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化身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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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唐舞姬

    荒原位于高原极西,名青宁,青宁则位于大唐的极西,大唐国人对这个地方有两种不同的说法,百姓平明谓之屋脊屏障,因为据说青宁高原更西侧的陡峭崖壁阻止了各种野蛮部落的侵袭,而武人与上位者则说它是阻挡光明的枷锁,他们之间在传言的则是崖壁的那边有幽暗丛林,号称死亡之森,只要穿过那处神秘的地方,就能找到传说中更美好的神仙之府。事实上造成这两种说法的缘由实在再明显不过,国泰明安则人心浮躁,更遑论气血旺盛的武者和心气高傲的上位者,大唐一统,而下七诸侯国势均力敌,已经不存在于有限的地域之内掠夺到更多的资源,武林大统之后也是如此,各家自有各家的所谓秘传绝学,理论上都属于白日飞升之下凡人所能达到的极致,那么凡人之上呢?白日飞升之后呢?是撞破这世界上空的所谓虚无,还是跳出三界五行进入另一个不可说的位面?人均有各自的一套说辞,然谁都无法笃定地宣之于众,说自己的才是正确的,所以爬上青宁高原的极西屏障,穿越死亡之森的各种猜想与可能,终于成为他们控制不住的欲望和摆脱不了的命数。

    似乎,真的不是我原来的世界了。

    宋青河靠着矮几斜躺在毛毡上,苦笑着喝了一口草原上最烈的乌金烧,仰望着天上明暗闪烁的群星,仿佛望着那个他生长崛起然后再坠落失去所有的世界,那里有兄弟亲友,有恩怨情仇,还有赵烈和他的黑虎帮。

    人说心安处即吾乡,轻巧,有家人有兄弟,有念想和寄托,自能心安。他宋青河傲然一世,在原来的世界中可以无牵挂无念想,哪怕一败涂地的远走他乡,或可心安。毕竟争过赢过辉煌过,可好歹能在入耳的角落听听他们的征战和有关自己的传说,等人老了心累了就一壶枯酒两把花生在残阳里古树下疯言疯语嘶吼几句戏文。

    浊酒苦茶入腹,惊觉相思不露。枯井边,蒲柳下,唱罢了,不念前身何事,此处华发苍颜得几人同坐?且看几时清醒几时休去?魂,归何处。

    背井离乡是苦处,不知乡在何处是最苦处。宋青河可以不要繁华不恋权势,但不能没有念想老死天外天不知归路。

    尚无忧说这里是大唐帝国,大唐有秦,韩,吴,楚,宋,夏,卫七诸侯国,他来的地方有离难崖,崖那边是未知的幽暗丛林,她们要去的地方有大唐国都,国都再过去是一眼望不到边辽阔东海,东海域广,又分沧,洱,赤炎,帝极四海,简单的说,大唐地域纵贯南北3600里,横跨东西2700里,大是极大,却像一个被左右包围的囚牢,人走不出,鸟飞不离。于是世上凡人皆乐,凡人之上皆苦。

    宋青河也觉苦,苦恼世界那么大怎么去看遍,苦恼人间沧桑几十年再看不到半个熟络的脸颜,苦恼你们爷爷的,吃好喝好,锦衣玉履穿好,高头大马坐好,扬州瘦马骑好,吃饱了撑的苦恼?!

    ……

    那个说要许他平安的女子叫尚无忧,是位名扬大唐七国的绝世舞姬。哑仆与他比划时那从骨子里毛孔力散发出来的骄傲和自豪,确实让他期待徒增,尤其是之前被迎入眼前这座将军大帐的时候,那将军口里喃喃不休,恨不能扫榻三百丈远迎9万里的那副德行,真正让人感慨。

    秦仙一曲醉星辰,

    吴忧一舞倾人城,

    韩妃一言翻四海,

    夏绣一眼媚众生。

    一曲琴翻转日月星辰,一句词唱响江河瀚海,一支舞令七国倾倒。一回眸让众生皆醉。这是何等风姿,何等美人。

    而吴国尚无忧就在眼前,双颊嫣红,摸着鼻子捂着小嘴轻笑着道,

    ‘李将军说久仰我舞姬花名,想一睹风姿,我不愿,就喝了一大壶乌金烧,你想不想看?’

    ‘我若说想,你又要拒绝的话,我颜面何存?’宋青河轻轻地瞥了眼这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嗤笑着转过头。

    尚无忧皱眉想了想,还是道,

    ‘师尊说无忧可得罪任何人,但不可得罪死任何人。我知我今日不舞必让其心有不甘,可又真心不愿给阿猫阿狗随便看了去,虽是区区驻军四品将军,可偏偏厉害在驻军两字上面,这儿里里外外均是他的人,落了他面子可算是得罪死啦。’

    ‘可我若跳给你看,你再邀他们共赏,这样大家就都说得过去了呢。’

    ‘真话?’

    ‘嗯。’

    ‘不是哄本公子?’

    ‘嗯嗯。’

    ‘那就不跳了,尽管我确实有些想看。’

    宋青河晃着眼神在她的周身上下游走了一遭,突然生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在对方皱眉欲躲闪之前猛然下探,瞬间抽走了尚无忧悬在腰侧的长剑,脚尖点地倏忽跃入了空中。剑花一挽朗声道,

    ‘今日皓月朗星,美酒当前,美人在侧,而无忧酒意上涌倦意甚浓,不如本公子剑舞一曲可好?!’

    军汉性本爽直,更何况是喝了酒的军汉?尚无忧杏眼里的怒意都还没有散去,一丝错愕却接踵而来,哑仆悄悄的按了按她意欲抬起的左手,憨憨地笑了笑,噤声。小姐面冷心善兼之心高,所以英雄不问出处,他是平常是下人,非常时期也是可以拿来吓人的,保姆与保镖,在多数时候也就那点字面上的差别,所以他当然想看看宋少侠的武功路数,顺便再看看来历出处,哪怕不作他想,也终究能心中有底。

    ‘来!!我们军中有阵舞,今日看看剑舞也算好好长长见识,宋公子尽可施展,本将祝酒赏之!哈哈哈哈!’

    李将军看着帐外的兵无不肆意附和,无奈伸手压下了左右副手的怒意,举樽朗声请道。

    宋青河举剑斜指,一抖剑锋,锋锐的剑鸣在草原上恣意的虫鸣里带着独特的韵味,剑尖挑过矮几上的酒壶,就着最后一口乌金,醉意从心底更深处肆意漫过,赵烈,我活在这个叫大唐的世界,不知离你们多远,也极可能此生都没有再见之日,我被你斩断的手臂正在以我们从未见过的神秘方式急速滋生愈合,我体内的修为业已完全找寻不到踪迹,就在这一刻,我猛然发觉连那些关于那个世界的很多事情和人,都忽而向流星一般只留下尾巴扫过之后那些淡淡的痕迹,我想我是醉了,醉了好,忘了更好。一切从新来过,终有一日,我还将成为那个武林至尊公子,所向披靡,高手寂寞。

    宋青河的剑绕身划了一个圆,从右至左,接着又划了一个,由左至右。然后在尚无忧惊奇的眼眸里,哑仆震惊的表情中,三丈之内草长莺飞,月华倒注,星光弥漫。两个圆的左右两方都有一个小小的光点,那光点里仿佛暴乱之地的唯一禁地,飘飘渺渺,忽隐忽现。

    就像一个太极,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月白长袍在腾挪闪动间猎猎作响,长发亦在肩胛两侧随身摇摆。

    这如玉一般的男子,在生与死,离别与相逢,苦于乐醉与醒之中,似乎找到了另一条武道的出路。

    二十余载来,在失去了所有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正常人早该得到体悟。

    这是悟,与道无关。与情有关。

    这时眉心有那神秘的存在,泛着青色的流光,在所有人晃神的刹那一闪而逝。而宋青河这时候却猛然清宁,向着那身形呆滞眼里有光的女子默然想,于你而言是随口,与我而言是信任。此后,必尽我所能,皆尽如你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