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上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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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冰释前嫌 陪同而去

    我自车中漫卷起帷帘,探出身去,道,“是谁?”

    夕阳暮色下,倦鸟归林,红河影重,那种血色的苍茫之感,仿佛重重压迫在人的心口。

    钰莹身影瘦削,只携了春桃的手,抱着一个包袱道,“姐姐留步。”

    我黯然微笑,摇头道,“你是来送我的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何必亲自来呢,以后你的日子便难过。”

    钰莹的笑清淡而温婉,和她的身姿一样弱柳扶风。她走近我,轻声道,“我不是来送姐姐的。”她把包袱紧紧抱在胸前,道,“我已禀告陛下,愿与姐姐同去碧水阁居住。”

    我震惊不已,一时情绪莫名,道,“你说什么?”

    钰莹的神情淡泊而镇定,“我与姐姐同去碧水阁,陛下也已经应允了。”

    感动如潮水荡涤周身,我的震惊只有片刻,很醒神道,“不许乱说。碧水阁是什么去处,你若陪我一去在这宫中的前程便算是断送了。”我神色黯淡,望住她道,“何况我这一去,名为思过,是连哪一日能回来都不晓得的。只怕不好的话一辈都要在碧水阁中过了。你何必陪我去过这样的日。”

    七月十五的夜,我因罪素简的衣衫单薄得有些禁不住夜来的风。我忽然想起,今日便是传说中的鬼节呵,连晚风也是阴森的,带着些许戾气和悲怨。

    钰莹的神色有些凄凉,凄凉之外却是有隐隐约约的轻松之意,她的声音在呜咽的风中听来有些不太真切。“钰莹近来见罪于各宫嫔妃,且姐姐待我恩重如山。与其在这宫中继续钩心斗角、受冷落苦楚,我情愿陪伴姐姐,相互照顾。”

    我叹息,风卷起鬓角的垂摩在脸上沙沙地痒,眼角不觉酸酸地。

    钰莹说得亦是实情,自从她失去孩儿以后,她的日实在也不好过。

    钰莹见我迟疑不定,哀哀道,“姐姐成全我吧。”她把弹花墨绫的包袱递到面前,有些使性似的道,“我连包袱也收拾好了,姐姐若是不肯,我也不回了,就只能在姐姐殿里给姐姐看着空屋过日了。”

    她肯这样做,算与我是患难之交了吧。与我同去,对她也算是好的避风港了。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包袱接于手上,道,“只要妹妹不怕碧水阁偏远孤清,没什么人服侍。”

    钰莹微笑,欣喜之色难以掩饰,道,“只要有姐姐在。”

    碧水阁并不远,在湖心岛上,换了小舟荡了上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只是除了船,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到达了。

    离船登岛,偌大的殿是开国皇帝为皇后所筑的避暑凉殿,只是不见梁椽,唯有四周巨大的窗户,视野开阔,而所见之处,除了碧草宫墙,唯有茫茫湖水,碧波荡漾。

    海棠打量完四周内外,不无庆幸地叹息了一声,道,“虽然不能和从前相比,但所幸也不算太荒芜失修。”说着和底下的人一道动手,在寝殿安放好箱笼铺盖。

    钰莹进来,喜滋滋道,“我还以为这里早已破败不堪,原来还算干净整洁。总算陛下虽然听信德妃,也不是一味苛待姐姐的。”

    我听她所言,眉心一动,向送我们前来的小林子道,“碧水阁虽然不能面君,但是收拾得清爽洁净,本宫知道公公费心了。在此谢过公公。”

    小林子会意,躬身道,“小主昔日对奴颇为关怀照顾,今日小主遭难,奴才只是尽一尽心意罢了,只盼往后还有服侍小主的机会。”我心下好笑,这个老机灵,话转得那么见机顺畅。

    钰莹含笑道,“姐姐从前待人的心,今日有了回报了,连我也能跟着沾光不少。”

    我微微一笑,小林子忙道,“奴才不能多逗留,以后一应供应奴才都会派人送来,这些船只可要都遣去了。天色已晚,小主们先歇息吧。”

    我神色一暗,道,“劳动公公了,请吧。”

    见小林子走了,钰莹道,“姐姐别太灰心,陛下只是一时受了蒙蔽而已,心里还是很疼爱姐姐的。指不定哪天就接姐姐出去了。”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没有事,难为你也受苦了。”我想一想道,“怎么你只带了春桃一人来,一个宫女够使唤么?”

    钰莹甜甜一笑,道,“春桃是我的家生丫头,粗手笨脚使唤惯了的。”她笑着抚着自己的手道,“姐姐放心,我也会些针线上的功夫,有什么自己动手就是了。”

    我见她如此说,不免感慨,“真是难为你了。

    在碧水阁的日过得平静而寂寞,每日里只对着阔大的宫殿和几个宫女内监,所能做的,不过是绣绣花、看看书,和钰莹在一起说话解闷,偶尔高兴的时候,一起研制几味小菜和点心,或是对着古籍配制简单的香料,自己取乐。

    这样的时光,****形影相随,少了枯燥乏味的宫廷礼仪教习。貌似是没有争斗的平和日子了。而我的心中却是不安。这不安不是因为失宠幽闭的缘故,而是深深的担忧和关切。

    过去了十余日,天也要凉下来了。我每天总是在湖边独坐上一两个时辰,远远眺望翻月湖沿岸密集琳琅的宫殿,眺望水绿南薰殿里的莫千尘,他可还顺心么?

    在对政事的忧心里,偶尔思绪会有一分旁逸,满湖莲花盛开到将要颓败,叫我想起那年太液池的莲花也是如斯情景,也是他,在那天放了满天的风筝,那个卫将军,让我觉得陌生又熟悉……

    而这次来太平行宫,我仿佛却不再见到他的踪影,亦不愿问及。

    只恍惚听人说,莫千尘遣他去了边关,名为察看军情,实则不过是寻个机会让他游山玩水去了,他在军中整日醉酒,周立也不管,多半是打个哈哈。

    莫千尘养兵千日,必有一时之用。

    钰莹每见我怔怔望着湖水出神,总是略带了忧愁道,“姐姐是在想谁吗?”

    我清冷转,“无人可想,只能想一想自身。”

    钰莹拂起裙角,在我身边坐下,岸风沁凉,吹皱了她单薄而清秀的容颜。钰莹淡淡道,“陛下怕是已经忘了我们吧?”

    八月初的时候,小林子亲自来了一趟,送来的秋令的衣料和一些琐碎的东西,我便吩咐了人下去收好。

    小林子见我略清瘦了些许,道:“小主还好么?陛下很是记挂呢。”

    我点头,“我好,请公公转告陛下放心。”

    我假意漫步,走至临水处,见周遭无人,方问道,“陛下好么?”

    小林子带了笑容道,“陛下很好。”

    我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一句,“一切都好吗?”

    他低头垂目,道,“陛下那里一切顺遂,小主请放心。”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态也轻松了许多。

    小林子鞠身道,“奴才此次来是想告诉娘娘,陛下明日就要回銮了。”

    我心下担忧他在京城会遇到的情形,口中却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道,“有劳公公好生服侍陛下。”

    我仰望天,苍穹无际,水天一色而接,叫人分不清尽头在何处。小林子趋近我,小声道,“皇上的旨意,今秋的秀女大挑延期举行。”

    德妃得幸,周立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我自顾不暇,若再来一批人兴风作浪,难免要顾此失彼。

    如今想来,宇文拓和周立也未免走的太近,我心里有些恍然,虽说他宇文拓给了我身份,让我进了宫,可以有机会报仇,可是给他暗中送去消息,将莫千尘推上风口浪尖,我心里却有些不忍了。

    我轻拂衣上尘灰,道,“宫中的事就请皇后多照拂了。”

    小林子点头,“是。就再委屈小主一段时日了。”他从身后翻出一个丝绵包袱,道,“这是贤妃交给奴婢的。她说天气渐冷了,陛下又不允许小主回宫。湖上风大,特意让奴才带了来。”

    小林子临走时道,“奴才明日要走了,奴才的徒弟小九还算机灵,以后就由他来为小主送东西了。”

    他走了两步,我追上急道,“万一到了京城有什么不好,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我。”

    小林子劝解道,“陛下正是担心小主身受其害要小主避开这阵,小主安心要紧。”

    莫千尘和后妃离开后,太平行宫重又沉寂了下来。我从未在这样的季节静心观赏这座华美的皇家园林。原来一度喧嚣过后,它也是寂寞的。

    远离京城和后宫的日子,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但尽管如此,京中前朝的消息,还是有一星半点秘密地借由小九传到我的耳里。有时是欣喜,有时是焦急,多的是担忧和关切。

    满湖荷花谢了,秋雨萧萧,枯残的荷叶被雨击打的声音让我辗转难眠。

    枫叶红了,花开了,大雁南飞了。渐渐秋风也变得冷冽,肃杀之意独浓。待到霜落时,转眼两个多月已经过去了。

    那一日夜深,我和钰莹同在窗下,她低着头在缝一件冬日要穿的棉袄,我则对着烛火翻看史书。木槿倦极了,在一旁打着盹儿,呼吸略有些沉重,惟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沙沙,夹在湖水拍岸的声音中,像是下着小雨。

    书籍黄的纸页间有墨迹的清香,一字一句皆是前人的事,借隐没在此间了。

    兄弟之争!兄弟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皆是一瞬间。我的心颤颤地害怕,手一软,书便跌在了地上。

    钰莹抬起头,面带惊异地询问,“姐姐怎么了?”

    我怕被她看出了心事,忙掩饰着笑道,“没什么,捧着书手也酸了。”

    钰莹“扑哧”一笑,“我总是想不明白,姐姐怎么那么爱看书呢,我见了那一个个蚂蚁似的字就头疼。”

    我俯身拾起书,笑笑道,“不过是解闷儿罢了。”

    我依旧翻开书页,人却是怔怔的了。而他费心筹谋许久,是一定不能输的。如果他,输了……

    这一点念头一动,自己就心慌意乱了,胸腔一闷,直想哭出来。原来,我对他还有这一分真心。

    于此,我知晓我与莫千尘是怎样的一种心系和牵念,利益之外,亦是有真情的吧。

    正出神,钰莹推一推我,关切道,“姐姐近日老是心神不定,可是有心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