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字体: 16 + -

第三十一章:心悦君兮(1)

    第三十一章:心悦君兮(1)

    颖师和尚伸手摸了下白胡子,道:“难道女施主希望我严格些,譬如设定几道考验?”

    杜仲鸯自然听得出这是玩笑话,忙不迭摆了摆手,“法师,我只是太惊讶了才会那样问,还请你莫怪。”顿了顿,她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只是我还有一事得告知法师。”

    “但说无妨。”

    “我的身份……我非良家子,乃是城中璇玑坊里的一名歌伎。颖师如此豁达亲切,我也不想瞒着您。”杜仲鸯低垂眼眸,声音低了下去,“只怕日后有人多嘴多舌,说颖师有一位贱籍出身的徒弟,难免会污了您的名声。”

    颖师和尚的脸上无波无澜,睿智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欣赏,他说道:“女施主,《长阿含经》中有言,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在出家人眼中,并无贵贱之分,众生平等。你向老衲学琴,能够坦白身世,且还为老衲清誉考虑,这颗善心实属难得。”

    听着颖师和尚这番话,杜仲鸯的心深深地触到触动,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还是一旁的李景昭轻声提醒道:“仲鸯,还不快快拜师。”

    杜仲鸯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朝后退了一步,深深地弯下腰朝着颖师和尚拜了三下,“杜仲鸯拜见法师。”

    颖师和尚微微颔首,说道,“女施主请起。老衲每日还要念经坐禅,不能每日教授你琴艺。你且在此等候片刻。”

    说罢,他转身朝着禅房而去。

    杜仲鸯站在外面等着,身旁的霜叶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小姐,没想到法师竟然如此好说话,这么快便答应下来,实在是个好人。”

    “没想到你今日来,除了解签,还有拜师的心思。”李景昭清俊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眼神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嗯,颖师的琴艺天下闻名,我自是慕名前来。”杜仲鸯停顿片刻,仰起头对上他那双温柔的黑眸,问道:“那你怎么也会在这?”

    见她发问,李景昭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抬手掩唇轻轻地咳了两声,低声道,“我……我只是……”

    见他这幅磕磕巴巴半晌也寻不到一个好借口的窘迫模样,杜仲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眼底闪着戏谑的光芒,故作认真道:“莫不是也想来上山看看栖霞秋景?”

    李景昭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是,是来看秋景的。”

    恰好颖师和尚从禅房走了出来,两人也止住了笑,但杜仲鸯还是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你说谎可实在不高明。”

    李景昭听到她话中的笑意,脸又热了几分。

    颖师和尚递了一个朴素的木盒给杜仲鸯,说道:“这盒子里是一本琴谱,你且拿回去练着。你的古琴已经弹得不错,弹这些曲子应该没有难度。若是遇到不懂之处,再来山上寻老衲便是。”

    看着那个木盒,杜仲鸯立刻恭敬的双手接过,只觉得这并不重的木盒托在手中竟有千斤重,她感激的谢过颖师和尚。

    此时天色已晚,一行人也赶忙拜别了颖师,匆忙下山去。

    往山门去的路上,李景昭与杜仲鸯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见快要走到马车处,李景昭出声道:“今日我是骑马而来,家中亲人记挂,于是打算今夜就赶回润州府中的。”

    杜仲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扫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两匹马,心下泛起一阵淡淡的不舍,说道:“现在时辰不早了,你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家中随从已经在城门候了多时。”李景昭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正面对着她,轻轻出声道,“仲鸯,我刚才对你说了谎。”

    “嗯?”

    他垂下目光,眼中是一片赤忱深情,面容肃然又郑重,“我不是来看秋景……而是,而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杜仲鸯听到他这直白的话语,又触及他热诚的眼光,一颗平静的心也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呼吸都不平稳了。

    李景昭盯着她染上一层浅淡绯红的妩媚脸颊,分不清是这夕阳余晖的缘故,还是她也害羞的缘故。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一时间都看呆了。

    两人静静地彼此凝视着,周围一切变得那样安静,时间慢慢的流淌着,时而有几片秋叶缓缓落下,日暮秋烟起,萧萧枫树林,只有彼此眼中的情谊真挚纯粹,不受外物的侵扰而有所改变。

    也不知道这样对视了多久,还是霜叶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杜仲鸯怔怔的回过神来,心湖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李景昭将随身的白玉洞箫取了下来,递给杜仲鸯:“仲鸯,这柄玉箫乃是我从小到大的随身之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今日,我将此赠与你当作信物。我这次回镇海府中便向家母表明心意,想个万全之计求娶你。”

    求娶?杜仲鸯暗自吸了口冷气,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

    “是,我想娶你为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的神情并无半点玩笑的意思,如琉璃般清澈的眸子满是坚定。

    杜仲鸯恍惚了一下,只觉得喉头发紧,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景昭见她眉头蹙起,心里猛地一沉,开始脸上那坚定之色动摇了几分,有几分怅然若失,“难道……难道是我一厢情愿,仲鸯你对我并无半分情意?”

    杜仲鸯抬头对上他那双略带伤心失落的眸子,胸口一阵闷气,她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袖口里的手指根根收紧,深深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的痛。

    “是在下莽撞了……”李景昭的脸色白了几分。

    “不。”杜仲鸯只觉得心口一热,她想起那句劝君莫惜少年时,想起颖师和尚才解的签文,想起这些天的心之所思,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涌遍全身,她无畏的看向面前清秀的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