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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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勃然大怒(1)

    第六十章:勃然大怒(1)

    此言一出,宏儿的身子如同筛子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

    屋内其他奴才们也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都很清楚崔氏的言出必行,今年三月就有一个奴才得罪了主母,被活活打死丢了出去,那惨状到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按照大唐律,家奴便是主家的私有物品,若是家奴不服管教,惹得主家不满,顶不过是去官府报备一声,走走过场,之后主家是可以任打任杀,随意处置的。

    一直闭目的李景昭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他蹙眉看向崔氏,“阿娘,你何必迁怒于宏儿。”

    崔氏碰上他清冷的视线,心中不悦,也冷声道,“怎么,你听到我要取了这奴才的命,才肯睁眼看看你的母亲,才肯跟我说说话?”

    李景昭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沉默半晌,再次开口道,“宏儿是奉我的命令行事,是我让他去金陵城的。”

    崔氏早就猜到是这么一回事,如今从李景昭的口中听到,越发的不满,她冷然道,“昨天那二十杖是白打了,你竟然还不死心,都成了这幅模样,还惦记着她!”

    顿了顿,她勾起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来,“不过我今儿个可是听说,昨日你那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高挂花牌,大开艳帜,引来无数浪荡男子追捧,最后三千金被买下一夜。”

    她话语中满满的讥讽,瞧着李景昭的脸色更阴沉几分后,崔氏这才缓了语气,柔声劝道,“六郎,你何必为那样不洁的女子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呢?像她那种女人,天生浪荡贱命,又怎配得上你这样好儿郎。你若是愿意,多少名门淑女任你挑选……”

    李景昭的手紧紧地攥着锦被,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发闷,眼前一阵晕眩,随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房内所有人神色都变了,崔氏也吓到了,忙扶住李景昭瘫软的身子,“六郎,六郎——”

    跪在地上的宏儿忍不住抬头,朝着崔氏哀求道,“夫人,求求你别再说了。你这话简直就是往公子的心口捅刀子啊!他一开始也是听到杜娘子的消息,这才气的吐血,你莫要再刺激他了!”

    崔氏脸色一变,这边又紧张李景昭的身体,那边听到宏儿这声声哀求,只觉得心烦意乱,面上也挂不住,索性一挥手,对如诗吩咐道,“这个奴才实在是聒噪,给我拖下去打三十棍。我都怀疑是他成日在六郎耳旁教唆,才让六郎如此不听劝。”

    听到崔氏的吩咐后,如诗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将宏儿给拖了出去。

    “公子,公子——”

    李景昭听着宏儿的哀求声,想要替他求情,可他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迎上崔氏的目光,两片嘴唇喏喏的动,“阿娘……”

    崔氏冷着脸,“像是那种奴才,就不应该留在你身边!”

    说着,她又冷觑了如画一眼,不耐烦地问道,“怎的这么磨磨蹭蹭,都这些时辰过去了,大夫呢?快去给我催催!”

    如画忙应了下来,脚步匆匆的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宏儿吃棍子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的传来,听得这一屋子的奴仆都毛骨悚然,背后冒汗。

    床榻上的李景昭听到那声音,只觉得眼前的阿娘是那样的陌生,全然不是自己认知中的慈爱和善。

    他只觉得脑袋发晕,眼前一黑,便闭着眼睛昏厥了过去。

    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两个小厮跟在大夫身后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崔氏一见李大夫,就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忙站起身来对大夫道,“陈大夫,你总算是来了。快点瞧瞧我家六郎是怎么回事,这才一盏茶的工夫,就吐了两次血。”

    陈大夫忙恭敬地安慰道,“夫人莫急,待老夫给六公子诊断一番。”

    崔氏朝着一旁站去,给陈大夫让了位置,嘴上客气道,“有劳了。”

    她紧张的看着陈大夫给李景昭号脉,如诗却从外院快步走了进来,凑到了崔氏身旁耳语道,“夫人,奴刚远远瞧见大人往这边来了。”

    崔氏脸色一变,皱眉道,“他此时不是应该在军营嘛,怎么会来六郎这里。”

    如诗忙道,“看大人来的方向,像是从郑娘子那里过来。”

    崔氏眯了眯眼眸,脸色冰冷,咬牙低声道,“难道是那个贱人在大人面前胡说了些什么。”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先将宏儿那奴才拖到柴房去,莫要让大人看见。”

    如诗心下了然,垂下目光应了一声,“是,奴知道的。”说罢,她再次转身离开屋子。

    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奴才在门口朗声通禀,“大人到——”

    一身朱红团花圆领斓袍,腰间佩戴金镶玉腰带的李锜大步的走了进来。

    一屋子的奴才忙低头行礼,崔氏也朝着李锜肃拜了一下,“夫君,你怎么来了。”

    李锜看了一眼崔氏,又扫了一眼屋内的状况,当看到地上的血迹时,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我刚回府中,便听说昨日你对六郎施了家法,心想着就来看看。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崔氏听出李锜的质问,心上一紧,忙垂手道,“昨日六郎言语顶撞了我几句,我便请出家法来管教他。哪知道六郎这孩子身子骨弱……”

    她只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要是让李锜知道六郎是因为一个小小艺伎而顶撞自己,按照李锜的脾气,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

    听到崔氏的解释,李锜浑浊却又透着精光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背着手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陈大夫给李景昭把完脉后,又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拿了一颗药丸给他喂下。

    “陈大夫,你给我儿喂的是什么?”崔氏紧张的问道。

    “夫人莫担心,只是安抚心神的静心丸。”陈大夫将那药瓶收起来,又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李锜和崔氏一拜。

    李锜抬手虚扶了一把,说道,“大夫无须多礼,还请问我这六儿情况如何?不过是吃了二十杖,怎么就到吐血这样严重了?”

    “这……”陈大夫似有犹豫,一张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崔氏见他这样,心中凉了一截。一旁的李锜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威严道,“陈大夫,你尽管说,不准有半分隐瞒。”

    陈大夫这才开口道,“之前公子只是伤寒之症,仔细调理便可。昨天公子受杖刑后,老夫也来看过,不过是些皮外伤,未曾伤到筋骨,上了药好好休息也无妨。只是,只是……”

    顿了顿,陈大夫幽幽的叹了口气,“公子精神抑郁,胸部闷塞,胁肋胀满,咽中如有物梗塞,苔白腻,脉弦滑,乃是五劳七伤中的肝气郁结气滞血瘀证……”

    崔氏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道,“那这病该如何治?不管多贵的药材,尽管用!”

    陈大夫摇了摇头,轻声道,“公子这病不在外伤,而是心病。这老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夫能做的也只是开些药给公子调理身子,其他的……恕老夫无能为力。”

    心病还须心药医。

    崔氏杏眼圆瞪,看着床上似是熟睡过去的李景昭,只觉得心口一阵无能为力的绞痛,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痴情种?难道是自己把他逼得太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