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上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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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又见熙儿心里寒凉

    美人蕉开得如火炬一般,一树一树炽烈地红着,丛丛舒卷自如的嫩绿之后,却是淑妃抱着熙儿小小的身躯,正仰头看着天边的云彩说笑。

    熙儿双手勾着淑妃的脖子,头靠在她肩上。淑妃一手抱住她,一手拿绢子不时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时而吻一吻她的脸颊,逗得熙儿咯咯直笑。

    我心下酸涩,正要悄然退开,淑妃已经瞧见了我,略略有些尴尬,道,“莘妃来了。”

    熙儿不情愿地从淑妃怀里跳下来,勉强行了一礼,道,“莘母妃好。”

    我张开双手向她,微笑道,“熙儿过来,母妃抱你去玩。”

    熙儿别过头,倏然往淑妃裙子后头一躲,瘪着嘴低低道,“我不去承欢殿。”

    淑妃大为尴尬,下意识地挡在熙儿前头,又觉得我与熙儿到底是母女,不该她来挡着,便有些进退两难,陪笑道,“熙儿刚玩得兴头上,怕不愿意去别处呢。”

    我是一句玩话,却不想这个样子,顿时觉得难堪。淑妃以为我是因为熙儿不肯回承欢殿而不快,便放低了语气,“为了那日说了句要和莘妃你回去,熙儿整整哭闹了一天。不如就让她在我这里再住几日吧。”

    淑妃的语气里颇有些哀恳之意,我微微不忍,忙笑道,“姐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想领她玩耍一回罢了。我不是与姐姐说过,在我生育之前熙儿都要托付给你照顾呢。”

    淑妃暗暗松一口气,转瞬已经恢复平日的恬和淡定,笑道,“是呢,我也是和妹妹说笑的。”说着招呼我,“熙儿要去喂鱼,妹妹同去吧。”

    我微笑摇头,“宫里还有些事,我且回去。姐姐陪熙儿慢慢玩吧。”说着扶了小六子的手往承欢宫的方向走。

    走了片刻,直到看不见淑妃一行人了,小六子方怯怯道,“方才淑妃邀娘娘陪格格一同去喂鱼,娘娘若去的话不是正能和格格多亲近么?”

    我心底发冷,道,“淑妃若真心邀我去的话适才一见我就会开口了,且她们去是母女情深,本宫去了又得生出多少嫌隙来,好没意思。”小六子见我如此,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只管扶着我走。

    背后悠悠然传出一声柔婉的呼唤,“姐姐。”

    我转首,却见安玉娆从假山之后盈盈转将出来,轻盈行了一礼,眉间含笑道,“莘妃姐姐好。”

    安玉娆原本就身量苗条,如今见清瘦,身子纤细得如弱柳扶风一般,不盈一握。

    独自相对的一刻,我原以为自己会将积郁多年的怒气与愤恨一并爆发出来,至少会克制不住狠狠扇她一个耳光。然而事到临头,却是微微含了一缕嫔妃相见时应有的矜持笑容,道,“许久不见,妹妹的容貌却是更甚从前啊。”

    她以团扇障面,发髻上一支纤长的步摇闪闪明晃,映着象牙骨的扇子更是盈然生光。

    她笑得亲切,“姐姐才是真正的贵人呢,原以为姐姐要飘零在外孤苦一世了,叫妹妹好生牵挂,不曾想峰回路转,竟有了今日添丁添福的好时候。”

    我只淡淡笑道,“哪里真有十全十美的好时候呢,做人总有不足之处。就如妹妹,即便今天身为妃子,掌一宫主位,想必也有意难平的时候吧。”

    安玉娆丝毫不以为意,只含羞带怯,道,“玉娆在姐姐走后替姐姐服侍陛下那么久,竟也没有个一子半女,当真是玉娆福薄呢。”她向我嫣然一笑,幽幽道,“不过玉娆是否福薄不要紧,我只关心姐姐前几日差点滑落轿辇,幸好姐姐无恙,妹妹可真是捏了一把汗呢。”

    我淡淡道,“妹妹的耳报神真快。不过妹妹所指的婉贵嫔心直口快,性子烈些也是有的。”

    “姐姐真的以为是婉贵嫔做得么?”安玉娆微微惊诧,“姐姐细想去,那宫里里谁与姐姐积怨已久了?”

    我假装凝神思索,“她到底也不曾对我怎样?”

    安玉娆摇头道,“姐姐心肠益发仁厚了。”

    我目中闪过一丝冷凝的疑惑,“她是皇后娘娘面前最得脸的红人,妹妹如何敢在背后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

    玉娆温柔的双眸黯淡垂下,“姐姐想问我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吧?妹妹从前做过的错事太多,见别人的错事也多,有些事本是想烂在肚子里的。可是姐姐刚回宫就差点被人暗算,我如何还敢再隐瞒。”她含了一丝悲凉,“昔日之错已经铸成,妹妹只能再如今稍稍弥补了。”

    “哦?”我微眯了双眼,“这话我却不知从何听起了,陛下眼中妹妹最是温顺安静,难道也曾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么?”

    “姐姐”,她满脸愧悔难当,“姐姐这样说便是不肯原谅妹妹了……”她忍不住哀哀啜泣起来。

    夜幕降临的瞬间,是传说中人魔不分的时刻。在那一瞬间,连人的背影也会有类似于兽的形状,天地间阴阳之气交混,群魔乱舞。而在今日的这一瞬间里,玉娆哀哀的哭泣听起来分外让人心生怜意。

    我长叹一声,低低道,“玉娆,咱们也这么些年了……”

    她哀婉哭泣,“这辈子的罪孽总是赎不清了。姐姐能够平安回宫再得陛下怜惜,玉娆已经欣慰不已了。玉娆不敢奢望姐姐能谅解,只盼姐姐能平安诞下麟儿。”她见左右无人,又凑近叮嘱了一句,“姐姐要万事小心啊。”

    她靠近的刹那,有熟悉的香味从她的身体传来。我凝神屏息望去,她的衣带上系了一个小小的金累丝绣花香囊,十分精巧可爱。

    我应声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自会小心。”

    玉娆点一点头道,“宫中眼多口杂,玉娆不便与姐姐久谈。天色不早,妹妹先告退了。”

    方至承欢宫,纸鸢一声不吭跟着我进了内殿,也不许旁人进来,垂手默不作声地站着。我看她一眼,温和道,“有什么就说吧。”

    纸鸢按捺不住怒气,“她假惺惺哭了两声,娘娘你就又信了她么?”

    我缓缓吹着茶叶,“我为什么不信她?”

    纸鸢又气又急,道,“奴婢方才和她离得近,她那香囊里分明是……”

    我以目光示意她噤声,“你知道就好。”

    纸鸢疑惑,“娘娘既然知道……”

    我微笑,“你既知道她香囊里带着的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她是苦心孤诣要做些什么。但她今日所说未必全是谎话,倒也有几句可信。”

    纸鸢道,“娘娘觉得婉贵嫔可信么?”

    “我与她也算相识,只是相交不深罢了。在这件事里她的确无辜,不过是祺贵嫔拿了她宫里的石子儿来嫁祸罢了。若我真没了孩子,婉贵嫔也逃不了干系,是一箭双雕的事。只是她的算盘未免打得太满,得意过了头。”我唤进海棠,“你去见了小林子,他怎么说?”

    海棠低声道,“祺贵嫔与良妃都是皇后身边之人,然而从来是面和心不和。如今皇后颇重视祺贵嫔,祺贵嫔这两年虽不是很得宠,却已经和得宠多年的良妃平起平坐了。”

    我道,“祺贵嫔较于安氏性子更浅薄张扬些,换了我是皇后也会觉得祺贵嫔更容易驾驭。安玉娆生性阴狠、城府颇深,与皇后是一路性子的人,纵使是皇后也未必能将她完全掌控。”

    纸鸢哼了一声,轻蔑道,“这些人蛇鼠一窝,也有这样内斗的时候,真是痛快!”她停一停,“那娘娘准备怎么做?”

    我褪下护甲,将十指泡在加了玫瑰花的热水里浸泡,道,“祺贵嫔在皇后身边就是阻碍安玉娆进位的一块绊脚石。想来祺贵嫔也看不起安玉娆的出身,二人不和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安玉娆既特特来告诉了我祺贵嫔要害我一事,我也不妨泰然受之。”

    于是低声叮嘱纸鸢几句,“你去告诉冷月,叫她转告婉贵嫔就是。”

    这一日从皇后处请安回来,细蝉在柳枝间声声烦躁,一声长过一声。我大约疲倦,坐在软轿上便有些恍惚。隐约听得细细的哭泣声入耳而来,仿佛有女子躲在假山后头哭。

    我挥一挥手示意停轿,转头吩咐小六子,“去假山后头瞧瞧。”

    小六子连忙去了。只听得“哎呦”一声,小六子探出头来道,“回禀娘娘,是冷月呢。”说着把冷月带到我面前。

    我见她哭得伤心,忙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么?”

    冷月呜咽着道,“奴婢不敢瞒着娘娘,奴婢是为禁足的瑛贵人难过。”

    我安慰道,“你忠心是好事,瑛贵人虽然禁足,但不是犯了大错,想必还是有人照顾的。”

    冷月摇头道,“娘娘不知道,虽然衣食无缺,可是小主的身子一向不好,奴婢怕她怀着身孕胡思乱想伤了自己身子。而且宫中的嫔妃一直难生养,奴婢怕……怕……”她没敢再说下去,然而我已经明白。冷月求道,“瑛贵人以前就不太得宠,禁足之后更是没有一位妃嫔敢去看她,皇后还裁减了身边服侍的人。求娘娘……”

    我会意,“你是想让我去探视她安好是么?”

    冷月哭道,“娘娘最得圣宠,所以奴婢只敢求娘娘去。”

    我取下自己的绢子递给她拭泪,“你与本宫主仆一场,既然你开口,可见她待你不错,本宫也没有不去的道理。你先回去,本宫得空就过去。”

    回到殿里,海棠半跪在榻前为我捏脚,“娘娘真要去看瑛贵人么?”

    我点头,“冷月是我的旧仆,既然她这样来求我,我倒很想见见这位瑛贵人是何等人物。况且没有她的身孕吸引着皇后的目光,我要回宫也没那么容易呢。”

    正巧太医来请脉,我便问,“瑛贵人的身孕如何?”

    秦时初答得爽快,“已经六个月了,按脉象看,有七八成是个男胎。”

    我一怔,“陛下和皇后那里知道了么?”

    秦时初沉默片刻,“这种事太医院也是讳莫如深。若说了是男胎,怕引太多人注目;若说是女胎又怕陛下不高兴。所以只说断不出来。”

    我轻笑一声,“你们太医院的人也足够滑头。”

    秦时初微微迟疑,“为瑛贵人诊脉的正是微臣的门生卫墨,他曾说瑛贵人脉象不稳,这一胎未必能母子平安。”他顿一顿,“瑛贵人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为了禁足一事寝食难安,影响了胎气。”

    难怪皇后在把瑛贵人禁足后无所举动,原来她是吃准了瑛贵人会自乱阵脚。我心下微微发急,“那能不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