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揉揉惺忪的睡眼，方旭从窑洞走出，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站在门前的石阶上，他举头看天空。天色明朗，一道红霞耀眼地涂抹在东边的山巅，看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人们期盼中的甘雨依然不见踪影。

    妈的，狗日的老天！他烦躁中爆出了粗口。

    这些日子方旭带着通讯员穿行在沟、涧、湾、台、峁、梁，皲裂的土地像一道道被利刃割开的口子，心焦，不忍目睹。乡下人祈雨，抬出了庙宇里的龙王，杀猪宰羊。乡民们在呐喊：龙王老爷爷旱下了，西葫芦南瓜晒死了；龙王老爷爷旱下了，早下海雨救万民……

    路过的方旭眉头凝成了结，但他没有制止老百姓祈雨，任凭那些虔诚、纯朴的人呼号问天。

    通讯员说，这是迷信，老乡们愚昧。方旭摇头，很是无奈地像是自言自语说，至少他们心灵有了慰藉。

    起步从坡上下到沟底，以往淙淙的水流断了踪影，把哗哗的唱响留在了昨日。背洼里的山丹丹枝头凝红，招展着不屈的血性。

    方旭和通讯员又往对面的山梁攀去。

    沟壑无穷，山峰连绵，崎岖的山路险峻难行。这一带的村庄多挂在半山腰上，路依山缠绕。一条通向沟底的小径，是村民们在漫长日子里驮水挑水踩出的，落满了汗珠，也印证着他们久远的传说和心底不灭的希冀。碰到山里劳作的农人，方旭和乡亲们停下来说几句话，他用粗糙的大手抓起一把黄土叹息：旱了，太旱了，糟践了……。而老乡的话几近哭泣了：怕要遭年馑了，老天爷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活，咱们一定要活下去，新政权就是为了让翻身得解放的受苦人挺起腰杆活下去。”他用铿锵的声音告慰、排遣老百姓凝结在心里的焦灼。

    这话老百姓相信，解放区的人民早就跟定了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