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羊儿在坡上吃草，呆愣中的九娃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寻眼望去，一个人跌跌拌拌仓皇地向他放羊的崖畔跑来。等近了，那人喊了一声：
“九娃，快帮我！”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表哥刘生元。不久前祈雨时九娃还见过刘家哥，那时因连年干旱，乡民联乡结社“抬龙王”祈雨。炎日高照，乡民把“龙王”牌位缚于凳子上，外披红布，四人肩扛奔跑，其他人尾随其后吆喝呐喊：“龙王爷，下海雨，快下海雨救万民”，待跑遍近村山峁沟垴，方抬回龙王庙长跪求拜。
刘生元祖辈就是行医的，打小他就跟着父亲学手艺。如今的刘家哥在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穷人看病付不起药钱，他分文不取，十里八乡的人都称他是刘善人。行医路过的郎中刘生元告诉乡亲们，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更不会有龙王。天上的雨不是靠求就能来的，我们庄户人为什么挨饿受穷？一切都是这不公平的世道！只有我们觉醒了，打倒地主老财，耕者有其田，我们庄户人才能过上风调雨顺的好日子。救世主是什么，就是我们自己，只有起来闹革命，我们才能翻身当家作主。……他的话在乡亲们心里是有分量的，遇上别人绝不敢这么说，说了大家也不答应，这是得罪老天爷的话，龙王响雷会抓头的。可他是谁，他是善人，他是先生，只有他敢得罪老天爷和大户人。得罪了，老财们恨的牙痒，想着法子要治他。可几次抓他进衙门，却又找不出由头，更何况有钱人少不了找他看病，反过又求他。那天乡亲们求雨，他滔滔一顿话说完就走，引得好奇的九娃跟去问：“刘家哥，你当真不怕雷抓头？”刘生元摸着我九娃的头说：“你小小年纪可别信这些，那全是迷信。”
自那以后，九娃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位连老天爷都不怕的表哥了。今儿看他满身是土，裤角都被血浸染。
“刘家哥，你伤着了？”
刘生元点头：“九娃，搀我一把，后面有民团追我。”
九娃连忙扶住他，可没走几步，刘生元就坚持不住栽倒在地。
“九娃，我看来伤得不轻，躲不过了。”刘生元疼得满脸都是汗珠。
“不，刘家哥，你落在他们手里就完了。快下垴，沟底有一个土窑。”
就在他们艰难地往下挪的时候，听见垴上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原来是一支路过的红军游击队与追赶刘生元的民团交上了火，没对几下，民团败退逃回了县城。当时九娃心想，幸亏游击队来了，不然的话，民团顺垴底搜过来，刘家哥就完了。
枪声很快不响了，刘生元跟游击队走了，九娃这才知道刘家表哥真的闹了红。九娃听王东家时常说起游击队，称那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原本就是土匪。小小年纪九娃的确分不清土匪和游击队的区别，但在他的脑海里，像刘家表哥那样的人不会是打家劫舍当土匪的人。刘家表哥走了，九娃记住了他临走的嘱咐，向谁也不要提及今天的事。
天向黄昏，九娃披着通红的霞衣赶着羊群进了王甫仁的高墙大院。一进后大门，他看见王东家立在后院地当间不知在骂谁又偷懒，嗓门挺大。九娃走急了脚步，低头想从他身边赶紧过去，他从心里对东家发怯。
但他还是被东家喊住了，东家刚刚暴怒的神态消失了，换了一副模样笑眯眯地移动了脚步：
“九娃，回来了？”
九娃不言传，只看了东家一眼。
王甫仁跟上来用怀疑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问：“九娃，今儿放羊没看见啥？”
九娃抬眼分明从王东家的眼睛里面看到了阴险，看来他是想探出垴后发生的事。
“没，没有，啥都没看见。”底气不足的九娃急忙将羊群赶进圈内。
关好了圈门，九娃怕再次遇上东家逼问白天的事，只好急急从前院出了门。
路过西窑，他首先闻着了洋胰子的香味，那是从二少奶奶窑里飘出来的。他很少走前院，今儿为躲东家走了前院，闻着洋胰子香气的同时，他也看见了二少奶奶娣儿的身影。
“九娃，过来。”二少奶奶娣儿低声向他喊叫，招手。
他停下了脚步。
“过来呀，咋，怕我吃了你？”
九娃低着头走过去，不看少奶奶，更不进她的窑。
娣儿低声问：“有你大哥的讯息吗？他现今在哪？”
九娃摇头。
这时挑着两桶水的狗蛋进了院子，看见二少奶奶在冲九娃说话，感到很是怪异。等九娃走过来，他小声叫住：
“她给你说些什么？”
九娃回答：“啥也没说，她问我大哥呢。”
狗蛋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冲九娃坏笑了：“看来她还想着占元哥呢，她还想着做你嫂子呢。”
出了院子，九娃还觉得鼻息里有二少奶奶身上洋胰子的香气。
“九娃，快帮我！”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表哥刘生元。不久前祈雨时九娃还见过刘家哥，那时因连年干旱，乡民联乡结社“抬龙王”祈雨。炎日高照，乡民把“龙王”牌位缚于凳子上，外披红布，四人肩扛奔跑，其他人尾随其后吆喝呐喊：“龙王爷，下海雨，快下海雨救万民”，待跑遍近村山峁沟垴，方抬回龙王庙长跪求拜。
刘生元祖辈就是行医的，打小他就跟着父亲学手艺。如今的刘家哥在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穷人看病付不起药钱，他分文不取，十里八乡的人都称他是刘善人。行医路过的郎中刘生元告诉乡亲们，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更不会有龙王。天上的雨不是靠求就能来的，我们庄户人为什么挨饿受穷？一切都是这不公平的世道！只有我们觉醒了，打倒地主老财，耕者有其田，我们庄户人才能过上风调雨顺的好日子。救世主是什么，就是我们自己，只有起来闹革命，我们才能翻身当家作主。……他的话在乡亲们心里是有分量的，遇上别人绝不敢这么说，说了大家也不答应，这是得罪老天爷的话，龙王响雷会抓头的。可他是谁，他是善人，他是先生，只有他敢得罪老天爷和大户人。得罪了，老财们恨的牙痒，想着法子要治他。可几次抓他进衙门，却又找不出由头，更何况有钱人少不了找他看病，反过又求他。那天乡亲们求雨，他滔滔一顿话说完就走，引得好奇的九娃跟去问：“刘家哥，你当真不怕雷抓头？”刘生元摸着我九娃的头说：“你小小年纪可别信这些，那全是迷信。”
自那以后，九娃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位连老天爷都不怕的表哥了。今儿看他满身是土，裤角都被血浸染。
“刘家哥，你伤着了？”
刘生元点头：“九娃，搀我一把，后面有民团追我。”
九娃连忙扶住他，可没走几步，刘生元就坚持不住栽倒在地。
“九娃，我看来伤得不轻，躲不过了。”刘生元疼得满脸都是汗珠。
“不，刘家哥，你落在他们手里就完了。快下垴，沟底有一个土窑。”
就在他们艰难地往下挪的时候，听见垴上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原来是一支路过的红军游击队与追赶刘生元的民团交上了火，没对几下，民团败退逃回了县城。当时九娃心想，幸亏游击队来了，不然的话，民团顺垴底搜过来，刘家哥就完了。
枪声很快不响了，刘生元跟游击队走了，九娃这才知道刘家表哥真的闹了红。九娃听王东家时常说起游击队，称那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原本就是土匪。小小年纪九娃的确分不清土匪和游击队的区别，但在他的脑海里，像刘家表哥那样的人不会是打家劫舍当土匪的人。刘家表哥走了，九娃记住了他临走的嘱咐，向谁也不要提及今天的事。
天向黄昏，九娃披着通红的霞衣赶着羊群进了王甫仁的高墙大院。一进后大门，他看见王东家立在后院地当间不知在骂谁又偷懒，嗓门挺大。九娃走急了脚步，低头想从他身边赶紧过去，他从心里对东家发怯。
但他还是被东家喊住了，东家刚刚暴怒的神态消失了，换了一副模样笑眯眯地移动了脚步：
“九娃，回来了？”
九娃不言传，只看了东家一眼。
王甫仁跟上来用怀疑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问：“九娃，今儿放羊没看见啥？”
九娃抬眼分明从王东家的眼睛里面看到了阴险，看来他是想探出垴后发生的事。
“没，没有，啥都没看见。”底气不足的九娃急忙将羊群赶进圈内。
关好了圈门，九娃怕再次遇上东家逼问白天的事，只好急急从前院出了门。
路过西窑，他首先闻着了洋胰子的香味，那是从二少奶奶窑里飘出来的。他很少走前院，今儿为躲东家走了前院，闻着洋胰子香气的同时，他也看见了二少奶奶娣儿的身影。
“九娃，过来。”二少奶奶娣儿低声向他喊叫，招手。
他停下了脚步。
“过来呀，咋，怕我吃了你？”
九娃低着头走过去，不看少奶奶，更不进她的窑。
娣儿低声问：“有你大哥的讯息吗？他现今在哪？”
九娃摇头。
这时挑着两桶水的狗蛋进了院子，看见二少奶奶在冲九娃说话，感到很是怪异。等九娃走过来，他小声叫住：
“她给你说些什么？”
九娃回答：“啥也没说，她问我大哥呢。”
狗蛋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冲九娃坏笑了：“看来她还想着占元哥呢，她还想着做你嫂子呢。”
出了院子，九娃还觉得鼻息里有二少奶奶身上洋胰子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