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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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5)

    在黑屋子里的沈小宁深深被方建设的行为感动着,自己的弟弟死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会这样做吗?她否定了,知道从小被父母过分溺爱的弟弟绝对不敢,小弟的性子决定了他的懦弱,连老鼠都害怕的男孩还能有惊人的行为?弟弟在学校被女孩子都欺负得哭鼻子,还要她这个姐姐挺身而出,遇到这么大的家庭灾难,不定连尿也吓出来了。

    她只能摇头。

    四周除了风雨声,整个楼内很安静。

    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口很干,嘴唇裂出了血口,连张一张都生疼生疼。她原本是不想喝他们端来的水,但冒烟的嗓子火辣辣的,忍不住还是端起了桌上的碗。

    烟是压下去了,嗓子也不难受了,但困倦也袭来了,眼皮都睁不开了。原本嫌脏的她支撑不住了,靠墙坐在了一摞篷布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好漫长,不省人事。

    当窗外出现的汽车喇叭声将她惊醒时,她揉了揉惺忪的眼坐了起来。这一坐唬得她芳容失色,昨晚根本就没脱的衣服从身上滑了下来,虽说还穿着裤子,但隐隐觉出了下身的疼痛。

    “啊?”

    她预感到了什么。

    天哪!她意识到千不该万不该昨夜不该喝那碗水,不要说嗓子冒烟,哪怕着火烧毁也行啊。

    然,晚了!

    ——昨晚的夜很黑。远远地,有农家的公鸡在啼鸣。一个黑影从楼上踮着脚尖下来,他轻轻地来到了关押沈小宁房间的门口,贴着耳朵听了听,里面传出沈小宁香甜的鼻息声,很均匀。一阵且喜,他拿出手电筒顺着窗户玻璃透进去,沈小宁卷缩的一堆篷布上。接着,他轻轻敲了敲窗户,里面毫无动静。顿时,他的欲念迅速地膨胀。他是品尝过男女滋味的,还是在上高二的时候,他被一个大他几岁的的姑娘章爱红搂在怀里。章爱红的父亲是康卫东父亲的班长,每天一同下矿井。因为两家大人的关系,康卫东从小就被喜欢他的章爱红牵在手里玩耍。到了他上小学四年纪的时候,章爱红已经是个初中生了。直到他已经懵懂了男女之事后,离她远了些,但没人处,他喜欢被她牵着。有那么一天,当他的唇上出现毛茸茸的胡须时,他看她眼神里多了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亮光。她诧异,说:“小弟,你咋这样看姐?”话音未落,已是小伙子的康卫东狠劲地抱住了她。“小弟,别这样,你还小,是个孩子……”可康卫东不但把唇压到了她的嘴上,而且腾出的手坚定地探进了她的怀里……

    轰轰烈烈的运动来了,除了满足大人物被他玩于股掌的快感,他更瞄上了令他眼睛发亮的女孩。

    作为风云人物的矿一中校花沈小宁,他在学校时充其量只能望其项背,再眼馋至多吞咽几口涎水,仅此而已。而今他只有一个念头,绝不放过她,哪怕一觉醒来蹲班房都值。暗喜中,冥冥之中觉得是老天爷开恩,到手的鸭子不可能让飞掉,这艳福岂能白白错过。就是为了垂涎已久的沈小宁,他经过精心谋划,带领红卫兵冲进了大窑山最大的知识分子家里。

    “对不起了,老沈头,谁让你养了花一般的女儿。”这是他内心真实的目的。

    此时,在钥匙插入锁眼,一转,轻轻的一声“吧嗒”,锁头愉悦地跳了出来。门轻微地呻唤了一声,他迅速闪了进去。

    外面的雨早停了,如钩的月牙儿在惨淡的云层里出没。月亮强烈地从云的封锁中短暂地冲出来,黑黑的屋内闪出了一丝亮光。迷人的梦幻般的资本家女儿蜷缩着,完整地暴露的月光的亮色下。

    她睡得正香。

    月牙儿隐去复又出现,他不能自持,像饥饿难耐的恶狼,他扑了过去。

    她如同死去,毫无反应……

    噩梦醒来,欲哭无泪,想喊却发不出声,就那么她呆呆地坐着,灵魂出窍,若不是偶尔眨动的眼皮,一双煞白无血的脸像一具无彩的蜡人。

    她看到篷布上有星星点点的暗红色,她知道那是她女儿身珍贵的第一次。

    这时,门开了,进来两个红卫兵。当看到直愣愣地坐在篷布上盯着斑驳不堪的墙面发呆的沈小宁,他们眼里流露出一丝同情。

    “走吧,你可以回家了。”一个红卫兵说。

    没有回答。

    “走吧,回去吧”另一个红卫兵又说,“我们放你回家了。”

    沈小宁一脸的木然。

    红卫兵走了,没有锁门。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再次打量了房间一周,满眼皆是仇恨,脑海里深深记下了这个令她遭受了屈辱的肮脏之地。

    她缓步走出大楼。

    清晨的风徐徐,雨后的天格外晴朗高远。寂静无声,草叶上的露珠还没有退去。她停住脚步转回身,再回眸看看这座简易二层楼房,这个夺去她贞操的地方。在朝阳的照耀下,墙上的爬山虎,已由满目青绿变成了一片奇形怪状的火红。突然,她从稍远处一扇开启的窗子后面,发现了急速躲闪的一个人影,没看清,但她肯定,那人一定是康卫东。

    “宁姐,我来接你。”

    她寻声望去,方建设骑着一辆自行车飞快地奔来。

    看到神情木然的沈小宁,方建设有些诧异:“宁姐,你怎么了?”

    沈小宁默然不语。

    坐在后座上,她不自觉地轻轻揽住建设小弟的腰,接着她像被烫着了似的,迅速又缩了回来。她觉自己的身子是脏的,就连手也不干净,不能玷污了纯洁无瑕的小弟。

    一路上,受了欺辱的她多想抱住亲人般的建设小弟嚎啕大哭一场。然,她极力控制住了,让屈辱的泪倒流进还干净的肺腑,积聚能量,汇流成滔滔大浪,吞噬尽这世上作恶多端的歹人。

    到家了,门紧闭着,就连窗帘也合得严实。

    妈妈呢?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敲门,似乎没动静。

    方建设已经知道了沈叔叔的悲惨,他没敢把这一噩耗告诉他的宁姐。

    “好像阿姨不在家,是不是……”

    沈小宁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屋里依旧一片狼藉。

    “妈,妈——”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她在推开父母卧室的霎那间,她惊呆了,自己亲爱的妈妈倒在一片血泊中。

    “妈,妈,这是怎么了,妈妈——”

    昨夜,几个人深夜来到了她家,还算客气地告诉她,沈德鸿已经自绝于人民。听了,她竟然出奇地平静,翻箱拿了几件男人的衣服跟来人去了。在医院的太平间,她细心地一点一点擦拭着男人身上的泥水,然后在守夜老头的帮助下,换好他的衣服。她对守夜人说,我一个人再陪陪他行吗?

    那人一瘸一拐地出去了,反身轻轻地带上了门。门吱呀出了声,在这黑沉沉的雨夜显得很是瘮人。

    “老沈,我来了,我陪你来了,老沈啊……”

    她的哭声传得很远,让守夜老头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摇头感叹:“作孽呀,老天难恕!”

    当雨慢慢停歇下来的时候,沈小宁母亲慢慢地离去,这时东方的天际已泛出了鱼肚白。守夜老头宽慰她:“想开些吧,毕竟人死不能复活,活人要紧。”

    她像是没听见一样,脚步移动的很沉很沉。回到家的她灵魂似乎出了窍,痴呆呆地坐到天完全大亮时,用刀片划破了手腕。

    “妈呀,我的妈妈呀……”

    眼前的一幕让方建设毛骨悚然,沈小宁悲惨的哭喊声令他的心都碎掉了,天哪,这世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