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破釜沉舟
“反正就一句话，她来了，我们母子三人就走。会定州去。我娘家虽不是叶家这般富庶，但是诗书传家，家里也有几亩薄田。多添三副碗筷也是添得起的。”
周氏说得掷地有声，立场分外坚定。叶文轩愣了下，顿时更加不知所措。
叶茗儿在一旁候着也不插话，只是劝母亲周氏消消气。
她虽然伶牙俐齿，但是这事是她父亲的事，贸然出声只会落得她一个不孝的名声。所以，哪怕她再鄙夷父亲做的荒唐事，再心烦意乱眼下这乱局面也只能忍者。
那边四姨娘陈氏一听周氏这么说，立刻扑上去跪在周氏面前，抱着她的腿哭道：“太太不要走！太太若是走了，我们怎么办？老爷有了新人忘旧人。妾身还不如太太一根寒毛重，老爷要是哪天厌倦了妾身，还不是一句话就把我们给赶回去了？”
二姨娘柳氏也在一旁抹泪。
四姨娘陈氏闹完了，转头就扑向叶文轩，拼命磕头：“老爷，说句话吧。妾身福薄命贱，没有伺候好老爷本就是妾身的错。太太一向在家中主持中馈，里里外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不要让太太走，要走也是让妾身们走。”
“只要老爷一句话，妾身二话不说立刻走。只求老爷不要让太太走，让叶家不要散了根基。”
她说完嘤嘤地哭着，说不出的梨花带雨。
叶茗儿若不是知道三姨娘陈氏素日在叶府中嚣张，恐怕这个时候也要被她这一番话这一番做派感激得涕泪交流。
四姨娘陈氏果然是段数高的，从头到尾，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还来一出义薄云天，当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比起那戏台子戏子功夫更深。
四姨娘陈氏口中说求着叶文轩留下母亲周氏，可是母亲方才也说了，若是她留下来，这阮娘子就要走。若她不走，她就带着一对儿女回定州。所以说来绕去，这四姨娘陈氏还是逼着自己的老爹叶文轩吧阮娘子赶走。
好一出心计啊！
叶茗儿一边心中感叹四姨娘段数高，一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闹腾。面对家门的乱局，她早就气得麻木了。
叶文轩——她的父亲，性子无所事事又优柔寡断。连争家产都不愿出现，一心沉醉在温柔乡中的男人压根指望不上。现在又带回一个烟花女子。
温柔大方的母亲经过叶家家变，缠绵病榻，天天以泪洗面。不到五岁的幼弟还等着上学，识字、做人做事的大道理。
几个厉害姨娘就不说了，这叶府，果然已是千疮百孔，几乎要分崩离析了。
叶茗儿一双乌黑的眼睛此时冷淡盯着那一声不吭的阮娘子。她现在很好奇能说动父亲叶文轩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她带进门的，是何方人物何方神圣。
只是这阮娘子厉害得很，从头到尾竟沉得住气，任谁指责她是罪魁祸首，出身太低。她连吭一声都没有。
看来读过书的烟花女子总是比那无脑的四姨娘厉害点。
叶茗儿在一旁冷眼旁观，那阮娘子忽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叶茗儿总算是看清楚这阮娘子长得到底如何了。她一张鹅蛋脸，五官秀美，看过去也是七八分的美人了。不过她神情清清淡淡，很有几分书卷气。
她心中叹息，这知书达理范儿果然是父亲喜欢的，难怪父亲家也不回，一心只在玉槐胡同厮混。
那阮娘子看了叶茗儿一眼就很快又低头，又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不过叶茗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佯装罢了。她从阮娘子的眼中压根看不出半点的害怕和怯弱。
隐隐的，她还觉得阮娘子对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合有点……嘲弄。
想着，叶茗儿皱起了眉心。
叶文轩见自己带回来一个女人就让家宅闹得不可开交，一会这个去撞柱，一会那个去寻死。他再也按耐不住，恼火吼道：“都给我消停消停！”
厅中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叶文轩轻咳一声：“不管你们怎么说，如今阮娘子有了身孕，总归是叶家的骨肉……”
有身孕？竟然有身孕了？……所有的人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叶文轩还没说完。周氏尖叫一声昏死过去。叶茗儿大惊，急忙去捏她的人中。
整个厅中顿时乱了起来，一个个嬷嬷丫鬟们都跟没头苍蝇一样嗡嗡叫着。
叶茗儿再也忍不住，对失了方寸的嬷嬷丫鬟们厉声道：“还不赶紧把我娘抬回房去？！”
嬷嬷和丫鬟们赶紧去抬周氏。叶茗儿生平第一次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爹，娘身体不好，你就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她了。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新欢就算生出个宝贝疙瘩，也抵不了我娘一条命！”
她说完拉着弟弟叶琦的小手，匆匆跟进了房中。
叶文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阮娘子这个时候款款上前，轻叹一声：“老爷，奴家还是回玉槐胡同吧。这里不是奴家该待着的地方。”
……
周氏只是气急攻心，叶茗儿学过针灸，为她针了几针，又写了一张舒气化瘀的药方让人去抓药了。
她想了想，又吩咐莺儿：“去茶庄找有三十年的陈茶拿来，每日给我娘泡一壶。这茶最是清火。”
莺儿恭维道：“还是大小姐厉害，既能制茶又会医道。”
今日叶府上上下下算是看明白了，叶茗儿才是主心骨。叶文轩这活了四五十岁的当家大老爷还不如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呢。
叶琦在一旁忽然插嘴：“我姐还能使鞭子，打坏人！”他说完抓住叶茗儿的手不停摇晃：“姐，我不去读书了。你让我去学武。我长大后要去打坏人。”
叶茗儿蹲下.身，看着叶琦气呼呼的脸蛋，眸光微闪，轻声问：“琦哥儿要打什么样的坏人？”
叶琦大声说：“只要欺负娘亲的，还有欺负姐姐的都是坏人！都该死！”
叶茗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琦哥儿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子骨长结实了，才能习武。等过几日我就找一位名师教你练武。”
叶琦高兴睁大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叶茗儿安慰地摸了摸叶琦的小脑袋。
叶琦终于高兴起来。叶茗儿招来嬷嬷和乳娘将他抱了下去休息。
叶茗儿回到自己闺房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的半夜。她累了一天，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莺儿铺了床，点了熏香。叶茗儿胡乱洗了把脸，吃了安神茶，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了天亮。她起来梳洗的时候，莺儿说周氏醒了，请来的大夫也一早就来看诊。大夫说周氏气急攻心，开的方子和叶茗儿开的大同小异。
叶茗儿再问起叶文轩。
莺儿道：“昨儿老爷就带着阮娘子在侧院安歇了。今日一早听说阮娘子要回玉槐胡同去，老爷不肯。”
叶茗儿冷笑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看娘。”
莺儿睁大眼睛：“大小姐，你说老爷真的要抬举那阮娘子当姨娘吗？那二姨娘和三姨娘都说若是阮娘子进了府中，她们就没脸见人了。”
“没脸见人的是我爹，跟女眷有什么关系？”叶茗儿打断她的话，“这个家只要我娘还在，就没有我爹胡闹的份。”
她说完去周氏的房中问安。周氏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也许是这一次彻底打醒了她心中对叶文轩的期待，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以往不曾见过的精气神。
她握住叶茗儿的手，道：“茶庄那边你可有把握让它起死回生？”
叶茗儿诧异。周氏从来不问她这些事，难道是哪里想通了？
周氏知她心中所想，淡淡解释道：“你爹是靠不住了。他一来不会制茶，二来又是荒唐行事。这么多年我也该看透了。娘只问你，天香茶茶庄你有没有办法？如果有办法，娘就陪你在京城撑下去。成也好，败也好，也当是为叶家的祖宗有个交代。我们尽力了。”
“若是没有把握，娘就托人把天香茶庄给卖了，然后带着你和琦儿回定州好好过日子去。叶家的一切和我们没有关系。”
叶茗儿心中吃惊。娘亲周氏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她想了想，眸子明亮，缓缓点了点头：“娘，我有信心。”她的声音无比的郑重。
这一句话她想要说出口很久了，可是她知道，就算她说一百遍一万遍都没有人会相信她。但是现在，她必须得说，哪怕有人质疑也要大声说。
周氏认真看着她的神色。良久，她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娘和琦哥儿不会拖累你的。你爹想要让风尘女子当姨娘是决计不可能的，就算是怀了种也不行。”
周氏转头对莺儿说：“让人传话给老爷，就说若是要执意让阮娘子进门，我就让族中开祠堂，我要和他合离！”
周氏说得掷地有声，立场分外坚定。叶文轩愣了下，顿时更加不知所措。
叶茗儿在一旁候着也不插话，只是劝母亲周氏消消气。
她虽然伶牙俐齿，但是这事是她父亲的事，贸然出声只会落得她一个不孝的名声。所以，哪怕她再鄙夷父亲做的荒唐事，再心烦意乱眼下这乱局面也只能忍者。
那边四姨娘陈氏一听周氏这么说，立刻扑上去跪在周氏面前，抱着她的腿哭道：“太太不要走！太太若是走了，我们怎么办？老爷有了新人忘旧人。妾身还不如太太一根寒毛重，老爷要是哪天厌倦了妾身，还不是一句话就把我们给赶回去了？”
二姨娘柳氏也在一旁抹泪。
四姨娘陈氏闹完了，转头就扑向叶文轩，拼命磕头：“老爷，说句话吧。妾身福薄命贱，没有伺候好老爷本就是妾身的错。太太一向在家中主持中馈，里里外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不要让太太走，要走也是让妾身们走。”
“只要老爷一句话，妾身二话不说立刻走。只求老爷不要让太太走，让叶家不要散了根基。”
她说完嘤嘤地哭着，说不出的梨花带雨。
叶茗儿若不是知道三姨娘陈氏素日在叶府中嚣张，恐怕这个时候也要被她这一番话这一番做派感激得涕泪交流。
四姨娘陈氏果然是段数高的，从头到尾，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还来一出义薄云天，当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比起那戏台子戏子功夫更深。
四姨娘陈氏口中说求着叶文轩留下母亲周氏，可是母亲方才也说了，若是她留下来，这阮娘子就要走。若她不走，她就带着一对儿女回定州。所以说来绕去，这四姨娘陈氏还是逼着自己的老爹叶文轩吧阮娘子赶走。
好一出心计啊！
叶茗儿一边心中感叹四姨娘段数高，一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闹腾。面对家门的乱局，她早就气得麻木了。
叶文轩——她的父亲，性子无所事事又优柔寡断。连争家产都不愿出现，一心沉醉在温柔乡中的男人压根指望不上。现在又带回一个烟花女子。
温柔大方的母亲经过叶家家变，缠绵病榻，天天以泪洗面。不到五岁的幼弟还等着上学，识字、做人做事的大道理。
几个厉害姨娘就不说了，这叶府，果然已是千疮百孔，几乎要分崩离析了。
叶茗儿一双乌黑的眼睛此时冷淡盯着那一声不吭的阮娘子。她现在很好奇能说动父亲叶文轩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她带进门的，是何方人物何方神圣。
只是这阮娘子厉害得很，从头到尾竟沉得住气，任谁指责她是罪魁祸首，出身太低。她连吭一声都没有。
看来读过书的烟花女子总是比那无脑的四姨娘厉害点。
叶茗儿在一旁冷眼旁观，那阮娘子忽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叶茗儿总算是看清楚这阮娘子长得到底如何了。她一张鹅蛋脸，五官秀美，看过去也是七八分的美人了。不过她神情清清淡淡，很有几分书卷气。
她心中叹息，这知书达理范儿果然是父亲喜欢的，难怪父亲家也不回，一心只在玉槐胡同厮混。
那阮娘子看了叶茗儿一眼就很快又低头，又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不过叶茗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佯装罢了。她从阮娘子的眼中压根看不出半点的害怕和怯弱。
隐隐的，她还觉得阮娘子对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合有点……嘲弄。
想着，叶茗儿皱起了眉心。
叶文轩见自己带回来一个女人就让家宅闹得不可开交，一会这个去撞柱，一会那个去寻死。他再也按耐不住，恼火吼道：“都给我消停消停！”
厅中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叶文轩轻咳一声：“不管你们怎么说，如今阮娘子有了身孕，总归是叶家的骨肉……”
有身孕？竟然有身孕了？……所有的人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叶文轩还没说完。周氏尖叫一声昏死过去。叶茗儿大惊，急忙去捏她的人中。
整个厅中顿时乱了起来，一个个嬷嬷丫鬟们都跟没头苍蝇一样嗡嗡叫着。
叶茗儿再也忍不住，对失了方寸的嬷嬷丫鬟们厉声道：“还不赶紧把我娘抬回房去？！”
嬷嬷和丫鬟们赶紧去抬周氏。叶茗儿生平第一次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爹，娘身体不好，你就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她了。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新欢就算生出个宝贝疙瘩，也抵不了我娘一条命！”
她说完拉着弟弟叶琦的小手，匆匆跟进了房中。
叶文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阮娘子这个时候款款上前，轻叹一声：“老爷，奴家还是回玉槐胡同吧。这里不是奴家该待着的地方。”
……
周氏只是气急攻心，叶茗儿学过针灸，为她针了几针，又写了一张舒气化瘀的药方让人去抓药了。
她想了想，又吩咐莺儿：“去茶庄找有三十年的陈茶拿来，每日给我娘泡一壶。这茶最是清火。”
莺儿恭维道：“还是大小姐厉害，既能制茶又会医道。”
今日叶府上上下下算是看明白了，叶茗儿才是主心骨。叶文轩这活了四五十岁的当家大老爷还不如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呢。
叶琦在一旁忽然插嘴：“我姐还能使鞭子，打坏人！”他说完抓住叶茗儿的手不停摇晃：“姐，我不去读书了。你让我去学武。我长大后要去打坏人。”
叶茗儿蹲下.身，看着叶琦气呼呼的脸蛋，眸光微闪，轻声问：“琦哥儿要打什么样的坏人？”
叶琦大声说：“只要欺负娘亲的，还有欺负姐姐的都是坏人！都该死！”
叶茗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琦哥儿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子骨长结实了，才能习武。等过几日我就找一位名师教你练武。”
叶琦高兴睁大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叶茗儿安慰地摸了摸叶琦的小脑袋。
叶琦终于高兴起来。叶茗儿招来嬷嬷和乳娘将他抱了下去休息。
叶茗儿回到自己闺房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的半夜。她累了一天，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莺儿铺了床，点了熏香。叶茗儿胡乱洗了把脸，吃了安神茶，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了天亮。她起来梳洗的时候，莺儿说周氏醒了，请来的大夫也一早就来看诊。大夫说周氏气急攻心，开的方子和叶茗儿开的大同小异。
叶茗儿再问起叶文轩。
莺儿道：“昨儿老爷就带着阮娘子在侧院安歇了。今日一早听说阮娘子要回玉槐胡同去，老爷不肯。”
叶茗儿冷笑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看娘。”
莺儿睁大眼睛：“大小姐，你说老爷真的要抬举那阮娘子当姨娘吗？那二姨娘和三姨娘都说若是阮娘子进了府中，她们就没脸见人了。”
“没脸见人的是我爹，跟女眷有什么关系？”叶茗儿打断她的话，“这个家只要我娘还在，就没有我爹胡闹的份。”
她说完去周氏的房中问安。周氏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也许是这一次彻底打醒了她心中对叶文轩的期待，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以往不曾见过的精气神。
她握住叶茗儿的手，道：“茶庄那边你可有把握让它起死回生？”
叶茗儿诧异。周氏从来不问她这些事，难道是哪里想通了？
周氏知她心中所想，淡淡解释道：“你爹是靠不住了。他一来不会制茶，二来又是荒唐行事。这么多年我也该看透了。娘只问你，天香茶茶庄你有没有办法？如果有办法，娘就陪你在京城撑下去。成也好，败也好，也当是为叶家的祖宗有个交代。我们尽力了。”
“若是没有把握，娘就托人把天香茶庄给卖了，然后带着你和琦儿回定州好好过日子去。叶家的一切和我们没有关系。”
叶茗儿心中吃惊。娘亲周氏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她想了想，眸子明亮，缓缓点了点头：“娘，我有信心。”她的声音无比的郑重。
这一句话她想要说出口很久了，可是她知道，就算她说一百遍一万遍都没有人会相信她。但是现在，她必须得说，哪怕有人质疑也要大声说。
周氏认真看着她的神色。良久，她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娘和琦哥儿不会拖累你的。你爹想要让风尘女子当姨娘是决计不可能的，就算是怀了种也不行。”
周氏转头对莺儿说：“让人传话给老爷，就说若是要执意让阮娘子进门，我就让族中开祠堂，我要和他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