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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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尘封往事(2)

    第二百二十二章:尘封往事(2)

    李纯黑眸暗了暗,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水,一杯自个端起,一杯挪到了杜仲鸯的面前。他将杯中清香冷酒一饮而尽,随即,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小狐狸,你这般聪慧,定猜到了些什么?不妨与我说说。”

    杜仲鸯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清冽的味道立即充斥唇齿间,她迟疑片刻,才道,“你和太后给我的感觉,不是母子,反倒是……仇人。”

    “仇人,哈哈,仇人……”李纯冷冷的笑了两声,面色晦涩的又倒了杯酒,盯着杯中之物,沉声道,“可不就是仇人。”

    杜仲鸯瞪圆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个猜测是一码事,如今听见李纯亲口说出,又是另外一码事。

    李纯勾了勾薄薄的唇,淡淡道,“王氏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亲生母亲实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因着王氏身子天生有亏,不能生养,为了固宠,她便将我母亲送上了我父皇的床。后来便有了我。父皇曾经许诺,若是母亲平安诞下孩子,他将给母亲一个名分,哪知王氏心肠歹毒,早就存了杀母夺子的念头。在我母亲生产时,她买通产婆,给我母亲下了通血的药,以致我母亲在生下我后,血崩而亡。女子生子本就凶险,王氏只对外宣称母亲是底子弱,没有跨过这道坎,才会早早去了。她装的情真意切,也没有人去怀疑,没有人去追究……”

    他说到这里,眼圈有些泛红,手紧紧地捏着酒杯,仿佛要将这酒杯给捏碎一般。

    杜仲鸯的口中也一阵酸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听他继续讲下去,“父皇本就薄情寡性,王氏在他面前做作演戏一番,他也就全信了。王氏将我留在他膝下养着,对外皆称我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就连玉牒上也只记载着,我乃王氏之子。那女人可真是狠毒啊,连个名号也不曾给我母亲留下,我母亲生生搭进去一条命,最终却半点痕迹未曾在这无情的皇家留下……”

    “怪不得……”杜仲鸯喃喃,怪不得李纯对王氏是那副态度,如今听到他这一番话,很多事情也能解释的通了。

    “本来我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了,认贼作母足有十年。直到我十岁那年,误入掖庭,见到个疯了的哑女,那哑女其实并没有疯,她是与我母亲一起入宫的姐妹,两人感情甚笃。她见到我母亲惨死,心中有蹊跷,便灌醉了那产婆,套出了产婆的话,这才知晓了一切。哪知道那产婆醒来后记起这事,赶紧去找王氏。”

    杜仲鸯倒吸一口凉气,“她去寻王氏?”

    李纯挑唇,笑的嘲讽,“是啊,那愚蠢的婆子自寻死路,王氏直接给她喂了一杯鸩毒,彻底的堵住了她的嘴。又让人将那宫女寻来,那宫女是我祖母身旁伺候的人,王氏不敢直接灭口,便给她灌了哑药,又寻了个由头打发到了掖庭宫,打算伺机再下手。哑女为了保命,装疯卖痴,这才留了一条命,将事实真相告诉给了我。”

    “竟然,竟然会是这么一回事。”杜仲鸯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虽然她早就知道皇宫内勾心斗角的龌龊事情很多,但听到李纯如此平静的讲述出来,愈发觉得背后生寒。

    “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我能给她皇太后的身份,让她能安稳活了这么些年,已经算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李纯眸子越发暗了,也不知是念起旧事的缘故,还是喝醉了酒。

    杜仲鸯听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莫名有些心疼,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旁,弯腰抱住了他宽厚的肩背,轻声呢喃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李纯伸手揽住她的腰,浓眉之间带着释怀的轻松,“是啊,我父皇也死了,王氏也死了,都过去了。”

    在得知他的身世后,杜仲鸯忽的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李纯那偏执凉薄的性格了,毕竟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生长,他从小就被仇恨和阴谋包围着,哪里能像正常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一般阳光善良向上?

    这样想想,李景昭之所以能够拥有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眸和善良悲悯的心,大概是他生长在镇海节度使府中,崔氏给了他一个很舒适美好的环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崔氏是一位好母亲,至少是全心全意对待李景昭的……

    大抵是因他将这般私密的事情都与她说了,两人之间更拉近了一些,多了些亲密。是夜,杜仲鸯伺候着李纯梳洗更衣,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待杜仲鸯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空落落的没了人。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端水伺候洗漱的景春,“圣人何时走的?”

    “今日早早就走了,圣人还特地吩咐厨房熬份清淡点的姜糖粥,说是昨夜主子你饮了两杯冷酒,得吃些暖的驱驱寒。”景春抿唇偷笑着,“圣人对主子你可真是贴心呢。”

    杜仲鸯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从床上懒懒起身,由着景春伺候着她梳洗打扮。等到用完早膳后,徐蝉将她前些日子还未读完的书拿了出来,忽的又响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嘴,“主子,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你曾与颖师和尚学过琴艺?”

    乍一听到颖师和尚这个称谓,杜仲鸯的眼皮都猛地跳了一下,这个称呼是那么遥远,又那么的熟悉……

    虽然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与颖师和尚在栖霞寺的几次见面,她都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嗯,是的。”杜仲鸯抬眸惊讶看向徐蝉,“你怎的突然提起他了?”

    徐蝉答道,“奴婢听闻颖师和尚前两日来到长安了,说是要在大慈恩寺待上一段日子。霜叶曾随口与奴婢说过主子你的琴艺绝佳,还说是颖师亲自教授,奴婢想着这么算起来,颖师也算是主子你的师父了……”

    杜仲鸯晃了晃神,嘴唇微微动了下,讷讷道,“他来长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