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凤
字体: 16 + -

第五十三章 起落难关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朝歌,她喘气忍疼,额上已是湿汗密布,与泼洒的冷水混杂在一起,黏在肤表湿滑难受。

    她咽了一口唾沫,忍着下腹的坠痛,音色略微发颤:“太后娘娘明鉴,嫔妾的身孕乃是太医亲查,这么些时日也未有一人说嫔妾身孕有假,偏生等到嫔妾造人算计,小产滑胎,才攀咬上来……嫔妾究竟怎么得罪了荆贵人,要遭此横祸?”

    荆楚楚冷哼一声,眼中带着三分怨毒三分鄙弃,死到临头了这个女人还要装无辜,从前若不是被她这副清高无争的样子蒙蔽,自己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毁容瘸腿的地步。

    “你既然敢假孕,自然是做了充足准备,买通太医又有何难,将太后皇上与众人都骗得团团转,歌贵人真是好手段。”

    荆楚楚话音毕,陈太医却是哆哆嗦嗦地跪地拱手拜道:“太后娘娘,之前歌贵人的喜脉乃是实实在在把出来的,老臣入太医院多年,勤勤恳恳,未曾出过半点差错,又怎会和歌贵人串通,荆贵人休要血口喷人!”

    周太后凤眼微眯,心下自有考量,陈太医资历深厚,而朝歌不过后起之秀,想要买通他着实不大现实,但荆楚楚如此信誓旦旦,想来她的说辞也不会有假。

    只听周太后淡声道:“真相如何,哀家验查一二便知。”

    不知什么时候,佩儿已然悄悄回到了周太后身边,周太后朝她一望,佩儿便立刻会意,福身道:“太后娘娘,郝大夫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周太后点点头,睥睨着被架着的朝歌与跪地低首的陈太医,说道:“有些事情还是琢磨清楚的好,甭管什么说辞什么由当,验一验众人的疑心也尽可消除了,歌贵人你说是也不是?”

    朝歌沉默不语,缓缓闭上双眼没有言语,而周芝敏等人自是迫不及待,等着朝歌被揭穿。

    只听传话太监开了嗓,须臾后郝大夫便背着药箱进了偏殿,他恭敬地行了礼,得了太后令后,为朝歌看脉。而朝歌得以被松开牵制,在众目期盼下却一派平静,大大方方地让郝大夫号脉。

    只见郝大夫眉头深皱,浑浊的双目转动,长叹了一声。

    “怎么样,歌贵人脉象可有异?”周太后见他反应有些不明,心下倒是揣着了。

    郝大夫又号脉片刻,收了手,起身揖手道:“回太后,歌贵人腹中……的确有龙嗣,只是现在已经是个死胎,是个皇子,着实可惜了……”

    “什么?”荆楚楚难以置信,嗓音也拔高了起来,“你可是看错了,她明明没有身孕!”

    听此话郝大夫有些不悦,他虽说不是太医院出生,好歹在民间也算是金牌圣手,现在被人当众质疑如何了得。

    他道:“草民行医数十年,把脉的功夫早已

    熟烂于心,这位娘娘若是不信,尽可以再叫旁人来瞧上一瞧。”

    郝大夫乃是太后娘娘请进宫的人,若是换人旁的人再来把脉,那不是明着给太后难堪,荆楚楚虽一万个不信,却也没有这个胆子。

    然即便是周太后,也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她皱了皱眉,深目道:“你若有半句虚言……”

    “医有医德,草民不敢欺瞒。”

    围在外头的妃子与宫婢们心中唏嘘,这般沸沸扬扬地闹了一场,还以为能掀出个什么惊天消息来,可如今一看,确是几人信口攀咬,又害得朝歌没了孩子,也是怪可怜的。

    周太后屏息闭目,面色不大好看,荆楚楚连连摇头不信,拉扯着兰儿道:“太后娘娘,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有身孕的,嫔妾的婢女亲手从她卧房里搜出的东西,怎会有假!”

    “是奴婢从歌贵人床榻的暗格下头找到的带血亵裤,万万不会有假的!”兰儿叩首急声,额角撞着地石砰砰作响。

    周芝清一直在旁静观不语,眼下僵局却又适时插了一嘴,听似无心确是有意:“这亵裤究竟是不是歌贵人的,其实辨别也是容易,女子葵水时,都要在亵裤上撒些兰尾香,以除血气,只要是撒过的这味道几日也不会消散,倘若歌贵人没有葵水,便验一验如今身上有没有兰尾香,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朝歌心下几起几落,她能躲开郝大夫的诊脉乃是实现服下了令脉象改象的药剂,可她却实在身有葵水,一验怕是不妙。

    她指尖微颤,面有不忿:“清淑仪这话是何意,方才郝大夫也号过了脉,难道还有什么疑虑吗,嫔妾再怎么不得淑仪待见,也是贵人位份,这般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要让嫔妾脱下亵裤查验不成?”

    朝歌一副虚弱之象,如此愤声倒显得周芝清咄咄逼人了,众人望着太后,待她决断。

    周太后幽幽地望着朝歌,半晌却道:“若是歌贵人自认清白,验一验又何妨。”

    二人眼神相对,一方凌厉一方坚韧,可后宫之中只要太后一句话,小小贵人的颜面又算的了什么,况且周太后有心要除朝歌,自然是希望事情越难收场越好。

    “佩儿,请歌贵人褪裤吧,若是她自个儿不方便,你们便帮帮她。”

    得了示令,佩儿与两个婢子上前便拉扯朝歌的衣裳,而朝阳怒得咬了押着她的婢子一口,上前便要帮衬朝歌,反被周芝敏拦住赏了个巴掌。

    “你这贱丫头也敢造次!”

    朝歌奋力挣扎,衣裳已是被扯得凌乱不整,佩儿动手便要拽她的亵裤,而周围一干妃子或是看好戏,或是默不作声,谁人也不敢开口为朝歌说情。

    就在此时,听得殿外一声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呼耳而来,随后脚

    步深重,卷进一室冷意。

    “朕看谁敢在这里生事。”

    奚晏的现身让众人惊慌,佩儿与两个婢子忙是停下了动作。他朝着朝歌看去,见她衣衫凌乱面色泛白,眸子一紧,一把扯下肩上的披风便将朝歌整个裹进怀中,握着她的薄肩关节泛白。

    “谁给你们的胆子对歌贵人不敬……”

    他语气似冰,眼刀若风,生生令佩儿与婢子们打了个寒颤,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是哀家的命令,皇上难不成要治罪哀家不敬歌贵人吗?”周太后语气不满,奚晏这般急匆匆而来,想必就是为了保下这个丫头,如此祸水,岂能久留。

    奚晏虽没有正面回应周太后,确是揽紧了朝歌,相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冷声道:“朕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母后耳根子软,难免听信旁人谗言,朕听闻歌贵人腹中龙嗣已损了,母后不将生事之人治罪,反而同她们一起为难歌贵人,究竟有没有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奚晏的话如此之重,饶是周太后也不能随意作答,而周芝敏生怕惹得奚晏厌恶,提着裙便哭哭啼啼地跪下身去:“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是周芝清,她说歌贵人假孕,臣妾才用马齿苋试探歌贵人……”

    她拉扯着奚晏的衣摆,却被奚晏无情撤走,他将站在后头轻抿下唇的周芝清定定地看了一眼,已是起了杀心,此女工于心计,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周太后。

    许是察觉到奚晏眼中的冷意,周芝敏怯怯地跪下身来,弱声道:“皇上,臣妾并非有心针对歌贵人,此事乃是夙央宫中一婢子告知臣妾,臣妾一心为正皇室风气,担心皇上受人蒙蔽,心下不安,这才向敏妃姐姐提了一嘴……”

    朝歌面色越发差了,被奚晏揽在怀中身子却重得一直下坠,他心下焦急,见朝歌裙摆上血迹斑斑,心中竟是揪着作疼,哪里还听得进周家姐妹的托词。

    荆楚楚看得明白,心中却无比不甘,她踉跄着趴跪到奚晏面前,扒着他的靴脚道:“皇上,这个贱人一直在戏弄您,您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身孕,她一直在蒙蔽您啊!”

    她强撑着无力的右腿又起身将婢子手里的亵裤一把抓了过来伸到奚晏面前,吞咽着口水紧张道:“皇上您看,这就是证据,她抵赖不掉的,您看啊!”

    “住口。”奚晏皱眉,扶紧了朝歌,掌心滚烫,“朕念在你守长青殿伤了身子,对你多加宽待,你却唯恐后宫不乱,何以报朕?”

    荆楚楚张了张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她看到了奚晏眼中的冰冷与执拗,她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或许在奚晏眼中,真相如何事实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上的那个人……是朝歌啊……

    她们都错了,以为算计了得,以为抓住了朝歌的痛脚,可帝王君恩,如何逾越?

    荆楚楚无力地撒开手,跪坐在地,可周太后却不会就这般轻易放过朝歌。

    周太后坚持道:“荆贵人说的不错,后宫之内容不得假象,皇上莫要因为心中偏向,便一味偏袒,这证据摆在眼前,还是验清楚的好。”

    正在气氛僵持不下之际,只听一旁坚肯而稚气的声音强插进来,直言道:“这算什么证据,这亵裤是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