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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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香消玉殒

    第二百四十六章:香消玉殒

    东宫,宜秋殿。

    郭贵妃上着一件姜黄色芙蓉罗衫,下着一条石青色宝相花四出忍冬纹锦裙,斜披着单丝罗红地银泥帔子,发髻高耸,插着一支夺目耀眼的华贵凤钗。她脸上施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却依旧掩盖不住她此刻的疲惫与愤怒。

    跟在她身侧是太子妃王氏,生的一张温婉的圆脸,一身鹅黄色裙装,大大方方。可此刻她低垂眼眸,有些紧张不安的跟在自家婆母的身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迷茫又无助。

    一众人等走到宜秋殿门口,郭贵妃板着脸,冷声道,“那乡野村妇住在这?”

    太子妃王氏小心翼翼的答道,“回母妃,是太子殿下将她安排在这的。”

    “呵,竟然还安排这样好的宫殿给一个下贱之人,宥儿糊涂,你个太子妃也不明白规矩吗?”郭贵妃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太子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嗫喏着,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郭贵妃也不去看太子妃,径直走到殿内,这殿内的奴仆立刻行礼请安。

    她只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人,扬声道,“那个贱人呢?”

    一名宫人战战兢兢的答道,“青娘子正在殿内。”

    郭贵妃迈起步子,就朝着殿内走去,那步子走的是雄赳赳气昂昂,一派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气势。

    当殿内的门被人打开时,正困在屋内的女子睁开了眼睛,惊讶的看着来人。

    室外的阳光洒进屋内,照进那女子仓皇害怕的脸上。

    郭贵妃乍一看到那女子时,只觉得眼前一晃,脚步都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这副相貌……等她定了定神,眯着眼睛细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吐了口气。

    这女子猛地一看实在是像极了承欢殿的那位,但仔细一看,也只有眉眼相似罢了,不能近看,一近看就显得普通,比不得那个狐狸精的精致妖媚。

    饶是如此,也足够让郭贵妃怒不可遏了。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处气起,如果说一开始是在愤怒于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做出这等丑事,现在看到这女子面容时,她只觉得是‘丑上加丑’。

    若是让圣人看到这女子的容貌,怕是会火上浇油……那宥儿的太子之位更是岌岌可危了!

    郭贵妃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不行,绝对不能让圣人见到这个女子!

    可怜那猎户之女青青看着一屋子衣着华丽的女人,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一个宦官尖声细气的将来人的身份一一念了出来,青青才回过神来。

    她赶紧跪在地上,一张素净的脸上爬满泪水,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道,“贵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请你们救救民女吧。”

    “啧啧,瞧你这张小脸真是水灵,一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郭贵妃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青青也听不出郭贵妃话中的意思,她实在害怕的紧,先是被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凌辱,后又亲眼瞧见自己的爹爹被射杀,倒在血泊之中……她什么都不能做,就被那纨绔给锁进了这间屋子里……

    “呜呜,贵妃娘娘,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民女什么也不知道,民女……呜呜呜……爹爹……”她也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从小生在乡野之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哪里会想到自个有一天会被皇太子看上,被掠来这皇宫。

    “别哭了,吵得本宫耳朵都痛了。”郭贵妃一脸厌恶的皱了皱眉,又吩咐身后的宦官道,“陈弘志,找些什么东西将她的嘴巴给我堵上。”

    陈弘志立刻应道,直接拿了块宫女的帕子,就往青青的嘴巴里塞。

    那青青瞪大了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眼中写满了恐慌和无辜,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群贵人们,不知道她是做错了什么。

    太子妃王氏被这青青的目光看着,心中有些不忍,轻声在郭贵妃身旁道,“母妃,你这……要不还是放开她说话吧?”

    哪知她这话刚说出口,就被郭贵妃一个冷漠的眼神扫了过来,“真是个没用的,对这种勾引你夫君的狐狸精,你动的哪门子恻隐之心啊?”

    太子妃语塞,“儿臣,儿臣……”

    郭贵妃厉声道,“算了,你今儿个就在旁边好好瞧瞧,多学着点。”

    太子妃王氏应了一声,朝后默默地退了一步。

    郭贵妃淡淡的出声道,“珍珠,将那封认罪书给这位娘子,让她签字画押。”

    珍珠从袖中拿出一份认罪书来,也不管她认不认识字,看没看清楚,只拿到那青青面前晃了一眼,便按着青青的手在印泥上按了几下,又在那认罪书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来。

    那青青挣扎着不肯按手印,直接被珍珠一个巴掌给甩懵了。

    珍珠拿着那封按了手印的认罪书,毕恭毕敬的递给郭贵妃,“主子,请过目。”

    郭贵妃接过那封认罪书快速的扫了一眼,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那认罪书给了身侧的太子妃王氏,淡然道,“喏,你好好看看。”

    太子妃王氏拿着那封认罪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这认罪书上写着,民女青青见到太子狩猎,心中不轨,欲攀龙附凤,所以联合她爹上演了这么一出戏。青青主动勾引太子,又让猎户出来指证太子,想要借此讹诈。太子护卫为保护主子,误杀了猎户。从始至终,太子都是落在圈套里的人。

    字字句句,将太子殿下的罪过撇的干干净净,真真是将黑的变成白的。

    那认罪书上鲜红的掌印,像是鲜血染就的,分外刺目。

    就在太子妃王氏兀自心惊的时候,就听得郭贵妃再次冷淡出声道,“如今这认罪书也写了,这个女人也没必要留着了。”

    郭贵妃拨弄着新染上蔻丹的长指甲,慢条斯理道,“陈弘志,你来处置吧。”

    陈弘志应了一声,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宦官端上一个托盘上。

    那托盘上放着三样东西——剪子一把、白绫三尺、鸩酒一杯。

    陈弘志笑的灿烂,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青青娘子,你自个挑一样吧?”

    青青现下已然明白过来是怎么个情况,她拼命的摇头,嘴里嗯嗯啊啊的发出声音来,却因着嘴巴被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贵妃有些不耐烦了,瞥了一眼陈弘志,“你快点处理,我这个月斋戒,见不得血腥。”说着,她转身走出了殿内。

    太子妃王氏自然也不想待在这里,赶忙跟着郭贵妃一起出去。

    没过一会儿,屋内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声和挣扎声……

    待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陈弘志走了出来,回禀道,“贵妃娘娘,已经将那女人送上路了。”

    “嗯,干得不错。”郭贵妃漫不经心的拢了拢头发,看也不看身后一眼,慵懒道,“出了这么一会儿了,也是该回去了。陈弘志,你将这认罪书送去紫宸殿去。”

    陈弘志应了一声,珍珠和翡翠两人便搀扶着郭贵妃,摇曳生姿的离开了宜秋殿。

    太子妃王氏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只这么一眼,后来她每每想起,都一阵心悸。

    在那半遮半掩的木门缝隙之后,青青的脑袋朝后仰着,脖子上紧紧地勒着一条白绫,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手指不甘心的弯曲成古怪的形状……

    一条无辜的性命,转瞬间,香消玉殒。

    在这深不见底的宫内,像是这样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谁又算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