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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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云中锦书

    第四十七章:云中锦书

    又泡了一会儿澡,她这才从水中起身。换上一身素雅的月白色云纹滚边的短襦,下身系着一条万字纹绫的黛色芙蓉裙,缓步走到了梳妆镜前坐下。霜叶忙拿了干净的葛巾上前帮她擦干头发。

    杜仲鸯抬起眼皮看着面前的镜子,从镜子里她能看到身后霜叶那心不在焉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霜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到她这冷不丁的发问,霜叶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慌乱,结结巴巴的否认着,“没,没有……”

    杜仲鸯按住她擦拭湿发的手,转过身子,抬起头认真的盯着霜叶的俏脸,语气郑重了几分,“这几年你我日日夜夜相处,我还不了解你?只要一说谎话你的眼睛就习惯性的往下瞟,打从你打热水回来后,都已经不下十次说话眼睛朝下了。”

    霜叶愣怔着,没想到自家小姐将自己看的透透的,眼珠子又习惯性的朝下瞟,却是生生的忍住了,她咬着唇,心中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小姐,我刚下去打水时,遇见了阿大。他递给我一封信,说是午时坊外的一个小厮塞给他的,还说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中。”

    “信?”杜仲鸯松开了抓住霜叶的手。

    霜叶从袖里掏了下,拿出一封淡黄色封皮的信件来,递了过去,“就是这个。”

    杜仲鸯接过那封信,疑惑道,“如果只是一封信,你为何支支吾吾不跟我说实话。”

    霜叶一愣,随即垂下了脑袋,讷讷的说,“阿大说,那送信的人瞧着眼熟……像是跟在李公子身边伺候的……”

    杜仲鸯不禁捏紧了手中那封信,一时间觉得这张薄薄的纸变得千斤重。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霜叶,压低声音沉沉说道,“这封信的事情,不准跟凤娘说。否则,以后你不要在我身边待着了。”

    霜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忙不迭应下。杜仲鸯挥了挥手,说道,“我有些想喝乌梅饮了,你去给我弄一盏回来吧。”

    待霜叶退下,杜仲鸯起身走到门口检查了下,将门从里反锁后,这才重新走回到梳妆镜前,拿起那封信急急地拆开来。

    信封里只有单薄一张洁白宣纸,她将那张信纸展开,上面是隶书写就的寥寥数行,骨峻气遒,严谨秀整。读至抬头上写着“仲鸯亲鉴”,她只觉得耳畔的似乎响起了李景昭清朗温柔的声音,通共就几句话,她却来来回回读了四五遍,捏着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只觉得心潮涌动……

    她以为那日重阳在紫金山上,就已经是诀别,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死心。信中内容简单,无非是他想要约见她一面,只是末尾那句“不见不散”,他落笔加重了不少,足见他的心意坚定。

    要去见他吗?

    杜仲鸯闭了闭眼睛,她该怎么办,是狠心不去理睬,还是再去见他一面?

    脑子里响起那日离开时,小厮宏儿的那一番话,她实在是无法责怪李景昭。若是非得要找个可以责怪的,难道是去责怪这大唐律法森严,为何要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为何要有这丧心病狂的良贱之分?

    像是这样的责怪埋怨的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真的说出来,铁定是要被抓到官府衙门里活活打死的。

    她就这样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的思考着,直到门口响起霜叶的敲门声,“小姐,你怎么锁门了?”

    杜仲鸯将那封信放进梳妆盒中最下一层,起身去给霜叶开了门。

    霜叶刚将乌梅饮放在高脚圆桌上,杜仲鸯抬头定定的看着她,肯定的出声道,“霜叶,你去与凤娘禀告一声,我等会儿想去城东的彩绣铺子逛逛,找个花样做套新舞裙,花魁大赛的时候要用。”

    “小姐。”霜叶似乎意识到什么,愕然看向她。

    杜仲鸯神色淡然,平静的朝她点了点头。

    霜叶知道她的意思,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这就去跟凤娘说。”

    *

    客似云来酒楼,两个戴着帷帽的窈窕女子缓步上了第三层,又走进了靠街边的雅间。

    不一会儿,雅间的门打开,一个戴帷帽的女子和一个小厮走了出来,在门口旁的小桌子坐下,还点了两道小菜。

    雅间内布置的宽敞整洁,地榻上摆着一张长案几,两侧是简洁又不失大气的水墨山河樟木屏风,墙上又挂着两幅字画,一大面的窗户是沿街半敞开着,从这个角度往外看去,便可将沿街风情尽收眼底。

    杜仲鸯将脑袋上的帷帽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一侧,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男子。

    李景昭总是温柔笑着的,他看着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杜仲鸯避开他的目光,低低的说道,“我会来,因为还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她说着,从袖兜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案几上。

    那一柄洁白的玉箫静静地躺在案几上,无声呜咽。

    “你是为了还这个才赴约的?”李景昭眉头一皱,眸中带着几分伤心,看向面色清冷的杜仲鸯。

    “嗯。”杜仲鸯淡淡的答应着,“不然李公子觉得,我为何要赴你的约?”

    “……”李景昭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那柄玉箫上,没有作声。

    “我本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知道你这次约我相见,还有什么事?”杜仲鸯故意冷着声音道,“如若没事,我便先告退了。”

    说着,她便要起身。

    李景昭忙出声道,“等等。”他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当感受到她那诧异的不悦目光时,又忙松开。他轻声道,“仲鸯,你还在怪我,是吗?”

    杜仲鸯将手缩回,挺直了身子端正的坐着,“我没有。”

    李景昭脸色稍微好了些,强打起精神,朗声道,“那你为何对我这样冷淡……”她何曾知道,她的冷漠疏离就像是一把把无形之中的刀子插在他的心口,他只能默默地消化着化脓伤口带来的疼痛。

    杜仲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李公子,你我身份有别,太过亲密反倒给各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正如我上次说的,我们还是不要再相见了。”

    李景昭眼神微暗,说道,“你是我心仪之人,一句轻飘飘的不要再相见,说起来多么容易,可是做起来有多困难。仲鸯,你若是当我之前与你说的表白为孟言浪语,我无话可说,可你上次明明说过,你也是心悦我的,又怎么会不明白此刻我的感受?”

    他的话敲打着杜仲鸯想要冰封起来的情感,她敛眉垂眸,讷讷的说,“不然我能怎样呢?我们是身份便是跨不过去的鸿沟,除了认命,还能怎样?”

    她只是个小小的歌伎,无权无势,难道要她学着话本子里面写的那样,以死明志,为爱殉情吗?话本子到底是话本子,在这世间上她还有所牵挂,怎能草率的一死了之?

    李景昭忽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深眸凝视着她,用极其坚定地语气说道,“仲鸯,我们私奔吧。”

    杜仲鸯眉心一跳,心底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