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上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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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借事说人 予以警告

    我故作微笑,对着惠嫔说道,“虽然吕后手段残酷,不过戚夫人也是活该,妄想凭一时之势夺嫡夺宠,羞辱尊上,便是咎由自取了。亦可见身为女,吕后记仇也是很深啊。惠嫔,你说是不是呢?”

    她听得痴呆,猛然听见我问,双手一抖,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委顿在地上。

    我示意海棠搀一搀她坐好,贤妃在旁道,“好端端的说故事听呢,惠嫔这是怎么了?”

    我亦道,“正是呢,惠嫔又不是这样犯上无知的人,好端端地多什么心呢。”

    我的笑越柔和,“刚才我也只是胡乱解释了一通,怕是反而扰的惠嫔听不明白,不如让海棠再念吧。司马迁千古笔墨,可是字字珠玑,别辜负了好呀。”用的商量的口气,底下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的。

    惠嫔被硬扶着颤巍巍坐起。静得只听见她不匀的呼吸,脸色苍白如一张上好的宣纸。

    海棠念得抑扬顿挫,高低有致,讲至可怖处嗓音亦有些阴翳沙哑,仿佛“人彘”惨祸历历就在眼前,凄惨惊悚不已。惠嫔听了几句,凄惶看着我哀求道,“莘嫔姐姐恕罪吧!嫔妾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淡淡道,“这事儿就奇了。惠嫔向来理直气壮,何尝有什么罪了。况且,我不过是想听海棠给咱们念个故事而已。”

    我随手摘下鬓上斜簪的一朵紫瑛色复瓣绢花,目光盈盈看着她,手中随意撕着那朵绢花。绢帛破裂的声音是一种嘶哑的拉扯,这样骤然的静默中听来格外刺耳。

    她满面惊恐地望着我,道,“嫔妾……嫔妾只是听从婉嫔的差遣而已啊!娘娘……”

    我似笑非笑,头也不抬,只道,“是么?无论什么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只想听听这‘人彘’的故事。只是司马迁虽然下笔如神,却不知真正的‘人彘’是什么样呢。本宫倒是很好奇。”

    我刻意咬重“人彘”之音,眼风在惠嫔脸上厉厉剜过,吓得她整个人倚在的柱上,绵软抖缩。

    我也不理会,只是目示海棠继续再读,方读至第二遍,忽然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惠嫔整个人昏了过去歪在了地上。

    我漠然瞧她一眼,道,“原来胆这样小,我还以为她多大的胆呢,不过就是个草包!”

    我用绢拭一拭鼻翼两侧的粉,随手把手中破碎的绢花掷在她身上,淡然道,“惠嫔身不适晕了,把她抬回去罢。”

    宫人们都远远守在外,听得呼唤,也不知生了什么事,慌忙把惠嫔带走了。海棠也趁势告辞出去。

    贤妃见众人走了,只余我和她两个,方笑意深深道,“杀鸡儆猴——鸡已经杀完了,娘娘要对嫔妾这个旁观的人说些什么呢?”

    唇角轻柔扬起,“和姐姐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好,一点都不费力。”

    她容色如常,和言道,“妹妹不是一个毒辣刁钻的人,即使嫣然她得罪了妹妹,妹妹大可以把她送去‘暴室’落,何必费这番周折呢?不过是想震慑本宫罢了。妹妹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我静静笑道,“贤妃娘娘九曲心肠一向爱拐弯抹角,忽然要和你直接爽利地说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我停一停,“前些日本宫感染风寒,每每荐了皇上去贤妃娘娘宫里,贤妃娘娘可还觉得好么?”

    她道,“妹妹盛情,本宫心领了。只是陛下人在本宫那里,心思却一直在妹妹宫里,时常魂不守舍。”

    我道,“贤妃冰雪聪明,自然知道陛下是否来去你宫中,都是妹妹言语之力。其实姐姐你也不必十分在意陛下的心在谁那里,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只要陛下时时肯去你那里坐坐,以姐姐的聪慧陛下自然会中意姐姐的。”

    我略想想又道,“为了婉嫔贬谪的事也很连累了贤妃,陛下似乎中间有半年没去姐姐你宫里了。其实姐姐受些委屈,将来可要怎么打算呢。”

    贤妃神色一变,道,“本宫当日目光短浅,没有学良禽择木而栖,以至今日寥落,无所怨言可说。

    我微笑道,“姐姐可不要自怨自艾,自己前程可都还要姐姐去争取。从前呢,世事如此,姐姐选择跟着婉嫔也不算是目光短浅,当日要追随她,可也是不容易的吧。只是现在,姐姐还被宫中人视为婉嫔一党,可要怎么好呢?不过也还好,陛下是念旧情的人,不是也没把婉嫔怎么样么?”

    贤妃的目光清越,望着我良久道,“妹妹心里比谁都清楚,婉嫔迟早要败落,不过是时机而已。本宫也很愁苦自己的将来,只求不要被牵累便好。”

    我了然道,“婉嫔性急躁决绝,姐姐一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贤妃眉心微动,再抬头眼中已有一丝泪光,感叹道,“从一个贵人到如今若不是她我岂能有命活着。”

    我点点头,继续道,“她自然对你有恩,可是后来种种,她可是利用姐姐你啊,其实姐姐多有智谋,不在婉嫔之下,跟随于她也不过想自保而已。”

    “只可惜……”

    我接口道,“姐姐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洞察世事,所以很早就晓得难受不可依靠,私下也肯帮一帮我,妹妹我不是个不知恩的人。”

    她道,“我也是惟命是从,怎有心力违抗当时的德妃呢。只是你们的孩儿是无法救回了。”

    我正想寻求这长久的疑问,便道,“当日钰莹究竟是如何丢了孩儿?”她欲言又止,我心中焦急,脸上却可有可无的样,道,“姐姐若无心,不说也是无妨的。”

    这也是我心里的疑惑,不知道是皇后还是德妃总得弄个清楚才行。

    她微微踌躇思索,道,“婉嫔不过是妒忌淳常在年少得宠,又和妹妹你在一起,所以……”

    “所以她就这样急不可耐了吗?也不怕陛下追究?”

    “她一向目中无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道,“姐姐从前迫于立场,不得已与我为敌,这是情有可原的。”我又道,“如今就算婉嫔肯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姐姐真要这样落寞宫中么?”说完,我只别过头观看雪景,留了她慢慢思索。

    过了一会,她郑重拜下,朗声道,“本宫愿为牛马,为妹妹效劳,但求娘娘可以庇佑本宫,我感激不尽。”

    我自心底微笑出来,有这样一个尽晓婉丝底细的智囊在身边,我便有十足把握。于是亲自伏下将她扶起,“其实我早就对姐姐有欣赏倾慕之意,今日得以亲近自然是十分高兴,不如回本宫宫中,一同畅叙一番可好?”

    她长长松一口气,笑容满面,“妹妹盛情,我求之不得。”

    我澹然回头,岁寒外冬寒尚浓,但焉知不是春意将至之时呢?

    惠嫔在醒来之后疯了,终日胡言乱语,吓得躲在床中不敢出门。

    莫千尘早已不喜欢她,这样闹得宫中不安,便把她封在宫中不许出门,只请了太医为她诊治。

    只是她是失宠的嫔妃,又疯成这样,太医也不肯好好为她医治,不过是每日来看看就走了。

    我常常在宫中遥望惠嫔的殿,回想起那一日的唾面之辱,寒风中唾液留在面颊上一点一点风干的感觉依旧未曾有所消退,和那日在冷宫中所见的种种惨状一样牢牢刻在我脑海里,混着失之痛和复仇之心,凝结成记忆里一个铭心刻骨的伤口。

    若不是惠嫔的狠心践踏,若不是冷宫中玉嫔的凄惨境遇,我何以能那么就决绝振作,某种程度上,亦是她们造就了今日的我。

    于是吩咐了海棠去冷宫传话,命那里的老宫人特别照顾玉嫔,把她迁去干净一点的处所,一应的穿衣饮食出纳皆由我宫中支给。

    对玉嫔,不仅是一点同病相怜的照应,是前车之鉴般的警醒。

    若我当日一味沉沦,那末我将是这宫里第二个玉嫔,身处冷宫,等死而已,亦不会有人来同情我半分。又让人善待惠嫔的饮食起居,只不许治好她的疯病。

    海棠很奇怪我对冷宫中玉嫔的额外照拂。我拈了一枚金橘吃了,面色沉静如水,道:“我想起她常常会心惊,若我当日一着不慎,任由自己任性失落,恐怕以后和她一起居住在冷宫的人就是我了。”

    海棠默然,只是道,“不知惠嫔如何得罪了娘娘,竟然吓成这样。”

    我微微冷笑,“她是怕我效仿吕后把她制成‘人彘’呢,竟然吓成这样。早知今日,她想必很后悔当日那么对我。”

    海棠微笑,道,“惠嫔现在这个样,恐怕是想后悔也不能了。”

    正和海棠说话,木槿打了帘进来道,“外头良妃来了,急着求见小主呢。”说着又道,“良妃娘娘得宠的时候可是从来不来的,今日好好的怎么过来了。”

    我抱着手炉道,“晚来风雪大,她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我转身折回暖睡下,对木槿道,“我没空见她,你且去告诉她,我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让她回去吧。”

    海棠看着我吩咐了木槿,又见她出去,方道,“小主为人处事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我把脚搁在暖笼上渥着取暖,斜倚着软垫徐徐道,“有因必有果,从前我便是太好性了,处处容着她们,以致我稍见落魄,便个个都敢欺凌到我头上。今日是杀一儆百,给那些人一个提醒,我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

    海棠小心道,“娘娘从前的确是太过宽仁了。只是今日的娘娘似乎有昔日德妃娘娘之风。”

    宫中侍女如云,但是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也只有海棠一个。

    我也不恼,只道,“德妃是一味的狠辣凌厉,铁腕之下人人避退,这并非好事。但是用于对付后宫异心之人,也颇有用处。德妃能够协理后宫这么多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我不能因为憎恨她而忽视她身上的长处。如今我复起,有些地方不能不狠辣,而她的处事之风,我也该取其精华而自用。”

    我微微叹息,“从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时今日,也该换一换了。”

    海棠这松笑一笑道,“小主如此打算,奴婢也放心了。只望小主能万事顺遂,大仇得报终究不晚。”

    如此一来,皇后之下只有贤妃、良妃了。九嫔只剩了婉嫔和我了。钰莹如今在常在的位份上,她似乎有些清心寡欲了。而我在宫中的地位也愈加稳当。

    而当我在后宫翻云覆雨、荣华得志的时候,前朝却渐渐地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