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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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擦肩而过

    第五十八章:擦肩而过

    待杜仲鸯抬眼,只见一袭深绿色襦裙的孙凤娘正朝着屋内走来。

    她见到杜仲鸯还坐在床上,也径直走了过来,当目光触及到她脖子上那粉色痕迹后,不由得出声问道,“秋娘,你还好吧?”

    杜仲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孙凤娘在她床边坐下,伸手将她耳畔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似是斟酌了一番后,才又轻轻地问了句,“昨夜,那位郎君对你可还好?”

    杜仲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眸光一闪,避开了她的目光,垂着脑袋,蚊蝇哼哼般答道,“嗯……”

    昨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可怕,那男人对她算是温柔体贴的。

    听到她的回答,孙凤娘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她又从袖口拿出一个红色荷包来递给杜仲鸯,“来,拿着。”

    杜仲鸯接过那个红色荷包,愣怔片刻,双眼带着疑惑看向她,“凤娘,这是?”

    孙凤娘轻笑了一下,“按咱们这行的规矩,过了梳弄的姑娘都要得一份贺礼赏银,这是我给你备下的。本来按理说,这坊内的其他姐妹也都应该来贺一贺你的,但我想着你初经人事,肯定累着了,便把她们都回了。”

    经凤娘这么一提醒,杜仲鸯才记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对于青楼女子来说,梳弄便是相当于出嫁一般的大事,也是有着许多规矩讲究的。

    她捏紧那红色荷包,感激的看了孙凤娘一眼。沉吟片刻,杜仲鸯抬起疑惑的眸子,随意的问了一句,“凤娘,昨夜是否有人外寻我?”

    孙凤娘的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诧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大晚上的哪有人敢在街上大声嚷嚷?也不怕犯了夜禁,被武侯给抓走。”

    杜仲鸯半信半疑,“是吗……”

    “大概是你听错了。”

    孙凤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一丝浅笑来,“你别想那么多了。今儿一大早我就去刘家药铺取了那支火灵芝回来,华大夫刚把药给熬了,你娘亲已经将药服下了。等会儿霜叶将热水打来,你先沐浴更衣,正好晚点陪你娘亲一起用午饭。”

    听到娘亲已经服下药,杜仲鸯只觉得胸口压着的石头总算是挪开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眉目也缓缓舒展开了,白皙妩媚的脸庞上扬起一丝安慰的浅笑来,“凤娘,为我娘亲的事情,实在是劳烦你了。”

    “净说这种生分的傻话。”孙凤娘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随即站起身来,“我那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待孙凤娘走后,霜叶这边热水和浴桶也叫人抬了进来。

    将门关上,杜仲鸯由着霜叶搀扶着走进浴桶内,温热的水将她酸疼的身子给包围住,她只觉得浑身的疲劳得到了疏解,轻轻地闭上眼睛,将脑袋靠在浴桶边上。

    霜叶在一旁体贴的帮她按摩着手臂,絮絮叨叨的说些闲话,比如说昨夜三千金拍下风流一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城,又比如坊内的姑娘们怎么的羡慕怎么眼红……

    蓦得,霜叶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小姐,你,你这……”

    杜仲鸯皱了皱眉头,缓缓地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霜叶这大惊小怪的样子,“怎么了?”

    霜叶伸手指着她的胸前,“你那块玉佩怎的不见了?”

    玉佩?

    杜仲鸯抬手下意识往脖子上一摸,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从小佩戴着的那块鸳鸯玉佩不见了,这玉佩她日日夜夜戴着,就连沐浴也不曾取下过,怎么会不见……

    明明昨天夜里还在的……

    难道是昨夜共寝的那位贵人拿走了?那块玉佩并不值多少钱,更何况对于一掷三千金买春风一度的有钱来说,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她坐在水中,两道柳眉微微皱起,手覆在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上,心里也仿佛缺了一块。

    而此时此刻,璇玑坊门外。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许久,车上的宏儿守着那两箱金子,望着那高大气派的门楼,哭丧着一张脸,现在该怎么回去跟公子交代!

    马车夫坐在车前,有几分不耐的问了一句,“我说小兄弟,咱们昨儿个连夜赶来,这坊内的人压根就不待见咱们,直接将咱们轰出来了,你今儿个怎么还望着呢?这人家都说了,这花魁娘子都已经被人买下来了,三千金呢!你这眼巴巴的望着也没意思啊。”

    宏儿听后,脸上的神色更是无奈了,闷闷的说,“我知道已经晚了啊,这紧赶慢赶的,一路上都不敢停下来出个恭,哪知道还是晚了……”

    现在这杜娘子已经成了挂了牌,卖了身,自家公子知道后该要如何接受啊!

    马车夫咬了一口刚烤出来的芝麻胡饼,试探的说道,“那咱们就别等了?直接打道回府?”

    宏儿放下了收回长久凝视的视线,将车子放下,哀叹一声,“哎,也只能回去了,走吧。”

    有了宏儿这一句话,马车夫扬起皮鞭,轻轻地抽了一下马儿一下,马车很快就开始跑起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璇玑坊门口,只扬起一屁股的灰尘……

    *

    发现那块玉佩丢失了之后,杜仲鸯的三魂七魄就好像少了一缕,对于昨夜那位郎君为何要拿走自己的玉佩,她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她也不再去废脑筋想。沐浴更衣之后,便向琵琶苑去了。

    刚到琵琶苑,她就听到里面一阵杯盏落地破碎的声音。

    杜仲鸯双眉一蹙,提起裙摆就快步的朝屋内走去。

    只听得清月伏在床上一阵呜呜的啜泣声,哭的伤心欲绝,直叫人肝肠寸断。

    杜仲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眉头紧锁的婉儿,婉儿却冲她摇了摇头,双眸满是迷惘,讷讷的说,“半个时辰前清月姑姑出去走走,正好听见两个嘴碎的小丫头说着昨夜花魁挂牌的事情……清月姑姑回来后,就,就这样了……”

    听到婉儿这解释,杜仲鸯心底“咯噔”一下,随后又渐渐地释然,她早就知道这种事情定是瞒不住的,只是未曾料到娘亲这么快就听到消息。

    “我知道了,婉儿,你先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怎么样?”杜仲鸯给了霜叶一个眼神。

    霜叶立刻会意,朝着婉儿道,“婉儿,我们一起去吧。”

    待两个丫鬟退下后,杜仲鸯绕过那地上白瓷花瓶的碎片,走到了床边,轻声道,“娘亲,你莫要太难过伤心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

    清月缓缓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憔悴,她泪眼婆娑的盯着杜仲鸯的脸,“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我实在不是个好娘亲,我对不住你啊——”

    杜仲鸯见她这样自责,心中也泛着一阵难过,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莫要自责,只要你平安康健,一切都是值得的。”

    “若是我早知道你为了筹钱给我治病而葬送清白,我宁愿自刎也不愿意将你害到这样的地步。你越是懂事,为娘的越是觉得愧对你。”

    “娘亲,其实打从三年前我踏进这璇玑坊的门,也许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了的。”

    清月身子一怔,一时间语塞说不出话来,只得深深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