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于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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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汉迢迢暗渡 1

    秋风过处,惹笑了树海成片。凉风习习,夹杂着从深夜带来的润露,如羽毛般扫过肌肤,让人好生惬意。

    小乐已很久没有在公园里作过画了。今偷得浮生,早早的携了画具来到公园,寻了一着安逸之处便摆好了摊位。

    初升的太阳有些微的热度,很是温和。

    这个时辰是不会有生意的,她只是突然很向往朝阳的照射,贪恋早晨的宁静祥和,以及迎接新的一天到来时的喜悦。

    很多老头儿老太太都喜欢在这个时候来公园里晨练。长椅上也会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缩瑟的继续着未完的梦,以及不规律的青年小男女在深沉的夜后跑来这里你侬我侬……

    依稀能听到有鸟儿鸣叫,小乐把耳麦挂在脖子上,没打算听,她是如此的舍不得这自然的美好。

    太阳渐渐升起,便有疏疏落落的斑驳树荫投下,小乐眯起眼睛看向天空,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然后又看向水泥灰的地面,被树荫的明明灭灭分割的支离破碎,绕的她眼花。

    有色,和无色!

    人流渐渐强大起来,公园里很热闹。生意也不错,看看时间,还不到午时,小乐准备再等等,看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收摊儿回家。

    不消片刻,便来了一家五口三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领着如小皇帝般的儿子,孩子像个猴子一样东跑西窜,惹得一家人都诚惶诚恐,终于稳下了家里的小祖宗。老头儿老太太才坐下,要她在一张纸上画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这种活计以前基本没做过,但是看在对方年逾古稀却依然如此恩爱的份上,她还是笑着应下了,这是一份令人羡慕的白头偕老。

    小乐专心致志,心无旁鹜的作画,眼看要出成品。谁曾想那小孩儿不知那里跑了一圈没有玩够,绕着画架跑了一圈又一圈,劝阻也是不听,他老妈拉了好多次要他去别处都未见成效,只使的他更是好一阵闹腾,兴许是惹毛了他,最后那孩子竟毫无半点礼貌的指着小乐的头发大叫:“丑八怪!丑八怪!”

    稚嫩的童声穿过重重阻碍,响亮的散播开去,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

    这并没有恶意,但是小乐面浅,只觉得血液一下子都冲到了头顶,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已。然后眼前便一片漆黑,胸口难受的喘不过气,她紧紧的握住画笔,一动不动的坐着,眼前的黑暗慢慢散去,光线再次投入眼帘,却失去了色彩。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被光头用酒瓶砸到脑袋之后这种现象便出现了。会从楼梯上摔倒也是这个原因,漆黑过后眼睛能看到的就只有黑白灰。

    这种现象,叫色盲。

    从医学的角度来

    说,只有先天遗传,后头损伤是不会导致色盲的。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当时还在医院,醒来后的第三天因为要出院的喜悦以及于役带给她的感动。当时也没有在意,直到回了家再次出现这种状态时她才慌了神。那是母亲还住在这里,她借口出门购物,然后一个人偷偷的跑去医院检查,却没有查出任何异常。这让她心里更加慌乱。

    她是一个画画的,她却有可能看不到颜色。

    曾经佩服贝多芬,在耳聋的情况下还能创造出那么多的震世巨著。现在这种情况落到了她的身上,却如同五雷轰顶。

    她心里慌张,害怕,惊恐万分。却一滴泪也没敢流,怕伤了眼睛,怕被人发现,怕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色盲。

    小乐谁也没说,包括父母,包括海心,还有于役,总觉得这是上帝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只要谁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小心翼翼的呵护祈祷这就不会成真,一切便会好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小时候经常这样,在学校做错了事,或者是弄坏了家里的东西,就一声不吭的一个人悄悄弥补,把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便可以明目张胆的骗过所有人,就像是她真的不曾错过,真的什么都没做。

    所以她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从天明到天亮。

    可是,此刻她觉得好害怕,这种情况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似乎昭示着她所能看到缤纷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频率一点点增加,直到最后彻底失去色彩。

    耳边传来老人对孩子的呵斥和道歉的声音,眼前又恢复了正常。

    小乐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手里的画,顾不得老人的声声问候,顾不得这所有的一切……抛下手中的画笔,迈开急切的脚步,向公园的出口走去。

    脚步不断的加速,却依然满足不了心中的迫切,索性开始奔跑,不去管身后老人的呼叫和追逐。

    这一刻,她是多么想念于役那温暖的怀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