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上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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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一切办妥水到渠成

    次日傍晚时分便有人来,海棠道,“是林公公私宅里的总管。”

    那人磕头道,“公公叫奴才说给娘子,后日正午,在月华寺有吉兆,娘子若有心,可以盛装去看。”说罢又指着桌上的几件华衣首饰,“这些是公公叫奴才带来给娘子的。”

    那人走后,我随意翻一翻桌上的衣衫,只见上面几件珍珠纹花的衣衫是按着我的尺寸做的。我招手让海棠过来,取出下面几件感叹道,“也算他有心,只怕这衣裳是他昨日回去后就叫绣工连夜赶出来的。衣裳的尺寸正合你的,连颜色、花样都是你素日喜欢的。”

    海棠微微一笑,那笑容亦淡得像针脚一般细密,道,“也就如此吧,好与不好都是命。”她把衣裳首饰理一理,“方才他府里的总管说要娘子盛装,送这些东西来也是这个意思。”

    我微微颔首,心底却哀凉如斯。“他的意思我晓得,他是希望我盛装一举赢得皇帝的心。”嘴角漫起一缕连自己也不能察觉的冷笑,“只是未免落了刻意了。”

    海棠默默良久,锦绣珠光,映得我与她的面容皆是苍白。

    海棠淡淡道,“那日听林公公说起陛下对娘子的心意,真是闻者亦要落泪的。”

    “当真情深一片么?”我漠然微笑,“伤了自己又伤了别人,有什么可要落泪的。”指甲划过掌心有稀薄的痛楚,“我一早就看透了他,当初孟子衿一片深情,他不过是将楚怜玩弄与股掌之间,我是晋王妃,不也做不了皇后……他若爱我,又这样待我凉薄,凉薄之人施舍的所谓真情,海棠你会感动么?”

    海棠温和的目光锁在我身上,轻声道,“可是林公公说的一刹那,娘子眉心微动,难道真的什么念头都没转么?”

    我仔细体味自己的心思,轻声道,“当时确是动容,然而转过念头,也只觉得不过尔尔。”

    我敛容,淡然道,“先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再施一点无济于事的药物,有什么意思。”

    海棠凝神片刻,“无论有没有意思,只消陛下有这个心,咱们就能事半功倍。”

    这日起的早,不过淡淡松散了头发随意披着,早起用前两日就预备好的茉莉水梳理了头发,青丝间不经意就染了隐约的茉莉花气味。

    纸鸢认真帮我梳理着头发,一下又一下。我闭着眼睛,感觉梳齿划过头皮时轻微的酥栗。忽然,纸鸢手一停,低身伏到我膝上,声音微微发颤,“娘子,我害怕。”

    我的手拂过她松松挽起的发髻,轻声道,“怕什么?”

    纸鸢的发丝柔软如丝缎,叫人心生怜意,“我怕娘子今朝不能成功,但要是成功了,以后的路只怕更险更难走。我前思后想,总是害怕。”

    纸鸢的手涔涔发凉,冒着一点冷汗。我沉住自己的心神,反手握住她的手,定定道。“除了这条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所以,我只会让自己一直走下去。”

    害怕么?我未尝不害怕。只是如果害怕有用的话,天下的事只消都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昏睡逃避就能解决。人生若能这样简单,也就不是人生了。

    我穿上平素穿的银灰色佛衣,只选了纱质的料子,微微有些透明,有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银线绣了疏疏的莲花,只为在阳光下时反射一点轻灵的光泽。

    纸鸢担心,“会不会太素了些?娘子既下了心思,总要细心打扮些才是。”

    我微笑,“他莫千尘在宫里头浓艳素雅都看得多了,有什么稀奇。我便是要这样简净到底。”

    海棠扶正镜子,道,“出居修行,任何修饰在这山中都显得太突兀了。娘子眼下正好。”

    我不语,只拣了一串佛珠,点了一枝檀香,安静跪在佛龛前。外头已经隐隐闻得礼乐之声,纸鸢在旁冷然道,“是皇帝上寺的仪仗,可真是显赫得不得了!”

    心下几乎要沁出血来。

    容遇,你真走了。我所有的美梦和希翼都已一地狼藉。

    容遇,佛不能度人,我只能自己度自己,靠一己之身去保全。

    所以,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不得已,原谅我要再度回到他身边去。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两颊湿凉一片。却是海棠的声音,“有小内监过来报信,陛下快到了,娘子也请准备着吧。”

    默默起身,用经文的梵音压抑住心底的戾气,思来想去,淡淡而温暖的神情是最相宜的。

    恍惚想起昔年大红花轿,十里红妆,我那般风光的嫁进了晋王府,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从府里,到沙场,到皇宫……人生种种,千回百转,都不过是场戏罢了。而身在其中的戏子,是不需要任何感情的。

    举目见莫千尘扶着小林子的手沿路而上,在看见我的一瞬,目光分明晃了几晃,驻步不前。

    我微微一笑,向身边的海棠道,“海棠,我又发梦了。总好像二爷就在我眼前。”

    海棠背向莫千尘,伸手扣一扣我的衣襟,心疼道,“娘子昨晚又没睡好,不如去歇一歇吧。”她转身,骇然瞧见莫千尘站在面前,失声叫道,“陛下……”

    我依旧是恍惚的神情,益发显得整个人飘忽如在梦中,“海棠,我想得多了,难道你也在发梦么?”

    海棠死命地掐一掐我的手,“娘子,的确是陛下。奴婢不敢欺骗娘子。”

    “是么?”我淡淡地扬一扬嘴角,伸手去抚莫千尘的脸,缓缓道,“二爷,我每天都要见他许多次呢。”

    我脚下一软,已经站立不住,海棠惊叫着要来扶我,莫千尘一步上前已经伸臂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唤,“兮儿……”

    我唤他“二爷”的时候并没有真心,而他这样唤我的时候,又有几分呢?

    这样的重逢,既是乍然,亦在算计之中。这么些年没有见了,这样突然见了,只觉得他仿佛老了些,目光亦有些浮了,不像那些年里,总是深沉的。

    他眼中的我,必定也不似从前了吧。

    毕竟,我与他,都不是旧时人了啊。

    我缓缓闭上双目,明明已经是无情了啊。这样突然相见,心中竟还有一丝微微的抽痛——毕竟,他是熙儿的父亲啊!

    莫千尘斥向小林子道,“方才寺里的姑子不是说兮儿因病才搬到这里住着,现下已经大好了。怎么朕瞧兮儿还是病恹恹的?”

    小林子急得抹汗,“奴才也是头一回和陛下过来,怎么晓得莫愁师太——贵嫔娘娘还病着呢。”

    莫千尘一时不好发作,看向海棠道,“你方才说兮儿昨晚又没睡好,什么叫又没睡好?”

    海棠的语气有些悲切,哽咽道,“当初小主被人说成是肺痨赶出寺,冰天雪地的出来那病就重了。其实也不是肺痨,只是生育之后月子里没调养好落下的病根,一直咳嗽着。本来吃着药到春天里已经大好了,于是在这里静养。只不过小主自出宫之后就一直想念陛下与帝姬,神思恍惚,夜里总睡不好。”

    莫千尘顾不上说什么,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抱进内室,小林子一叠声地在后面道,“海棠,纸鸢,快帮忙扶着,也不怕陛下累着。”

    温热的水从喉中流入,我咳了两声,睁开眼来迷茫望着眼前的一切。我半躺在莫千尘臂弯中,他焦灼的神情随着我睁开的眼帘扑进眼中。

    他握紧我的手,无限感叹与唏嘘尽化作一句,道,“兮儿,是朕来了。”

    我怔怔片刻,莫千尘,他亦是老了,眼角有了细纹,与他算计的心酸到出宫的心灰意冷。时光的手那么快……我几乎想伸手去抓住这明黄。唯有这抹明黄,才是能够要到我想要的啊!

    我的手被他理解为试探,他牢牢抱住我,叹息道,“兮儿,你离开朕那么久了。”

    长久的积郁与不可诉之于口的哀痛化作几近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倒在他的怀中啜泣不已,“二爷,二爷,我等了你这样久!”泪水簌簌的余光里,海棠引着众人悄悄退了出去。

    小衣被解开的一瞬间,在陌生而熟悉的接触中,心里骤然生出尖锐的抵抗和厌恶。我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我情急生智,含糊地在莫千尘耳边笑道,“这里不好。”

    我朝着南窗下午睡时用的一张一人阔的长榻努了努嘴儿。莫千尘“嗤”地一声轻笑,将我拥了过去。

    窗外的桃枝孤零零伸着寂寞的桠杈。

    其实他沉睡中的背影,不仔细去看是与容遇有几分像的。这样微微一想,眼泪已经几乎要落了下来。

    容遇,哪怕穷尽我一生也再无法与你相见了。

    估摸着莫千尘快要睡醒了,方才任由泪水恣肆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的背心。我的手抚上他的右臂上。

    “兮儿,为什么哭?”

    我枕在他手臂上,垂泪道:“人人都说兮儿当年任性离宫,错到无可救药。”莫千尘眉头蹙起,眼中的冷色渐渐凝聚得浓重。

    我假作不知,动情道,“你知道吗,那年的夜里,我被容遇带走,见你的神情,我多怕……离宫后,我心里实在割舍不下,却又怕着你会怪我,所以去求了宇文拓,给了我一个莘月的身份,我才能再回到你的身旁……而如今……造化弄人,兮儿与二爷,终究是错了……”

    他的手压在我的唇上,半是心疼半是薄责,“兮儿,朕不许你这样胡说!”

    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我练习过无数此,这样的含泪的情态是最惹人心生怜爱的,亦最能打动他。

    他果然神色动容,抚着我的鬓发道,“兮儿你成熟柔婉了不少,没那么任性了。”他拥住我,“朕爱你,你始终是朕的晋王妃,朕心中唯一的妻子,难道你身为莘月归来的时候,还不明白吗?”莫千尘看一看我,唏嘘道,“你也真是太倔强了,,恨得朕牙痒痒。你晓得朕为了你发落了多少嫔妃……”

    我伏在他肩头,啜泣道,“二爷,这么多年,我们经历得太多了……二爷,我多怕这一生一世都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熙儿……我们的熙儿。”

    莫千尘温柔的扶着我的肩,低笑道,“朕不是一直抱着你么?熙儿很好,你不晓得她有多乖巧可爱,淑妃疼得不得了。”他微微蹙眉,“只可惜朕不能带她出来给你看。”

    我含情凝睇,泣道,“只要是二爷亲口告诉我熙儿都好,我就很放心了。”我沉默片刻,哀哀道,“其实没有兮儿这个生母,她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泪水的滑落无声无息,只是落在他手背上时会有灼热的温度溅起。

    我凝噎不止,良久才能继续道,“如今能与二爷重会,已是洛兮毕生的福气了……”

    他伸手温柔地拭去我的泪珠,轻怜密爱,“兮儿,朕在来时想,只要你对朕还有一丝情意,只要你知道你从前错了,朕都可以原谅你。”

    他俯身抱一抱我,将脸埋于我青丝之间,“兮儿,你可知道这些年宫里出了多少事,朕连一个说贴心话的人也没有。”他的声音微微悲戚,“你晓得么,卫将军回不来了。”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咬牙忍住将落的泪水。他是天下的君王,然而亦有这样多的烦心事。

    “卫将军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可是伤心归伤心,二爷是天下至尊,一言一行皆关系到天下苍生,不能不珍重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