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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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大将之材(1)

    第二百二十六章:大将之材(1)

    浴佛节后的第二日,白居易便坐上渡船赶赴江州司马一职。不久,李贺辞去奉礼郎之职,重回昌谷老家。韩愈依旧在朝廷为官,且深受宰相裴度的赏识,两人关系融洽。

    从元和九年到元和十二年,眼见着四年过去了,淮西的战争还在继续……

    虽然李光颜、乌重胤诸将屡次传来捷报,但连年征战,朝廷的国库也差不多被掏空了。而且前线的战也是打一下,歇一下,还是干耗着,并没有多少实际性的突破。李纯整天为这些事情犯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生生的瘦了一大圈。

    这日,阴雨绵绵,盛夏午后的天气总是闷热不堪,这场雨非但没有让人凉快些,时不时响起的闷雷声反倒令人心烦意乱,更添几分烦躁。

    紫宸殿内的氛围比屋外的天气还要令人窒息。

    上座的李纯身子直直的坐着,他的精神明显有些不济,眼下熬了一片浅浅的乌青,只能不断地喝些茶水,勉强吊起一些精神来。

    台下并排站着三名臣子,分别是门下侍郎李逢吉、中书侍郎王涯,实质宰相裴度。

    李逢吉言辞激烈上奏道,“圣人,这场战役实在拖了太久,这般劳损军力、耗费财赋,实非良策。为了我大唐的未来,不如先罢兵归朝,再从长计议。”

    王涯附和道,“是啊,圣人,这场战不能再打下去了,如今河北道是饿殍遍野,灾民拖家带口的逃难,打了四年的战,淮西的百姓实在是熬不住了。还请圣人体恤百姓,调回大军,让百姓能休养生息啊。”

    李纯看着台下两人一唱一和,紧绷的脸没有半分动容,他将目光看向一直缄默不言的裴度,沉声道,“裴爱卿,你怎么看?”

    裴度沉默,半晌才抬起头,眼神坚毅又恳切,“圣人,臣请求亲自前往淮西督战。”

    李纯脸上略过错愕,就连李逢吉和王涯两人也呆住了,皆惊讶的看向裴度,“裴相,你这不是在说笑吧?你亲自督战?”

    裴度神色自若的看了一眼这两位一直与自己作对的同僚,淡淡道,“如今讨论这般大事,裴某岂敢说笑?莫不是两位心中一直将战事视作儿戏,所以也这般度量我的心思?”

    李逢吉和王涯被他一句话给噎着了,脸色变了变,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噜了两声,默默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上座的李纯适时出声道,“李卿家,王卿家,你们先退下吧,中立留一下。”

    中立是裴度的字,圣人这般称呼他,可见对他的亲近。

    李逢吉和王涯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只得垂头应了一声,随后退了出去。

    待李王二人出殿后,李纯凝视着面前的裴度,又问了一句,“中立,你真的决定要替朕出巡?亲自督战?”

    听到这话,裴度忽的跪在了地上,身子板却挺得直直的,双手举着笏板,目光坚定清肃。

    李纯站起身来,伸手虚扶了一把,嘴上道,“中立,你这是作甚?快起身来!”

    裴度却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的迎上李纯的目光,郑重其事道,“臣只想问圣人一句话,圣人信不信臣?”

    李纯眯了眯黑眸,目光幽深的盯着他坚毅的脸庞看了半晌,语气深沉道,“信,朕信你。”

    “有了圣人这句话,臣心中也安了。”他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再次抬起头时,双眼泛着红,一字一顿的说,“圣人,臣愿意前往淮西,亲自督战。主忧臣辱,理当赴义捐生献必死之力。臣在此立誓,逆贼被灭,则将有朝见天子之日;贼在一日,则将无返回朝廷之期。若不能将吴元济那逆贼的头颅摘下来,臣愿意以死谢罪!”

    听到裴度这话,李纯神色也有些动容,他快步走到裴度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爱卿快快请起。你有这番志气,朕心甚慰。”

    裴度站起身来,又道,“臣日前看到吴元济那贼子送来的乞降表,料想这个逆贼,处境实已经十分窘迫,才不得已求饶。只是我军诸将持见不一,没能乘胜追击,才给了他苟延残喘的余地。待臣亲赴行营,将圣人除此逆贼的心意与诸将言明,那么诸将肯定都想要立功来获得圣人的赏识,众志成城,剿灭吴元济这奸贼是必定无疑的了!”

    李纯连说三声好,拉着裴度的手,语气也坚定起来,“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中立,这趟辛苦你了,待你凯旋归来,朕定要好好奖励你!”

    ……

    八月初三,金桂飘香,长安城四处都弥漫着甜腻清香的桂花香气。同月,圣人下诏,裴度以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蔡州刺史之职,任彰义军节度使及申、光、蔡州观察使,兼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还特赐给他帝王佩用的通天犀角腰带,以表重视。同时,任命韩愈为行军司马,赐紫服佩金鱼袋。

    裴度离开长安的那日,李纯不仅命令神策军派三百名骑士随从护卫,还亲自将裴度一行人送到通化门,临别时君臣依依不舍。

    直到队伍行驶出遥远一段距离,站在城楼上的李纯依旧视线跟随着。

    二十八日,裴度的队伍到达淮西,他宣读圣旨,鼓励将士,一时间军中士气大振。本以为定会捷报连连,哪想到刚至九月,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大败于铁城,又命袁滋挂帅,袁滋也无战功,倒让吴元济乐不可支,直接在阵前叫骂嘲笑。

    李纯背着手走到承欢殿时,杜仲鸯正执笔描画着一副伯乐相马图。

    见到阴沉着一张脸的李纯,杜仲鸯放下手中的笔,朝着一侧的徐蝉使了个眼色,徐蝉很快就走了出去。

    她走到座榻旁,自然而然的捏着他的肩膀,轻声道,“让我来猜猜,纯郎是为何心情不好?嗯,可是为淮西的战事烦忧?”

    他双手撑着膝盖,这个动作令他的肩背显得更宽阔了些,声音低沉道,“那个吴元济实在是太狂妄,不就是胜了两场吗?竟敢直接在我军前叫骂,说我朝中无人,全是酒囊饭袋!真是该死!”

    杜仲鸯微微诧异,前不久高霞寓才败了一场,特地换了袁滋上阵。如今听李纯这话,难道这个袁滋也败了?

    “难道我大唐真的没有将才了吗?被吴元济这龟孙子嘲笑,我这心里一口气憋屈的,恨不得亲自上阵,砍了他的狗头来下酒!”李纯脸色阴冷,手指一点点收紧握成拳头。

    “圣人又说气话了,如今朝中政务冗杂繁多,太子殿下又……还需历练,你这个时候御驾亲征,那整个朝廷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太子,哼,提起那个不长进的东西我就窝火。若是宁儿还在的话,朕早就可以禅位于他,与你遨游山水去了……”李纯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语气中是深深的惋惜。

    杜仲鸯安慰道,“好了,不提太子了。当务之急,圣人该想想应该派谁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