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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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金丝雀笼

    第七十九章:金丝雀笼

    杜仲鸯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屋子里。她从床上坐起来,捧着脑袋,宿醉带来昏沉让她蹙起眉头。

    这里是哪里?

    她往门口走去,还没等她开门,门就被从外推开。

    进屋来的是一名白衫红裙的丫鬟,见到杜仲鸯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杜娘子,你醒来了?”

    杜仲鸯打量了这丫鬟一番,看她周身的打扮和气度,不像是平康坊里伺候的。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那丫鬟道,“杜娘子,这里乃是舒王府上,奴婢明霞,是派来伺候你的。”

    杜仲鸯这下更懵了?舒王府?她这么会在舒王府上?

    明霞将手中的铜盆放在一旁,拧了温热的葛巾递给杜仲鸯,柔声道,“杜娘子,你先洗漱用膳吧,过会儿奴婢与你慢慢解释。”

    杜仲鸯接过葛巾擦了擦脸,心底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盏茶功夫后,杜仲鸯算是大概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昨夜她在平康坊安置后,早上市坊门一开,她便被送到舒王府中。广陵郡王拜托舒王照看杜仲鸯一段时日,具体要在舒王府中要住多久他并未说,只是叮嘱了好生照看,不许踏出舒王府上一步。

    而这舒王,本名李谊,是前昭靖太子之子,当今圣上的堂弟,也就是李纯的堂叔。一向喜好舞文弄墨,诗书琴棋,爱清静,是长安城里的清闲王爷。一向与广陵郡王交情不错,且他府中并无王妃和姬妾,将她安排在这里,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后宅纷争。

    听完明霞的话,杜仲鸯冷笑两声,李纯的算盘实在是打的精明。

    昨夜酒醉的事情她脑中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也记不太清楚,唯一记忆深刻的便是那枚鸳鸯玉佩。

    一想到这事,杜仲鸯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愤懑。

    用完早膳之后,她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盯着粉白墙角里静静开放的绿梅。

    明霞怎么劝她进屋也无果,只得拿了条狐皮披风给她裹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弧形围墙的门洞中走进一道疏疏朗朗的修长身影来。

    杜仲鸯眼角余光瞥见那道青色衣袍时,眉心猛地一跳,还以为是李景昭——他是最爱穿这种天青色长袍的。

    但当那人走近后,杜仲鸯才怔怔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一袭青色长袍,系着一条精美白玉腰带的男子,他约莫三十多岁,一张富贵白皙的面容上透着一种淡然隐逸的仙气,眉目舒展,周身气度超然于尘世之外。

    这人便是舒王李谊。

    杜仲鸯赶紧起身,朝着李谊行肃拜之礼。

    李谊抬了抬手,慧明透彻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杜娘子好眼力,一眼就瞧出我身份来。在我府上,就不必拘礼了。”

    杜仲鸯低垂眼眸,道,“王爷乃人中龙凤,风神俊秀,周身气度非常人所有。”

    李谊轻叹了一声,“杜娘子不必与我说这些虚浮赞美之词。”顿了顿,他说道,“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坐着要是着凉该如何是好?”

    杜仲鸯抬眸,眼神坚定的看向李谊,“我在等舒王你。”

    李谊略抬眉毛,说,“你知道本王会过来?”

    杜仲鸯摇了摇头,轻声道,“如若我乖乖呆在屋子里,王爷你不一定会来这院中。但若我在外吹风挨冻,定会有人禀告与你。我是广陵郡王托付你照顾的,到底有这份委托之责在,若是人真的冻病了或者怎样,你这边也不好跟郡王那边交代,所以会亲自过来看看情况。”

    听到她这番话,李谊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了两声。看向杜仲鸯的目光也多了两份欣赏,颔首道,“本王也曾读过你那首金缕衣,当时便在想会是何等女子能作出那样的诗句,如今亲眼一见,的确是个聪慧的。”

    “王爷过奖了,秋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民罢了。”

    “杜娘子,如今本王来了,你也不必再在外面受冻了,不如去屋里坐着聊。”

    “好。”

    两人一起朝着屋内走去,不多时丫鬟就端上热乎的牛乳酪饮,还有瓜果糕点。

    杜仲鸯和李谊对坐在榻上,案几上摆着一套棋盘。

    “不知杜娘子可有兴趣与本王手谈?”

    “自当奉陪。”杜仲鸯微微颔首。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渐渐添多,杜仲鸯见李谊思索时,轻声说道,“不知道舒王可否告知秋娘,郡王打算困我多久?明日除夕夜晚,我还要御前献艺,怕是离宫太久,会引起麻烦来。”

    李谊落下一子,语气平静道,“本王也不想瞒你,我那侄子将你置于我处,便是想你安安心心的待着,莫要再想御前献艺的事情。”

    杜仲鸯的手一顿,拧起眉头,“如果宫内不见人,该怎么交代?”

    李谊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大郎自会安排好。”李纯乃当今圣上长子,皇室长辈若称呼他,按照长幼次序来称呼即为大郎。

    “安排?如何安排?”

    “这个,或许今夜,或许明日,你便可知晓。”李谊摊开手,落下一个黑子,眼中带着笑意,“杜娘子,你输了。”

    杜仲鸯恍惚,看着凄惨的期盼,勾了勾嘴角,“是啊,我输了,困兽之势。”

    这棋盘黑白散落,倒像极了自己如今的境遇,被困在这舒王府中,像是笼中的金丝雀,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

    可偏偏那人是权势背景强大的李纯,她没有半点能够反抗的资本。

    舒王李谊离去时,温和的说道,“杜娘子,你也算是我舒王府上的客人,在我府上不必拘谨,要是这吃穿用度有半分怠慢,你尽管开口,权当是自己家中即可。”

    杜仲鸯感激于舒王的照顾,轻轻颔首,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多谢王爷。”

    她被困于此,又怎能把这当做家中?

    现下最让她记挂的便是霜叶,自己陷在舒王府中,那丫头遍寻不见自己该有多着急?

    将心中顾虑与李谊说后,他答应会帮忙留意,便离开了这处院落。

    杜仲鸯目送着舒王离开,蓦得,一阵寒风吹过来,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心底却是一片冰凉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