不会有人在这种场合夸赞别人。
因为那叫做不分场合，不问世事。
更何况，是在这种局势紧张一触即发的修罗场上。
没有谁敢出声。
但丁榆却由衷赞叹了一声。
“她好美啊……”
丁榆的确是从乡下而来，没有见过世面，但并不意味着他傻，完全的不通情理。
所以他这一句由衷的赞美，虽然是诚心诚意，但仍然说得十分小声。
只可惜，在场之中，满座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人人都听到了。
虽然，丁榆是说出了他们各自的心声，但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林碧霄神色一滞，林渊面如寒霜，四大长老瞬间变脸，一众林家子弟，碧落道众无不愤然，怒火冲霄。
杨忘川发出一连串轻咳。
柳白斋神色古怪，似乎是想笑，却又不敢。
然而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如那少女的一丝一毫。
丁榆知道她是谁。
封神帮，碧落道元老林青穹唯有一名独子，便是林碧霄。
而林碧霄生有一子一女。
即林渊，林羡鱼。
兄妹二人母亲早逝，自小相依为命，而当此祖父丧礼，前来拜祭的女眷之中，自然是以林羡鱼为主。
林羡鱼正自悲恸莫名，忽然听到丁榆的这一句话。
顿时既羞且怒。
嗔怒。
于是她霍然而起，瞪向丁榆。
却不知，她这一副羞恼嗔怒的神情，实在是更美了。
丁榆看得有些痴了，于是只好叹了口气。
林羡鱼更是嗔怒。
她毕竟是碧落道林家的子弟，更是嫡系传人。
何曾受过如此羞恼？
于是她手臂一抬，轻轻伸出手去，背后那丫鬟便递过来一柄枪，被她轻轻握在掌心。
一柄湛湛然有如青穹，浩荡荡好似碧霄的枪。
枪势横亘于天地之间，上达无垠虚空，下贯九幽阴冥，气势磅礴而汹涌，有扫荡妖氛，澄清玉宇之威。
正是封神帮三大圣物之一，碧落道的镇山之宝，碧落之枪。
林羡鱼碧落枪在手，瞬间气势为之一变。
仿佛金鲤跃龙门。
鱼化为龙。
她陡然枪势一旋，一退一进，一引一发，一收一放，凛然而击。
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封神碧落道嫡系传人，林青穹唯一的孙女，资质之高，便放眼天下，也是人中龙凤，不可限量。
这样的林羡鱼，嗔怒之下的奋力一击，是何等的凛冽而强横。
唯有丁榆知晓。
他大惊失色。
不是因为这一击的威力，而是因为……
他一直在痴痴的看，脑子里想着临走前母亲的嘱托……
他在发呆，发痴。
所以当林羡鱼那一枪到来之时，他已经来不及防御。
大愚刀已经来不及掣出。
大愚刀是他最强的防御之势。
面对林羡鱼的破天一枪，此刻却已然无法防御。
于是丁榆只有进攻。
以攻为守。
破攻。
他右手一扬，噌楞楞一声响，轻灵澄澈如同秋水长天，一柄纤细，颀长，薄如蝉翼的长剑终于出鞘。
柳白斋眼神一亮。
电光火石之间。
丁榆的剑疾刺而出！
以痴驭剑。
是为痴剑。
（本章完）
因为他是，封神帮，黄泉道，元老杨忘川。
与林青穹，与柳白斋先祖同辈的黄泉道元老杨忘川。
历经百年风雨，屹立而不倒。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他只有一口气在，也依旧抵得上一百个人，一千个人。
谁敢小觑？
林碧霄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黄泉道虽然从未叛离帮派，然而一来本就行事隐秘，二来数十年前一场争斗后再也不问世事，甚至比起红尘道来更远离纷争，江湖之上，近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然而如今，杨忘川出现在了此地。
出现在了林青穹的葬礼之上。
虽然，是被童子抬着进来。
然而看他和柳白斋里应外合，想来图谋不小，林碧霄家父新丧，却又有这许多强敌环伺，当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杨忘川被抬着进入灵堂正前方。
吩咐童子轻轻将藤椅落地。
他支撑着坐了起来。
一声长叹。
喉咙似乎已经因为常年咳嗽而干涸，便是那一声叹息，也满是嘶哑与无力，与一个寻常大限将至的老人，也没有任何两样。
纵然辉煌半生，又岂能抵挡一场死亡。
林青穹如是，他杨忘川又如何？
“终究是你先走半步……”
杨忘川嘶哑着喉咙道。
还未说完，又不自主地发出一连串的干咳，仿佛嗓子都要撕裂开来，气息紊乱而孱弱。
那是波涛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
又像冬夜寒风中的一豆烛火。
倾覆，熄灭，只在一瞬之间。
林碧霄走上前去，躬身行礼，深深地低下头去，然而当他抬起之时，却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雷霆骤雨的准备。
“杨元老德高望重，天下英雄无不敬仰，然而既是来祭奠家父，又何必躲藏在人群之中，还与小侯爷暗中呼应，倒似是暗中联手，里应外合要图谋些什么似的……”
杨忘川望了他一眼：“一家人，说什么图谋的话。”
说完又连连咳嗽，旁观之人，纵然是林家中人，明知他此来必有所图，绝非善者，也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之意。
“莫非，杨元老要赞成红尘道重返封神？”
杨忘川咳嗽两声，眼神中仿佛恢复了几分神采，沉声道：“我不但要让红尘道重归封神，还要推举红尘道当代元老，小侯爷柳白斋，为封神帮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林家中人，碧落道弟子，无不愤慨欲狂。
便是其他江湖中人，也无不侧目，吵嚷不休。
林碧霄眉头拧紧，林渊与父亲并肩而立，碧落道四大长老分列两侧，紧随其后，一股气势如同碧落苍穹，笼盖四野。
突然万籁俱寂。
杨忘川发出一声咳嗽。
柳白斋屏退两名童子，站在了杨忘川身旁。
大战，一触即发。
杨忘川乃是而今封神之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修为也绝对最深不可测的人物。
柳白斋，毫无疑问是天下年轻一代之中，资质最强，天分最好，功力最高的人物之一。
这样的两个人联手，足可以扫荡群雄。
然而，这里毕竟是林府大宅，是封神的总坛，是碧落道的大本营。
不说林碧霄、林渊、碧落道四大长老这些人，修为未必便在杨柳二人联手之下，便是其余的林家子弟，碧落道道众，一拥而上也足可以将二人堆死。
他二人，又哪里来的自信在此地一决生死？
此时，萧西陆忽然身子微微一侧，略偏向了林家众人的方向。
他甚至脚步都没有动上一步。
然而却暗示了一种态度。
林碧霄的眉头微微皱起。
其实，自从掌管城南的朱大人将自己叫去，林碧霄就早已经暗暗怀疑朝廷的意念动向，而今看来，果然是与杨柳二人联合，要一举拿下封神，将玄都城的江湖势力握在朝廷自己手中。
图谋非小，野心颇大。
这是柳白斋的贪。
还是天元皇朝的贪。
唐乐天和宋知命二人面面相觑，微微有些吃惊，丁榆看二人面相神态，倒似乎是不知内情，然而这两人油滑似鬼，也未必不是惺惺作态。
秦无前与厉万霆两个人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柳白斋联合黄泉道杨忘川，意图重掌封神，于他二人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纵然柳白斋成功，封神势必再度内耗，玄都城的地下势力，必然将迎来新的洗牌。
但若封神落到朝廷手里，今后三大派系的斗争，局势难免不会更加复杂。
人心诡谲，江湖动荡。
丁榆初入玄都，便见识到了这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戏。
柳白斋，杨忘川，加上暗中表态支持的萧西陆和一众玄豹营骑士；对阵林碧霄，林渊，四大长老，和当场诸多碧落道弟子。
一股凛冽而肃杀的气氛，在灵堂之前愈发弥漫。
如同崩紧了弦的烈弓。
将发，欲发，一触即发。
人人都为之而窒息。
然而，却忽然，门前传来一声清喝。
“女眷到！”
是女子声音，一个清灵悦耳却满含悲恸的声音。
一名丫鬟当先跨过林府大宅的门槛，低垂了头，珠泪盈盈，伸出手臂去搀扶住少女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迈步而入。
少女一身缟素白衣，黑发如瀑，低首垂眉，微闻轻泣。
哀哀婉婉，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令人为之动容。
动人心魄。
陡生怜意。
少女与丫鬟身后，另有十数人身着孝服的女眷亲属，也是各自低头垂首，啜泣不已，互相搀扶而入。
一众女眷前来祭奠，让适才千钧一发，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为之一变。
林碧霄和林渊父子脸上升起十二分的愁容与伤痛。
萧西陆侧转回身去。
柳白斋沉默片刻，轻轻推动藤椅，和杨忘川一同让开了路径，回到一旁默然观礼。
一场激斗似乎瞬间消弭。
却依旧仍在。
对峙的双方虽暂时罢手，但那一股紧绷如满月弓弦的战意，仍仿佛悬垂在场中众人头顶，微有扰动，便会激射而迸发，裂开大地与虚空，爆发开来。
然而此刻，众人都只能暂时忍耐。
目视着那一众女眷缓缓而入。
目视，目不斜视，却又不敢过分逼视，只能侧目而视，悄然窥视。
那毕竟是封神帮碧落道林家的女眷。
只有丁榆看得好是大方。
自从林府女眷入场，丁榆的眼神便似乎被锁死了一般，牢牢地钉在了那当先的少女身上。
虽然她依旧只是垂首轻泣，只露出些许眉眼。
却足以动人。
适才整个封神两派剑拔弩张，江湖第一大帮，三道元老，针锋相对，一触即发；更兼朝廷势力暗流汹涌，玄都与天下江湖门派野心勃勃，令所有人为之震慑，心神动荡。
而如今。
她一个人足以牵动众人的心。
少女缓缓而行，待来到灵堂前方七尺之地，便独自当先上前而立，盈盈跪倒在地，轻轻地拜了下去。
身后丫鬟女眷，也纷纷跪拜下去。
她拜了四拜。
终于轻轻抬起
了头。
一身素服孝衣，缟白如雪，不施粉黛的脸上，泪痕犹在，当真如同一枝梨花带清雨。
好美。
其实，人在披麻戴孝之时，一身素服白衣的服饰，本来就很美，但绝不会有人在这种场合夸赞别人。
因为那叫做不分场合，不问世事。
更何况，是在这种局势紧张一触即发的修罗场上。
没有谁敢出声。
但丁榆却由衷赞叹了一声。
“她好美啊……”
丁榆的确是从乡下而来，没有见过世面，但并不意味着他傻，完全的不通情理。
所以他这一句由衷的赞美，虽然是诚心诚意，但仍然说得十分小声。
只可惜，在场之中，满座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人人都听到了。
虽然，丁榆是说出了他们各自的心声，但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林碧霄神色一滞，林渊面如寒霜，四大长老瞬间变脸，一众林家子弟，碧落道众无不愤然，怒火冲霄。
杨忘川发出一连串轻咳。
柳白斋神色古怪，似乎是想笑，却又不敢。
然而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如那少女的一丝一毫。
丁榆知道她是谁。
封神帮，碧落道元老林青穹唯有一名独子，便是林碧霄。
而林碧霄生有一子一女。
即林渊，林羡鱼。
兄妹二人母亲早逝，自小相依为命，而当此祖父丧礼，前来拜祭的女眷之中，自然是以林羡鱼为主。
林羡鱼正自悲恸莫名，忽然听到丁榆的这一句话。
顿时既羞且怒。
嗔怒。
于是她霍然而起，瞪向丁榆。
却不知，她这一副羞恼嗔怒的神情，实在是更美了。
丁榆看得有些痴了，于是只好叹了口气。
林羡鱼更是嗔怒。
她毕竟是碧落道林家的子弟，更是嫡系传人。
何曾受过如此羞恼？
于是她手臂一抬，轻轻伸出手去，背后那丫鬟便递过来一柄枪，被她轻轻握在掌心。
一柄湛湛然有如青穹，浩荡荡好似碧霄的枪。
枪势横亘于天地之间，上达无垠虚空，下贯九幽阴冥，气势磅礴而汹涌，有扫荡妖氛，澄清玉宇之威。
正是封神帮三大圣物之一，碧落道的镇山之宝，碧落之枪。
林羡鱼碧落枪在手，瞬间气势为之一变。
仿佛金鲤跃龙门。
鱼化为龙。
她陡然枪势一旋，一退一进，一引一发，一收一放，凛然而击。
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封神碧落道嫡系传人，林青穹唯一的孙女，资质之高，便放眼天下，也是人中龙凤，不可限量。
这样的林羡鱼，嗔怒之下的奋力一击，是何等的凛冽而强横。
唯有丁榆知晓。
他大惊失色。
不是因为这一击的威力，而是因为……
他一直在痴痴的看，脑子里想着临走前母亲的嘱托……
他在发呆，发痴。
所以当林羡鱼那一枪到来之时，他已经来不及防御。
大愚刀已经来不及掣出。
大愚刀是他最强的防御之势。
面对林羡鱼的破天一枪，此刻却已然无法防御。
于是丁榆只有进攻。
以攻为守。
破攻。
他右手一扬，噌楞楞一声响，轻灵澄澈如同秋水长天，一柄纤细，颀长，薄如蝉翼的长剑终于出鞘。
柳白斋眼神一亮。
电光火石之间。
丁榆的剑疾刺而出！
以痴驭剑。
是为痴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