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满天星（上）
香江警事局中心办公厅。
柔软的夕阳斜斜的照射在打了蜡的松木办公桌上，像是在桌上平铺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煞是喜人。
办公桌前的林伯左皱紧了眉头，此刻的他根本没心情去欣赏什么夕阳。几天前他接到一个消息，说星星社的一个老大阎罗从金三角搞到一批高纯度毒品要从海路偷运到香江，他已经派人连续盯了好几天。说起来缉毒缉私并不是警事局的本职工作，这事本该归海事局管。可林伯左清楚，一旦这批*流入香江，不仅下层平民遭殃，社团与社团之间为了争夺利益的拼杀也会随之而起。到那时，还得他们警事局出来收拾烂摊子。
其实林伯左一早就提醒过海事局的人，可海事局那帮人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爱理不理，一切照旧。一想到这茬林伯左就来气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警事局和海事局是平行机关，要论资历，海事局的现任局长在任时长还比林伯左多几个年头呢！他林伯左就算憋着一肚子气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林伯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砰砰砰”，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林伯左收回飘飞的思绪，朗声说。
来人是林伯左的下属————行动处处长颜右贤，“林局，查清楚了。阎罗那批毒品会在今天晚上上岸，您看我们是要……”
林伯左沉思片刻，敲了敲桌子，下了决心：“集合人手！今晚务必要把这批货截下来！”
“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颜右贤又问，“用不用跟海事局那边打个招呼？毕竟我们这样做……”
“用不着理那帮废物。拿到证据之后我会派人去和那边照会的，今天晚上只管抓人。”林伯左神色坚毅，“就算越权我也要截下这批毒品。”
“明白！”
安小辉蹲在角落里抽烟，那双有些磨损的军用胶靴旁边散落了一地的烟蒂，有些没有完全熄灭，烟头还在冒着奄奄一息的暗火。
安小辉的左小臂上缠满了绷带，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儿。
安小辉旁边是一家电玩城，巨大的彩色霓虹招牌就立在安小辉的前面，通了电的氖气和氩气在真空管里劲舞，红来绿往，流光溢彩。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根本没有谁注意到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人。
这里是荃湾，中心街。
荃湾绝对不是香江最繁华的地区，但也从没有人敢于直接否定它的魅力，尤其是它的夜的魅力。
参差不齐的或霓虹或塑料的各色招牌在街道两旁林立，它们微笑着妩媚着极力要把行人们诱惑到它们身后的店中——或者不如说是它们那张笑脸后面张开着的血盆大口去。
偶尔有一两辆豪车从安小威的面前驶过，缓缓地停在巨大的夜总会的揽客招牌下，不多时就会有一位西服笔挺、大腹便便的老总搂着一两个画着浓妆的艳女走出来，在数个黑衣保镖的簇拥下以一种十分醉态的脚步和身法上车。而后豪车发动，在行人的纷纷避让中绝尘而去。
安小辉已经在这条街上游荡好几天了。这条街上的商店营业范围和道路布局安小辉如数家珍。他知道这条街上，一共有两家夜总会和三间酒吧，还有一家独立的地下赌场。其中一家叫“满天星”的酒吧，就是安小辉今天晚上的“战场”。
安小辉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滤嘴处，他猛猛地吸了最后一口，弹掉烟屁股，站起身来用脚碾灭烟蒂。
安小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可是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困。他拖着裹了绷带的手臂朝对面的一家酒吧走去。
满天星酒吧。
安小辉穿过在彩光灯下疯狂地挥舞着双臂、摇晃着头颅的男男女女，到舞池后面的柜台上要了两瓶啤酒，在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坐下。
安小辉开始打量这家酒吧。
靠近门的阔厅被装修成圆形舞池，供那些被灯光和酒精刺激了的男女们狂嚎热舞。男人们的手很不老实，时不时地爬上某个女人身上的某个部位，而女人们多半也不会太在意，有些女人甚至会迎合男人们的抚摸。大家心知肚明，晚上来这种地方的人，不是沾了“黑”就是沾了“黄”，要么就是想沾点“黑”或是想沾点“黄”。
往里走几步是售酒的巨型柜台。柜台用了耀眼豪华的金色背景墙，配以暗红色的裂纹玻璃，设计的初衷大概是想给人以辉煌与浪漫之感。
再往里就是供客人饮酒的地方，十来张玻璃桌，每张桌前都有一个半圆沙发。
安小辉坐在最里面彩色旋转灯照不到的地方，他的身后是上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口守着两个穿便装的男人。
安小辉一口一口地呷着啤酒，不紧不慢。他确信陈浩南已经把他背叛的消息传给了花鼠，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花鼠出现，然后想办法接近他。
这时有人朝里面走过来，安小辉一抬头，看见两个混混坐到他前面，一个爆炸头，一个肌肉男。爆炸头把一瓶开了塞的红酒放在桌上，装模作样地四下里看了几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从里面抖出两粒白色药片来递给肌肉男，肌肉男把药片捻成粉末状，倒进了酒瓶里，又拿起瓶子摇了几摇。
安小辉没作声，他在屯门混的时候给三鸡看过场子，这种下三滥伎俩见得多了。
这时，从外面进来两个女子，个子高挑的那个衣着暴露，妆容妖艳，一看便知是跟黑道要么是跟混混有关系的“黑皮条”（作者注：“皮条客”是指那些为嫖客和妓女拉头牵线的中间人。而“黑皮条”是指通过欺骗、恐吓等手段将正经女子尤其是女学生引介给黑道或者混混的皮条客）。另一个看上去像是学生，从一进门就显得与酒吧的气氛格格不入，显得很是拘谨，不敢抬头看人，不过她的羞涩遮掩不住她已经发育成熟的姣好身材，隐约朦胧的曲线在彩光的包裹下更加诱人。
高挑的女子领着学生妹走过来，爆炸头盯着羞涩又害怕的女学生笑了。
安小辉看见了爆炸头邪淫的笑，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来，叫富哥。”高个女人指着爆炸头对学生妹说。
女孩显然是害怕极了，嘴唇微微打着哆嗦，一个字也蹦不出口。
“怎么，你借了富哥那么多钱，让你叫一声‘富哥’受委屈啦？”高个女人一面对着爆炸头献殷勤，一面不耐烦地挖苦女学生。
女孩还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关系。不叫就不叫。”爆炸头大手一挥，“小姑娘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要害怕嘛！这里这么多人，谁能把你怎么样啊？把心放下来ok？来！先喝一杯酒压压惊。”说话间肌肉哥已经倒了半杯红酒递给女孩。
女孩显然是没喝过酒，端着酒杯，犹豫着。
安小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心里也犹豫，如果他不动，那两个混混的奸计很可能就要得逞。可是他如果出手，怕因此耽误了任务。
他只好在心里祈祷那女孩不要喝。
“话你也不说，酒你也不喝，怎么，是不是瞧不起兄弟？”肌肉男拉下脸来。
“我说你就别这么装清高了好不？你也不想想你借了富哥多少钱，富哥让你还了吗？给你倒酒那是给你面子，要是换成别人，你早就不知道被弄了多少次了。”
女孩的头更低了，下垂的长发遮住了脸庞，让人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忽然，安小辉看见一滴亮晶晶的液体从女孩秀丽的下巴上滴落在酒杯中。
“啪嗒”。极其清脆的一声。
那是什么？是眼泪吗？
酒吧里这么吵，可安小辉却分明能听得见那滴眼泪打在混了药的红酒上的声音。真奇怪！
女孩抹了抹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她倔强地抬起酒杯，做了一个极不标准的敬酒动作，看样子是打算一饮而尽。
高个女子得意地看着爆炸头笑了出来，仿佛一只身上沾满了毒液的蛇在跟丑陋无比的蜥蜴献媚。爆炸头也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条缝看在安小辉眼里，忽然变得越来越尖、越来越利，仿佛一把带毒的刀要从安小辉的眼里插进他的心里。安小辉忽然难受起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挡在女孩的薄唇和冰冷的酒杯之间。
柔软的夕阳斜斜的照射在打了蜡的松木办公桌上，像是在桌上平铺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煞是喜人。
办公桌前的林伯左皱紧了眉头，此刻的他根本没心情去欣赏什么夕阳。几天前他接到一个消息，说星星社的一个老大阎罗从金三角搞到一批高纯度毒品要从海路偷运到香江，他已经派人连续盯了好几天。说起来缉毒缉私并不是警事局的本职工作，这事本该归海事局管。可林伯左清楚，一旦这批*流入香江，不仅下层平民遭殃，社团与社团之间为了争夺利益的拼杀也会随之而起。到那时，还得他们警事局出来收拾烂摊子。
其实林伯左一早就提醒过海事局的人，可海事局那帮人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爱理不理，一切照旧。一想到这茬林伯左就来气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警事局和海事局是平行机关，要论资历，海事局的现任局长在任时长还比林伯左多几个年头呢！他林伯左就算憋着一肚子气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林伯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砰砰砰”，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林伯左收回飘飞的思绪，朗声说。
来人是林伯左的下属————行动处处长颜右贤，“林局，查清楚了。阎罗那批毒品会在今天晚上上岸，您看我们是要……”
林伯左沉思片刻，敲了敲桌子，下了决心：“集合人手！今晚务必要把这批货截下来！”
“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颜右贤又问，“用不用跟海事局那边打个招呼？毕竟我们这样做……”
“用不着理那帮废物。拿到证据之后我会派人去和那边照会的，今天晚上只管抓人。”林伯左神色坚毅，“就算越权我也要截下这批毒品。”
“明白！”
安小辉蹲在角落里抽烟，那双有些磨损的军用胶靴旁边散落了一地的烟蒂，有些没有完全熄灭，烟头还在冒着奄奄一息的暗火。
安小辉的左小臂上缠满了绷带，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儿。
安小辉旁边是一家电玩城，巨大的彩色霓虹招牌就立在安小辉的前面，通了电的氖气和氩气在真空管里劲舞，红来绿往，流光溢彩。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根本没有谁注意到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人。
这里是荃湾，中心街。
荃湾绝对不是香江最繁华的地区，但也从没有人敢于直接否定它的魅力，尤其是它的夜的魅力。
参差不齐的或霓虹或塑料的各色招牌在街道两旁林立，它们微笑着妩媚着极力要把行人们诱惑到它们身后的店中——或者不如说是它们那张笑脸后面张开着的血盆大口去。
偶尔有一两辆豪车从安小威的面前驶过，缓缓地停在巨大的夜总会的揽客招牌下，不多时就会有一位西服笔挺、大腹便便的老总搂着一两个画着浓妆的艳女走出来，在数个黑衣保镖的簇拥下以一种十分醉态的脚步和身法上车。而后豪车发动，在行人的纷纷避让中绝尘而去。
安小辉已经在这条街上游荡好几天了。这条街上的商店营业范围和道路布局安小辉如数家珍。他知道这条街上，一共有两家夜总会和三间酒吧，还有一家独立的地下赌场。其中一家叫“满天星”的酒吧，就是安小辉今天晚上的“战场”。
安小辉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滤嘴处，他猛猛地吸了最后一口，弹掉烟屁股，站起身来用脚碾灭烟蒂。
安小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可是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困。他拖着裹了绷带的手臂朝对面的一家酒吧走去。
满天星酒吧。
安小辉穿过在彩光灯下疯狂地挥舞着双臂、摇晃着头颅的男男女女，到舞池后面的柜台上要了两瓶啤酒，在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坐下。
安小辉开始打量这家酒吧。
靠近门的阔厅被装修成圆形舞池，供那些被灯光和酒精刺激了的男女们狂嚎热舞。男人们的手很不老实，时不时地爬上某个女人身上的某个部位，而女人们多半也不会太在意，有些女人甚至会迎合男人们的抚摸。大家心知肚明，晚上来这种地方的人，不是沾了“黑”就是沾了“黄”，要么就是想沾点“黑”或是想沾点“黄”。
往里走几步是售酒的巨型柜台。柜台用了耀眼豪华的金色背景墙，配以暗红色的裂纹玻璃，设计的初衷大概是想给人以辉煌与浪漫之感。
再往里就是供客人饮酒的地方，十来张玻璃桌，每张桌前都有一个半圆沙发。
安小辉坐在最里面彩色旋转灯照不到的地方，他的身后是上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口守着两个穿便装的男人。
安小辉一口一口地呷着啤酒，不紧不慢。他确信陈浩南已经把他背叛的消息传给了花鼠，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花鼠出现，然后想办法接近他。
这时有人朝里面走过来，安小辉一抬头，看见两个混混坐到他前面，一个爆炸头，一个肌肉男。爆炸头把一瓶开了塞的红酒放在桌上，装模作样地四下里看了几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从里面抖出两粒白色药片来递给肌肉男，肌肉男把药片捻成粉末状，倒进了酒瓶里，又拿起瓶子摇了几摇。
安小辉没作声，他在屯门混的时候给三鸡看过场子，这种下三滥伎俩见得多了。
这时，从外面进来两个女子，个子高挑的那个衣着暴露，妆容妖艳，一看便知是跟黑道要么是跟混混有关系的“黑皮条”（作者注：“皮条客”是指那些为嫖客和妓女拉头牵线的中间人。而“黑皮条”是指通过欺骗、恐吓等手段将正经女子尤其是女学生引介给黑道或者混混的皮条客）。另一个看上去像是学生，从一进门就显得与酒吧的气氛格格不入，显得很是拘谨，不敢抬头看人，不过她的羞涩遮掩不住她已经发育成熟的姣好身材，隐约朦胧的曲线在彩光的包裹下更加诱人。
高挑的女子领着学生妹走过来，爆炸头盯着羞涩又害怕的女学生笑了。
安小辉看见了爆炸头邪淫的笑，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来，叫富哥。”高个女人指着爆炸头对学生妹说。
女孩显然是害怕极了，嘴唇微微打着哆嗦，一个字也蹦不出口。
“怎么，你借了富哥那么多钱，让你叫一声‘富哥’受委屈啦？”高个女人一面对着爆炸头献殷勤，一面不耐烦地挖苦女学生。
女孩还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关系。不叫就不叫。”爆炸头大手一挥，“小姑娘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要害怕嘛！这里这么多人，谁能把你怎么样啊？把心放下来ok？来！先喝一杯酒压压惊。”说话间肌肉哥已经倒了半杯红酒递给女孩。
女孩显然是没喝过酒，端着酒杯，犹豫着。
安小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心里也犹豫，如果他不动，那两个混混的奸计很可能就要得逞。可是他如果出手，怕因此耽误了任务。
他只好在心里祈祷那女孩不要喝。
“话你也不说，酒你也不喝，怎么，是不是瞧不起兄弟？”肌肉男拉下脸来。
“我说你就别这么装清高了好不？你也不想想你借了富哥多少钱，富哥让你还了吗？给你倒酒那是给你面子，要是换成别人，你早就不知道被弄了多少次了。”
女孩的头更低了，下垂的长发遮住了脸庞，让人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忽然，安小辉看见一滴亮晶晶的液体从女孩秀丽的下巴上滴落在酒杯中。
“啪嗒”。极其清脆的一声。
那是什么？是眼泪吗？
酒吧里这么吵，可安小辉却分明能听得见那滴眼泪打在混了药的红酒上的声音。真奇怪！
女孩抹了抹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她倔强地抬起酒杯，做了一个极不标准的敬酒动作，看样子是打算一饮而尽。
高个女子得意地看着爆炸头笑了出来，仿佛一只身上沾满了毒液的蛇在跟丑陋无比的蜥蜴献媚。爆炸头也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条缝看在安小辉眼里，忽然变得越来越尖、越来越利，仿佛一把带毒的刀要从安小辉的眼里插进他的心里。安小辉忽然难受起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挡在女孩的薄唇和冰冷的酒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