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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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王家败了,没了羊可放的九娃到别的村子去给大户人家打短工。

    夜依旧宁静,繁星满天。

    劳作了一天的受苦人在窑里早早躺平了困乏的身子,说着闲话,再放一个响屁,舒坦的很。没多少乐子的短工们大多拿女人找话题,全是裤腰带以下的内容。在这民风质朴的黄土地上,男女风化算不得什么稀奇,一首首酸曲就是填补苦焦日子的来由。

    歌儿撩拨人心,有些陕北民歌表现的很含蓄,还有许多酸曲就直接往男女情事上奔,毫不遮拦地叙述起了房事的赤裸裸。自然男女之间偷情野合的事时有发生,养汉子、偷女人司空见惯,虽说也有因了女人而大打出手的,也有性情暴躁的男人将自己出轨的婆姨打得多少天下不了炕。但过后该有的日子还照旧过下去,有些不改老毛病的女人只要逮到机会又撒腿和相好的钻进青纱帐或在劳作之余躲开人们的视线,双双在沟谷地里演绎上了无以言说的情事。民风乡俗如此,打情骂俏也就很平常了,闹上劲了,趁机摸一把媳妇们的屁股,至多换来女人们暧昧的浪骂。但大姑娘的屁股金贵,那可不是随便乱摸的,闹大了家族的人会动了刀枪要你的命。

    那时在外扛活的九娃卧在窑里的炕上只有听的份,不想听都不由他,短工们放浪的话直往他耳朵里钻。可他毕竟年少,对男女之事还很懵懂,往往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但可以肯定,那些窑洞里短工们聊以解闷的话却是他最早的性启蒙教育。

    有些时候,短工们也说说看到或听来的关于“闹红”的事,说那些闹红的都是些不要命的主,被官府的人抓住了,连杀头也不怕,咔嚓一声,头滚到了地上。讲的人神色凝重,听的人毛骨悚然。还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哩,哪天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去球,老子也跟他们造反去。往往有胆小的压住声音告诫,当心被人听了告官府,那可不是好玩的。

    听着这些话,九娃不由为刘家哥担忧,千万别给抓住了。

    过了没几天,好久不见了的刘家哥突然来找九娃,说有急事。从刘家哥着急的神情上看,此事非同小可,九娃赶紧跟他去了。

    走到一个偏僻之处,瞅瞅四周没人,刘生元从怀里掏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对九娃说,“你马上去趟瓦窑堡,务必把这个交给一个叫冯少河的人。”他进一步叮嘱九娃说:“千万不能搞丢了,那户人家就在镇口,坐北朝南,门前有两棵大沙枣树。那人大高个,瘦长脸,记住了?”

    九娃点头。

    但九娃没能把信送到那个叫冯少河的人手里,原因是待九娃找到那个门前有两棵沙枣树的人家时,官府的人围紧了那宅子,吓得他赶忙躲在远处关注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官府的人荷枪实弹从宅子里押出了一个大高个人,被当兵的人连推带搡给带走了。从那人的外貌上看,和刘家哥描述的一样,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见此情景,九娃知道此地不能久留,赶忙沿原路返回,去了村上的李大夫家,刘家哥说有事到他家去找。

    他到时刘家哥不在,等了会才从外面回来。

    “什么,这么说老冯同志还是被抓了?嗨,迟了一步,只差一步哇。”刘生元显得痛心疾首,连连举拳砸自己的掌心。

    原来九娃送的那封信就是要共产党人冯少河赶紧撤退的。由于叛徒告密,在刘生元得到情报后,来不及分头通知,只好就近找到打短工的九娃去给冯少河送信,而他自己直接去见了陕北党委委员贺明山。贺明山顺利脱险,可冯少河却落入了敌手。

    凉嗖嗖的秋风卷着枯枝败草在山野里呼号,四处一片肃杀,那景色犹如刘生元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