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除夕对酌
第八十二章：除夕对酌
明霞很快便呈上一副干净的碗筷，放在李谊面前。
杜仲鸯端着酒杯，对李谊道，“舒王，秋娘敬你一杯酒，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李谊微微颔首，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坐着边吃边聊，李谊才学造诣很深，又擅诗书礼乐，博闻强识，杜仲鸯与他聊这些倒也渐渐敞开心扉，不再像开始那般闷闷不乐。
推杯换盏，酒已半酣。
杜仲鸯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里带着一阵迷惘的向往，喃喃道，“舒王，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你有些像我的一位友人。今日与你谈天说地，觉得他的心性也与你很像。我想若是他老了，或许便是你这副模样……哈哈，若是你有缘与他相见，肯定能结为莫逆之交。”
李谊面色温和的看着她，出声道，“若是本王没有猜错，杜娘子口中那人是你的心上人？”
杜仲鸯将李谊视为如兄如父的一名宽厚长者，倒也不在他面前作忸怩姿态，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是啊，是我的心上人。只是可惜，心上人如同天边月，可望而不可即。”顿了顿，她出声问道，“舒王，你说人是否有来世？”
“转世之说乃是佛教的理念，我李唐王室一向尊崇道教，本王也不例外。”
“哦，这么说你是不信的咯。”杜仲鸯颇有些失望的说，“也是，今生已经够苦了，还期望下一世来再受一次苦吗？我本来还期望着，来世可以与我心上那人再续前缘，可现在想想，我连今生都抓不住，哪里来的自信将希望寄托到来世呢。”
她闷闷的说完，又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李谊见她不加掩饰的将心中的苦闷都说了出来，也不禁生出几分亲近同情之心，轻声安慰道，“大郎他从小便被众星捧月惯了，不论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皆无比宠爱他，对他寄予厚望。所以他的性子容易偏执，有些自负……而我看杜娘子你也是执拗倔强的性子，哎……他既然如此看重于你，若是你能换个角度去接受，这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你们俩都钻了牛角尖，没一个肯低头，怕是要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听到李谊这番话，杜仲鸯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我从未有半分情意于他。”
“像你这般的娘子真是少见。”
“富贵荣华于我如过眼云烟，此生只想家人平安康健，能与心爱之人相伴到老，偏偏这也是奢望。”杜仲鸯摇了摇头，眸中忽的迸出一丝清明来，“若是往后只能违背心意的活下去，倒不如脖子一抹，求个解脱。”
李谊听到她这样悲观的话，虽是有几分醉意，但吐字清晰，并不是醉酒之言。
两人沉默了许久，杜仲鸯站起身来，屏退了下人。
待明霞和霜叶退下后，杜仲鸯走到李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杜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请舒王出手相助，放我离开府中。”
“你要离开去哪？”
“宫闱内一把火，杜秋娘已死。我想回到金陵找到家人，带她们寻一处偏僻之地，隐姓埋名的生活。”
杜仲鸯深深地低着头，她想得很清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想办法逃离。这两日与舒王接触下来，她觉得他是个宽厚体谅的长辈，或许求助于他，能够搏得离开的机会。
李谊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黑眸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
纵然膝盖跪在地上沁骨的冰凉，杜仲鸯的身子依旧挺得直直的。
街外传来三下清脆响亮的梆子声，旧年已过，新年伊始。
舒王叹了口气，似乎在作某种妥协，虚抬了下手，“杜娘子，你起来说话吧。”
杜仲鸯心中一喜，抬头看向舒王，“舒王，你这是答应了？”
舒王微微颔首，眼中泛起沧桑来。看到她眸中如火焰闪耀的期望时，他心中不忍去浇灭。更何况，她这执拗的性子若是留在后宫中也定要吃苦。
倒不如做回善事，放她离去。
舒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缓缓道，“你到底是大郎亲自托付在我府上，我能帮你的也不多。你若想离开长安，最好是在上元节，节庆三日，全城取消宵夜，百姓皆在街上狂欢，届时人多眼杂，守城门的卫士也好打点，趁着那档口，你就赶紧离开长安。之后的事情，本王也无能为力，全凭杜娘子自我造化。”
杜仲鸯明白自己要是跑了，李纯那边要是追究起来，舒王面子上也过不去。她会意的点头道，“舒王，秋娘逃跑全是我一人所为，不会牵扯到你。只是劳烦你帮我给广陵郡王传个话，就说上元节那日我想外出逛逛，约他同游。”
“约他同游？他在你身边，届时你要如何离开？”
杜仲鸯狡黠道，“所以还要劳烦舒王你替我准备几样东西……”
她压低声音将所需之物一一说出，舒王听后，很快明白她要做什么，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欣赏之色。
“杜娘子，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点，你可有十足把握？”
“没有把握也得试一试。”她摇摇头，咬牙坚决道，“到时候是何结果，都由我自个担着。”
如果她在李纯的眼皮子底下逃了，李纯纵然有再多不满，也怪不到舒王身上。
舒王知道杜仲鸯这法子也是为了与自己撇开干系，他心生感慨，举起酒杯道，“杜娘子如此信任本王，你所需之物我也会尽快给你准备好。”
杜仲鸯举起酒杯，“多谢舒王。”
两人将杯中酒饮尽。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丫鬟惊喜的声音，“呀，下雪了——”
瑞雪兆新年。
……
翌日，正月里。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杜仲鸯宿醉酒醒时，霜叶正端着装着热水的铜盆走进来。她身上穿着簇新的红色袄子，一张清秀的小脸也衬的喜气洋洋，见到自家小姐醒来，她喜滋滋的问候道：“小姐，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你这丫头嘴巴真甜。”杜仲鸯接过热帕子擦了擦脸。
这时明霞也走了进来，也与霜叶穿着一样的新衣，手中端着托盘，笑盈盈的拜了拜，“杜娘子，福庆初新，寿禄延长。”她将托盘放在一旁，“这是府里给你做的新衣，今儿个是元日，换上新衣人也精神许多。”
杜仲鸯扫了一眼那芙蓉色的丝绸裙衫，似乎也被这新年的氛围给感染了，走到首饰台旁，取出两支金银错簪子，给明霞和霜叶一人一支，轻笑道，“拿着吧，新年讨个吉利的彩头。”
两丫鬟接过那簪子，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许多。
明霞很快便呈上一副干净的碗筷，放在李谊面前。
杜仲鸯端着酒杯，对李谊道，“舒王，秋娘敬你一杯酒，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李谊微微颔首，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坐着边吃边聊，李谊才学造诣很深，又擅诗书礼乐，博闻强识，杜仲鸯与他聊这些倒也渐渐敞开心扉，不再像开始那般闷闷不乐。
推杯换盏，酒已半酣。
杜仲鸯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里带着一阵迷惘的向往，喃喃道，“舒王，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你有些像我的一位友人。今日与你谈天说地，觉得他的心性也与你很像。我想若是他老了，或许便是你这副模样……哈哈，若是你有缘与他相见，肯定能结为莫逆之交。”
李谊面色温和的看着她，出声道，“若是本王没有猜错，杜娘子口中那人是你的心上人？”
杜仲鸯将李谊视为如兄如父的一名宽厚长者，倒也不在他面前作忸怩姿态，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是啊，是我的心上人。只是可惜，心上人如同天边月，可望而不可即。”顿了顿，她出声问道，“舒王，你说人是否有来世？”
“转世之说乃是佛教的理念，我李唐王室一向尊崇道教，本王也不例外。”
“哦，这么说你是不信的咯。”杜仲鸯颇有些失望的说，“也是，今生已经够苦了，还期望下一世来再受一次苦吗？我本来还期望着，来世可以与我心上那人再续前缘，可现在想想，我连今生都抓不住，哪里来的自信将希望寄托到来世呢。”
她闷闷的说完，又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李谊见她不加掩饰的将心中的苦闷都说了出来，也不禁生出几分亲近同情之心，轻声安慰道，“大郎他从小便被众星捧月惯了，不论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皆无比宠爱他，对他寄予厚望。所以他的性子容易偏执，有些自负……而我看杜娘子你也是执拗倔强的性子，哎……他既然如此看重于你，若是你能换个角度去接受，这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你们俩都钻了牛角尖，没一个肯低头，怕是要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听到李谊这番话，杜仲鸯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我从未有半分情意于他。”
“像你这般的娘子真是少见。”
“富贵荣华于我如过眼云烟，此生只想家人平安康健，能与心爱之人相伴到老，偏偏这也是奢望。”杜仲鸯摇了摇头，眸中忽的迸出一丝清明来，“若是往后只能违背心意的活下去，倒不如脖子一抹，求个解脱。”
李谊听到她这样悲观的话，虽是有几分醉意，但吐字清晰，并不是醉酒之言。
两人沉默了许久，杜仲鸯站起身来，屏退了下人。
待明霞和霜叶退下后，杜仲鸯走到李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杜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请舒王出手相助，放我离开府中。”
“你要离开去哪？”
“宫闱内一把火，杜秋娘已死。我想回到金陵找到家人，带她们寻一处偏僻之地，隐姓埋名的生活。”
杜仲鸯深深地低着头，她想得很清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想办法逃离。这两日与舒王接触下来，她觉得他是个宽厚体谅的长辈，或许求助于他，能够搏得离开的机会。
李谊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黑眸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
纵然膝盖跪在地上沁骨的冰凉，杜仲鸯的身子依旧挺得直直的。
街外传来三下清脆响亮的梆子声，旧年已过，新年伊始。
舒王叹了口气，似乎在作某种妥协，虚抬了下手，“杜娘子，你起来说话吧。”
杜仲鸯心中一喜，抬头看向舒王，“舒王，你这是答应了？”
舒王微微颔首，眼中泛起沧桑来。看到她眸中如火焰闪耀的期望时，他心中不忍去浇灭。更何况，她这执拗的性子若是留在后宫中也定要吃苦。
倒不如做回善事，放她离去。
舒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缓缓道，“你到底是大郎亲自托付在我府上，我能帮你的也不多。你若想离开长安，最好是在上元节，节庆三日，全城取消宵夜，百姓皆在街上狂欢，届时人多眼杂，守城门的卫士也好打点，趁着那档口，你就赶紧离开长安。之后的事情，本王也无能为力，全凭杜娘子自我造化。”
杜仲鸯明白自己要是跑了，李纯那边要是追究起来，舒王面子上也过不去。她会意的点头道，“舒王，秋娘逃跑全是我一人所为，不会牵扯到你。只是劳烦你帮我给广陵郡王传个话，就说上元节那日我想外出逛逛，约他同游。”
“约他同游？他在你身边，届时你要如何离开？”
杜仲鸯狡黠道，“所以还要劳烦舒王你替我准备几样东西……”
她压低声音将所需之物一一说出，舒王听后，很快明白她要做什么，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欣赏之色。
“杜娘子，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点，你可有十足把握？”
“没有把握也得试一试。”她摇摇头，咬牙坚决道，“到时候是何结果，都由我自个担着。”
如果她在李纯的眼皮子底下逃了，李纯纵然有再多不满，也怪不到舒王身上。
舒王知道杜仲鸯这法子也是为了与自己撇开干系，他心生感慨，举起酒杯道，“杜娘子如此信任本王，你所需之物我也会尽快给你准备好。”
杜仲鸯举起酒杯，“多谢舒王。”
两人将杯中酒饮尽。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丫鬟惊喜的声音，“呀，下雪了——”
瑞雪兆新年。
……
翌日，正月里。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杜仲鸯宿醉酒醒时，霜叶正端着装着热水的铜盆走进来。她身上穿着簇新的红色袄子，一张清秀的小脸也衬的喜气洋洋，见到自家小姐醒来，她喜滋滋的问候道：“小姐，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你这丫头嘴巴真甜。”杜仲鸯接过热帕子擦了擦脸。
这时明霞也走了进来，也与霜叶穿着一样的新衣，手中端着托盘，笑盈盈的拜了拜，“杜娘子，福庆初新，寿禄延长。”她将托盘放在一旁，“这是府里给你做的新衣，今儿个是元日，换上新衣人也精神许多。”
杜仲鸯扫了一眼那芙蓉色的丝绸裙衫，似乎也被这新年的氛围给感染了，走到首饰台旁，取出两支金银错簪子，给明霞和霜叶一人一支，轻笑道，“拿着吧，新年讨个吉利的彩头。”
两丫鬟接过那簪子，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