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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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夏夜双星

    第二百四十四章:夏夜双星

    待用过晚饭后,两人携手一起去院子外走了几圈。

    许御医交代了,杜仲鸯这胎个头大,为保证顺利生产,得多走动走动,生产的时候可少吃些苦头。是以,李纯只要一来承欢殿,定会陪着她走上一走。

    等走的有些累了,便一起坐在院子里搭的秋千架上看星星。

    七夕将至,夜幕上的那两颗星子也格外的亮了起来。

    杜仲鸯将脑袋靠在李纯宽厚的肩膀上,喃喃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李纯蹭了蹭她的额头,将她的手放在掌心,轻声道,“怎的念起这首诗了?太伤感了些,不可取。”

    “就是突然想到。”她淡淡道,“七夕,我还记得我在宫内过的第一个七夕,你让吐突中尉将我请到西池院,那天你送了我两坛子酒,还冲我发了一通脾气。”

    李纯哑然失笑,“那么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仇呢?再说了,若不是你非得用话语惹恼我,我何至于发脾气?”

    “明明就是那个时候,你霸道又不讲道理……”她心中暗暗补了一句,现在也一样。

    “你倒还恶人先告状了,那日我回去后,愣是气的一个夜里不得安睡,真是恨不得将你吊起来打一顿,看你是否能乖顺些。”

    “真是吓人。”她佯装害怕的吐了吐舌头,往他的怀中蹭了蹭。

    “可别乱蹭。”他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低着声音在她耳畔道,“你现下的身子可经不起我的折腾。”

    杜仲鸯耳根一红,嗔怪道,“无耻。”

    他将她拥的更紧了些,声音带着几分憧憬,“只盼着年年夏日能陪你一起看星星,冬日陪你赏雪赏梅花,此生也就无憾了。”

    她莞尔一笑,拿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明年的这个时候,这小东西怕是要在咱们耳旁闹腾了。”

    两人静静相拥,夏风轻抚过脸颊,夜空中的星辰如宝石般闪耀璀璨,温柔的月色如轻纱般流泻,让这温馨的一幕越发动人。

    直到风有些凉了,李纯这才扶着杜仲鸯回寝殿内。

    杜仲鸯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徐蝉伺候着卸妆,就听到殿外传来王守澄的声音,“圣人,已过戌时,该服用金丹了。”

    原本坐在榻上看《战国策》的李纯听到这声唤,放下手中的手册,走了出去。

    杜仲鸯见他们这动静,不禁蹙了蹙眉头,压低声音问着徐蝉,“阿蝉,你刚才可听清楚?那王內侍让圣人服用什么丹?”

    “好像是金丹?”徐蝉不确定的答着,将一只发簪给取下。她正欲取下最后一支玉搔头时,杜仲鸯却摆了下手,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

    当看到王守澄手中端着一个精巧的小瓷瓶,而李纯正端着青瓷杯服用着什么时,杜仲鸯立刻变得警觉起来,扬声唤了句,“纯郎!”

    李纯刚将金丹服下,见杜仲鸯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不禁愣了愣,“怎么了?”

    杜仲鸯缓步走到他身边,扫了一眼王守澄,又看向李纯,“你刚刚在服用什么?”

    “你说这个?这是我请方士炼出来的金丹,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能。前些时间,我为国事烦忧,精力消退,都靠着这金丹才熬过来。”

    “方士炼的金丹?”杜仲鸯眉头皱的更紧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个迷恋方士与所谓仙丹的皇帝来,秦始皇,汉武帝,晋哀帝司马丕,甚至于……本朝的太宗皇帝。

    李纯摆了摆手,示意王守澄退下,又拉住了杜仲鸯的手,安抚道,“你莫要担心,这些金丹我用了有段日子了,感觉还挺不错。每次服用过后,通体舒畅,精力充沛。”

    杜仲鸯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回了寝屋,忍不住问了一句,“圣人,你从何时开始服用金丹?”

    李纯思索片刻,道,“我记着是从去年开始,那时淮西之战正打的热火朝天,僵持难分,弄得我是心力交瘁,烦恼的很。王守澄这家伙找了个方士,叫做柳泌的,格外擅长炼丹,我吃了他的金丹,的确是不错的。”

    去年……

    杜仲鸯心底一片冰凉,李纯便是从去年开始性情发生变化,变得脾气异常暴躁,喜怒无常。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如今看来,原来一切都是这个金丹搞的鬼。

    她本还想再说,可李纯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仲鸯,快让徐蝉帮你卸妆,咱们也可早些安置。”说罢,他自个又坐回榻上,继续拿起书册看了起来。

    杜仲鸯感觉到他似乎在有意回避这个话题,抿了抿唇,不发一言的挪着步子,重新坐在了梳妆镜前。

    待发髻拆除,妆容尽退后,徐蝉放下幔帐也告退了。

    灯光灭掉,寝殿内一片昏暗。

    杜仲鸯侧着身子睡着,李纯在她身边躺着,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肚子上。

    寂静无比,只能听见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传来的夏虫鸣叫声。

    杜仲鸯睁着眼睛,盯着那片黑暗,却怎么也睡不着。

    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李纯低低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真的?你可别骗我。”

    “嗯……假的……”她咬了咬唇,还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金丹。”

    “你怎么还想着这事?”他拢了拢她的身子,“那金丹我也没经常服用,每三日服用一颗而已。”

    “纯郎,我觉得这金丹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将脑子里的那些想法一一说了出来,还将秦皇汉武的例子都举了出来,最后又叹道,“你自己或许没有察觉到,但从去年开始,你的性子明显变得急躁了许多……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很陌生……我很担心你……真的……纯郎,咱们不吃这金丹了好不好?你身体本就强健安康,何必还吃那劳什子玩意?”

    这些都是她掏心窝子的话,但李纯没有立刻回应。

    又沉默了一阵子,就在杜仲鸯怀疑是不是自己那段话成功给李纯催眠让他睡过去的时候,身侧之人总算是开了口。

    “仲鸯,我老了。”

    他的声音低沉,这句话说得杜仲鸯心头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