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荣宠,下堂公主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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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未鸯城属大周领土,两国交战五年,轩绒烨铮曾不止一次潜入其国土,只为找寻云落枫,上天入地,黄泉忘川,但凡听到一丁有关她的消息,绝不会放过。

    只是当他风尘仆仆的赶来,见到传说中的说书先生时,还是不免失望了。

    那个摆着一张小木桌,放置在桥头下,和来往的听客交谈甚欢的故人,依旧不是他要找的人。

    五年不见,她依旧不改从容的气度,发上还插着一支簪子,虽是男士绾就的样子,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

    一场故事说完,听客意犹未尽的散去。日头已是晌午时分,君珂整理起行囊,准备收拾回去。

    但觉有人望着这边,他顺着视线回望过去时,正看着一身戎装的轩绒烨铮,立在桥头,形单影只的样子,和满城春色尤为不搭,太过萧索了些。

    拦河的柳枝饶痒痒般往他身上撩着,那人却岿然不动,眼底只有失望。

    他不禁莞尔,“怎么,这位听友,可有不懂之处?”

    轩绒烨铮摇头轻笑,“闻说未鸯城南门桥下有个说书人,能说会道,畅古博今,孤王来看看。”

    “你观看的结果告诉我,是失望的。”

    “岂会,先生妙语如珠,实乃听之我幸。”

    君珂瞟了眼他一动不动的左臂,慰之一笑,“你还在找她么?”

    他点头,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总有一天会,她会出现的。”

    他那么辛苦的找她,她不会真的狠心到一辈子不出现的。

    “那…若她一辈子都不出现你要怎么做?”

    “那就找一辈子。”

    君珂摇头,既是钦佩他的痴情,又是怜悯他的遭遇。他与云落枫本来是很般配的一对,却因种种原因,总是分分合合,如今更怕是阴阳两隔。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女子已死的消息,只怕真的会傻傻的找一辈子。

    “轩绒烨铮,你比我执着很多,当年无涯离我而去,我曾一度一蹶不振,支撑我继续和你斗争的,便是把魏国抢回来。可魏国真的回来了以后我又发现,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时间失去了对世事的真谛。直到,我放下一切,也选择放过我自己。”

    “所以,在看见魏国皇族昏庸无能后,你放弃一切,隐姓埋名。”

    君珂折好小方桌,背于身后,淡笑,“如何,要不要喝两杯?”

    轩绒烨铮心中倒也畅快了些,或许同时失去挚爱,两人确实有共同语言,酒席间相谈甚欢。

    “你可是打算一辈子不嫁了?”

    “你能找她一辈子,我为何不能守一辈子。”

    他喝下杯中烈酒,咽下心头一丝苦涩。等或守一辈子是个很可怕的假设,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大概是强撑这么久,会总有崩溃的一天。

    “你不一样,你是大辽最尊贵的王上,不能一辈子当和尚,若是……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我一定会找到她,我只要她,别人不行。”

    君珂耸肩,呷一口清酒,似乎也尝到了苦涩的滋味。若是无涯没有离开她,结果又会怎样。

    不过短暂浅谈了几句,确认云落枫不在这里,酒足饭饱后,轩绒烨铮又继续踏上征途。

    君珂在古道送他离去,遥望着背负行囊不改坚毅的男子,纵马扬尘远去天涯,心中不免同情他起来。

    云落枫啊,若你真的还活着,就快点出现吧,这里有个满世界找你的男人。

    只是,你真的还活着么?

    自打别离,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光景。

    第六个年头,大辽与大周仍旧没有停止战争。

    这六年,大周皇帝总是萎靡不振,若非朝臣和太祖支持,或许真的早就灭在大辽强攻猛夺下。

    新春前几日,大周太祖傅天翎战死,一向只知道饮酒度日的皇帝才痛改前非,一扫之前的沉闷,正式担当起江山社稷的之责。

    更有消息传来,大周皇帝在太祖离世后,竟册封一名少年为太子。

    有人说,那少年太子,长的和前朝北齐末代皇帝近八分相像。只是唯一对不上的,是年纪。

    大周皇帝对外宣称是自己早些年的孩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若是那云琉非还在的话,应该十八了才对。

    诸多纷纭扰扰,流言私下盛,却无人敢质疑九五之尊这么做。只得承认了那孩子是傅家人。

    等大雪天过后,轩绒烨铮打算又带着马队,踏上找人的征途。

    对此,呼延默也是无奈的,很多次趁着他醉酒往他房里放女人,环肥燕瘦,姿态各异的都有,奈何陛下就是不上当。可苦了他整日焦虑其终身大事,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陛下,您看这样如何?西域那边进贡了几名妙龄女子,属下瞅着有几个您应该会喜欢,要不先纳入你房中?”

    轩绒烨铮拿着刷子专心为马匹梳洗毛发,头也不抬,“不要,你若是感兴趣就收了吧。”

    呼延默席地一坐,愁眉苦脸道:“属下是为大辽皇室血脉考虑,您再这么清心寡欲下去,那可……”

    “是啊,皇叔,您为什么不娶媳妇儿呀?”

    五岁半大的小女娃学着呼延默的样子,盘腿往地上一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轩绒烨铮冲她一笑,“铃铛来了,你母妃呢?”

    乌兰端着酥油茶从马场外走了,看着自己小女儿的模样又气又笑,“铃铛,告诉你很多次了,女孩子得矜持点,看你长大了怎么嫁的出去。”

    小女孩朝她调皮的吐舌,“皇叔说了,母妃小时候比我还皮,还不照样嫁了。”

    “你!”

    轩绒烨铮停下手里的动作,难得会心一笑,“说的没错啊,乌兰小时候还不如铃铛安静。”

    “陛下!”

    呼延默拍拍屁股站起身,端起一杯酥油茶笑眯眯的说道,“铃铛生的那样美,不愁嫁不出去。”

    这女娃长的不随母亲,到是和她作乱犯上的父亲一个模子。

    轩绒烨铮知道乌兰和呼延默的用意,总是拿孩子让他高兴,同时又打算勾起让他纳妃的想法。只是他不能的,枫儿爱吃醋,要是被她知道了,不原谅他怎么办。

    第二日一早,他再次出发,顺着上一次停下归来时的路,继续寻找。

    这里是临海较近的区域,不知不觉,他已经翻山越岭,把他能到的地方,找了一遍了。若这次还是无功而返,该怎么办呢。

    南边的小边城倒还安宁,顺着安静祥和的小镇,往大河下游寻去。前不远的地方,是个小小的渔村,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大大小小的村户不过百十家。希望渺茫,他依旧不肯放过。

    这片小村庄稀零的散落在河滩上,像星罗棋布的砂石,人口不密集,但民风淳朴。

    轩绒烨铮带头骑着马穿梭在村落里,还吓坏了不少妇孺稚童。这么多年,破旧的小渔村何曾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这上千名精锐的铁骑兵,无不散发着军人的凌厉之气,实在让他们心生惧意。

    “小孩儿,你过来,叔叔问你话。”

    正丢着沙包的小男儿犹豫着靠近他,有些羞涩和小心。

    “你认识画中的姐姐吗?”他展开手中的画像,指着画中的女子问道。

    小男孩儿瞅了眼画中仙姿佚貌的女子,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小云姐姐!”

    轩绒烨铮嘴角一扬,努力克制住狂跳不止的心,声音颤抖着问,“你见过她?可知她在哪儿?”

    “恩,见过。”那小孩儿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既是好奇又是谨慎。

    “劳烦小友带个路,她是叔叔的娘子,叔叔已经找她六年了。”

    小孩儿点点头转身朝着河边跑去,轩绒烨铮跟在后面,几近泪奔。

    “小云姐姐!有个自称是你夫君的叔叔找你哎!”

    脆生生的叫唤想起,他顺着满是芦苇的沿河边望去,果真看见一个女子蹲在那里,手持捣衣杵,正在岸边清洗几件粗布衣衫。

    清瘦萧条的背影,甚至飘扬的青丝,是他曾在梦里无数次见到的样子。

    他就站在她身后,激动的快要流出眼泪,生怕吓跑她似的,小步朝着她走来。

    女子清洗好衣服,拧干放在木盆里,起身,回头。一系列动作,却只依靠着右手完成,那只左臂自始至终都软绵绵的垂在一旁。

    “枫儿……”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两滴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终于找到她了,终于……

    云落枫并不意外,朝他咧嘴一笑,“你来了。”

    “是,我来了。”终于来了。他哭着朝她走去,心酸的看着她那支软绵绵的左手,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

    现在他们两人是真的般配了。一个断了左臂,一个废了右手。

    “让枫儿受苦了,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是他第四次对她伸出手。第一次,是在那间破败的茅屋里,第二次是在离别的长亭古道上,第三次是在千军万马前。

    她歪着头,在风中对他浅浅一笑,手中的捣衣帧盾声落地。

    “我愿意。”他和她就像这只平安锁,被扯断过,但最终还是联合在一起。

    她向他伸出手,在阳春三月里。

    “陛下,陛下,您醒醒,快醒醒。”

    怎么又哭了?

    呼延默推搡着靠在树下小憩却忍不住啜泣的男子,也跟着红了眼眶。

    听到呼唤,他醒来,眼角还有温热的泪水,原来是南柯一梦。

    轩绒烨铮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我梦见…我梦见我找到她了,她还说愿意跟我走。”

    “陛下别找了,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还带着箭伤,怎么会有生还的机会。”

    “呼延默,我想她,真的真的好想啊…”他手里还捏着那只皱巴巴的香囊,哭的可怜无助。

    他宁愿自己死在那个梦里,再没有梦过清醒的时刻。

    “陛下,我们……”

    “继续找,我答应过她,即便是等到我死也要等下去,那就继续找。”

    不知是不是一语成谶,他真的要等她到死。

    天大地大,枫儿,我的枫儿,你究竟在哪里啊?

    呼延默摇头叹息,搂住那个哭的像个孩子似的男人,望着无穷尽的苍天,不知道他的命运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