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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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来到了兄长家,嫂子吴玉芳待她很好,她们相处的像亲姐妹一样。

    进了延安城的子惠由于有了良好的营养,她出落得愈发水灵了起来。吴玉芳开玩笑说,这么好看的胚子,不知将来那个男人有这福份。

    子惠的脸羞得通红,不好意思冲吴玉芳撒娇:“嫂子,看你说些甚呢。”

    吴玉芳笑着说:“咋,害羞了?该到考虑的时候了。给嫂子说说,想找个咋样的后生?”

    子惠扭捏:“这我哪知道,只要他对我好就行。”

    子恩兄长也曾问过妹妹,你想要找个啥样的人。子惠羞答答地告诉兄长,哥哥看着好就行,一切听哥哥的。

    过后,是吴玉芳把方旭提到了当家人的耳边,说他人好,又是个县长,只是年龄大了些。兰子恩听了马上否决,说方旭人没说的,但他结过一次婚,还有个孩子,这不亏了咱子惠妹妹。

    吴玉芳说,也是,咱子惠模样那么好,还真委屈了她。

    说过了也就不再提起,权当随便一聊。

    年末的时候,方旭开会到了延安。在会议的最后一天,兰子恩把他带到了家里。当时兰子恩并没有想让子惠和方旭怎么样,仅仅是出于战火中凝成的友情,请方旭来家里吃顿饭。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吴玉芳随口问了句,子惠你觉得这个方县长怎么样?子惠回应说,能看出,他人挺好的。当吴玉芳又试探性地说了句,只可惜他有过一次婚姻,还有个孩子,不然真该把你介绍给他。子惠的神情显得很平静,说句,是吗,然后脸红红地低了头。这让吴玉芳颇感意外,从子惠的态度上能看得出,她对方旭有孩子并不排斥。

    晚饭后,待兰子恩送走方旭返回,吴玉芳把他拽到里间窑里,说出了她姑嫂在灶房的对话。这让兰子恩没有想到,沉吟片刻,他对吴玉芳说,此事先不宜挑破,先放一放再说。

    之后的某一天,依旧在厨房里姑嫂忙碌着做饭,东拉西扯中吴玉芳有意提及了兰子恩的通讯员小张,说那小伙子腿勤手勤嘴勤,模样也周正,就是个子矮了些。说完这话,吴玉芳偷偷拿眼观察子惠的反应,她发现子惠好像压根就没听见一样,兀自坐在板凳上摘菜不做声。从那神态上吴玉芳看出,子惠根本就不情愿。找个话岔开,吴玉芳又借说别的事提到了地委开车的小李,说那可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不知挑热了多少姑娘的芳心。说来说去,吴玉芳见没声气,扭过头看时,不知啥时子惠早不在那儿了。到了这时候,吴玉芳什么都明白了。吃过了饭,看子惠到灶间洗碗去了,吴玉芳对兰子恩说:“我能觉得出,子惠的心已经在方旭身上了。”

    “是吗?”兰子恩惊讶。

    吴玉芳肯定地点头。

    等子惠忙完了,一家人坐下来拉话,兰子恩直截了当提到了方旭,经问话后,没想到子惠满面羞涩的居然点头答应了。兰子恩说,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万万来不得一丁点勉强。子惠回应哥哥的依旧是那句曾说给嫂子的话,我能看出他是个好人。

    这反倒让兰子恩作难了,即使不说子惠嫁给方旭就委屈了,可婶子那边会同意吗?一旦婶子知道了,哪怕是子惠自己情愿的,婶子也会埋怨,认为是他这个当哥的嫌拖累,有意把子惠往外搡。若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躺在窑洞的炕上,兰子恩愁皱了眉,不禁一声长叹。待妻子安顿好孩子睡下,回到这边的窑里,他把自己的顾虑说给吴玉芳听,她思忖了一会对当家的说,我能看出,子惠是个有主意的人,不管咋说,方旭是个堂堂的县长,绝不是那些年轻小伙子所能相比的,这就是子惠情愿的根由。

    兰子恩点头称是。

    到了冬天的时候,方旭再次随兰子恩走进了那排窑洞。在饭桌上方旭望着如花似玉的子惠眼里多了亮色,而害羞的子惠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红红的脸庞犹如艳丽的山丹丹花一样迷人。

    兰子恩知道此事只能随她了。

    吃过晚饭方旭要走,兰子恩让子惠送了他。

    走在路上,内心如同沸水翻腾着的方旭则用余光打量俊美的子惠,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他想对她说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很机械地随着步子往前走。子惠始终低着头,手指下意识地抚弄着胸前的衣扣和扎着蝴蝶结的发辨。

    这时的方旭没有了打仗时的勇敢,敌人的阵地他毫不犹豫会冲上去占领,可大姑娘的阵地却让他有些缩手缩脚。直到走到延河边了,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夜色晴朗,被冻结的河流闪着银光。过去不久的那些岁月里,就在这延河畔响彻“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的嘹亮歌声,多少热血男女怀抱理想,跋涉千里,朝圣般来到延安……

    而今,这里的月色静悄悄,方旭和子惠开始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

    “你是说我小的时候?”

    “是。虽说你小时候的模样我已经很模糊了,但我仍旧记得当年跟随兰书记去追你们的情景,压根就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

    “我根本就不记得了,连哥哥的模样我都忘记了,只记下哥哥说要来接我,我就一直等着。”

    “你的性子真够任性的,兰书记到处打听你们的下落,见了面你反倒那样。”

    兰子惠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我等得心都焦了,以为他早把我给忘了。那天我很傻,是吧。”

    方旭笑了:“有那么点,不过我理解你那会的心情。”

    子惠脸红红的,看他一眼说:“你还笑呢,那天你看我的眼神要命,有那样看人的吗,还说我傻。”

    方旭被逗笑了。

    “还笑,好笑吗?”她也乐了。

    笑过之后,他郑重地对她说:“我没想到你会答应。”

    子惠故作不知:“我答应你什么了。”

    这让方旭有些窘迫,但他还是说了:“我是结过婚的人,有一个孩子!”

    她听了,低垂下了头,声音很轻:“哥哥已告诉我了。”

    方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转而又说:“你不在意?”

    子惠说:“只要你以后对我好就行了。”

    “会的,会的。”此时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方旭蹦跳的心再恰当不过了,他试图想捏住她的手,刚抬起又放下了:“你这么好的姑娘我哪敢欺负,连老天爷都不容。”

    月光下的子惠心儿跳跃,面庞绽放成了一朵艳丽无比的花蕾。

    这时从宝塔山方向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歌中充满了情,洋溢着浓浓的爱,撩拨人心:

    满天星星一颗明,天底下我就挑下了哥哥你一个,

    哥哥呀,哥哥呀,妹妹我就挑下了你一人。

    方旭听得舒心,笑容满面。子惠听得真切,神态羞涩。她说,你走吧,我不送你了。说完扭头跑走了。夜幕下的方旭怔怔地目送着那令他神怡的人儿消失在了那排窑洞,这才兴高采烈地撩开了大步向前走去。

    耳畔歌声愈发缭绕:

    你咋要拉我的手,我咋要亲你的口。

    拉手手,亲口口,咱们俩个到圪崂里走。

    你咋要亲我的口,我咋要拉你的手。

    拉手手,亲口口,咱们俩个没盛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