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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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台阶14

    实验楼是几栋白色的建筑,横贯在校园的最南方,年代久远,造型和老式的教学楼没有什么不同,墙外被刷了一层又一层的新漆,但却始终掩盖不了裂缝的墙体,靠南侧新建的实验楼体和老的实验楼体相连,就此成为学校最大的建筑。

    隽未羽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风衣,她系紧了扣子,风衣的领子高翘起挡住了面前的大风,很久没有刮这么大的风了,几乎是呼啸而过般的,伏贴着大地而过,将尘土卷起,把破土而出的新绿连根拔起。她快步走过新的实验室楼区来到老的实验室楼后,走到实验室外的消防通道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铁门旁,从风衣的兜子里拿出一把拴着红绳的钥匙,插在那把破旧的生了铜锈的大锁头里。

    铁栅栏门已经锈迹斑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吱啦”声,铁栅栏门是向下的台阶,离地面有半层楼左右高度,底下是一条昏暗的走廊,这里是实验楼的地下室仓库,两旁分别是堆着破旧的实验仪器和积满了灰尘的课桌椅。

    每隔一段路都会有这样一个大门洞的仓库,门洞顶方是一个大的半圆形,门洞壁上两边还挂着两盏老式的电灯,灯泡表面挂着一层黑黝黝的污渍,不知是否还能点亮。

    其他都是一些装着宽大木门的房间,拴着粗重的铁链。在地下室天棚上挂满着黑色的电线,密密麻麻的,像是盘曲蠕动的黑蛇。隽未羽手中拿着一盏黑色的迷你手电,小范围的光亮是漆黑的地下室里唯一的光源。

    穿过长长的走廊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在右侧一扇红色的小木门,只有半人高,刷着厚重限量的油漆,们的表面敷了厚厚一层灰尘,在们的右上角有一块被烧焦了一般的铁牌,上面标着“特殊办公”后几个字已经被烧黑了,之所以这扇门会吸引她的注意力不仅仅是因为和地下室里其他的门相比,只有这里是一扇鲜红色的小门。

    真正让人觉得在意的,门上方的墙体都是焦黑色的,索然看上去已经过去了很久的年月,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门后的仓库应该曾经发生了很严重的火灾。

    推开走廊尽头的木门,上了涂着绿色油漆的台阶,迎面而来的是回字形的旋转楼梯,这栋建筑是灯塔式的小楼,从底部内侧向上看,在房顶的上有一扇木制的天窗,四周的栏杆都无法够到,从小窗内透出了一点光亮。

    每层楼梯的一旁都有一条长方形小走廊,三面每侧都有一个房间。

    隽未羽一层一层的向上走去,鞋跟敲打着被磨损严重的大理石地面,回荡在寂静的楼梯上,每次都刚好是十三下,十三层楼梯,房顶的那扇小窗里的光亮,打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正方形光斑。从那扇光斑也好像是另一道窗户,开在那层破旧大大理石上。

    随着天上云朵的不断移动,那扇光斑忽明忽暗,一会消失,一会又出现,在这夜晚往复了多次,可就是在隽未羽走到二层的时候,有一片乌云挡住了楼梯间里唯一的光源,二十多秒后才离去,而就在着稍长的黑暗里,从地上,那出光斑的位置浮出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刚刚冒了个头,那不是某个物体挡住光形成的影子,那本身就是一道影子。

    影子是纯黑色的,他是半透明的,不过一会就又冒出了许多,这才能看出,是一个脑子的样子,右耳朵有头发,就是没有五官,他是一团漆黑的“影子”,“影子”从光斑里爬出来,每次乌云一过,黑暗的时候,他就爬出来一点,光亮来了的时候他有变得静止不动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黑色的雕塑,他比正常人要高大许多,当他完全爬出来的时候,隽未羽已经走到三楼了。

    “影子”是很高大的,他的上身很魁梧,肌肉般的剪影轮廓在光亮下清晰可见,他是立体的不是平面的,与其说是影子不如说他是一个纯黑色的,没有五官的人,而他的下半身确实很臃肿的,已经没了腿的轮廓,跨步也下垂了许多,像是穿了一条黑色的肥大的落裆裤。他抬起头望着正在上楼的隽未羽,也跟着一点一点迈向台阶,他的步子很大,一下可以跨三四级。

    而在他出来以后,从那道光斑里,又露出了一个脑袋,“他”向四周转了转头,观察了一下,才从“窗口里”慢慢的挤出来,他的身体很臃肿,像是可以变形的橡胶一样,从小洞里慢慢的挤出来,他没有刚刚的影子高大,但是却那个“影子”要臃肿不少,像是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人一样,他迈的步子很小,很缓慢,好像胖人因为脂肪太多而移动艰难。

    最开始出来的那个“影子”已经快追上隽未羽了,隽未羽回过头,那个比她高大两个脑袋的“影子”,影子在低于她两三个台阶的位置就停了下来,保持一个平视的角度看向隽未羽,他平滑的眼窝一直对着隽未羽。

    隽未羽把手中的电筒关闭,眼前的影子轮廓比刚刚清晰了不少。

    “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早”隽未羽看着影子说。

    影子指了指上方的窗户,已经好几分钟没有乌云的光顾了,那扇小窗又亮了起来。

    “今天是满月么?”隽未羽明白了什么,问道.

    影子点点头,又指了指下面正在用力向上攀爬的胖一点的影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

    “薛文又吃了不干净的地灵么?”隽未羽问

    影子点点头,又一次指向了叫做薛文的影子的,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了一个攥拳的手势。

    “又闹肚子了,谁让他那么贪吃”隽未羽俯身望了望下方的,名为薛文的影子,那只胖依旧在移动着臃肿的身子,缓慢的趴着楼梯,他抬头看了看隽未羽,挥了挥那只肥大的胳膊,已经快分不出他的手和胳膊明显的分界,手指也混沌不清。

    隽未羽又看了看面前的影子,他乌黑上半身却不是和黑夜一样的颜色闪着一种黑色的光泽,好像一尊黑曜石雕塑,隽未羽看向他的下半身,他的腿部已经混沌不清了,像是堆满了脂肪的旁人的双腿,下面叫做薛文的影子也是,腿部和跨步都开始下垂,像是穿了一条裙子。

    隽未羽看着他的双腿,露出了一种悲伤的表情,她伸出右手,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手指之间一直蔓延到半个手掌的位置,一条棕色的疤痕,像是一条扭曲的蚯蚓。

    隽未羽用手轻轻的附在他下颚的位置,轻娑着摸着他的左脸,而他还是像一座雕塑一般闪着乌黑的亮光,从隽未羽的指尖流出了一点点亮光沿着影子的下颚渗进他的左脸,从那个位置开始分出了很多道神经束状的光纹,闪着乳白色的光亮,光纹沿着,下颚逐渐分布到脖子的位置,随后是宽阔的肩膀,最后聚集到他心口。所有的光纹慢慢消失,在他的厚实的胸前逐渐的汇聚成一个亮色的圆点。

    随后亮点也慢慢的消失了,影子的身形发生了变化,他胯部回到了腰部的位置。腿部开始汇聚,逐渐出现清晰的轮廓,膝盖的位置也浮现出来。

    他的脚步也不再一团混沌,甚至连脚趾都开始一点点变得分明,他身上更加的有光泽感。

    叫做薛文的影子终于走了上来,隽未羽如法炮制,那团臃肿混沌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明朗,虽然他的下半身依旧像是融化的冰激凌,但却已经依稀可以看出腿部的轮廓,而他的上半身也没有刚才那么臃肿,收缩了很多,虽然依旧显得很胖。

    做完了这些,隽未羽依旧是很悲伤的表情,窗口的一点点薄光打在她的睫毛上,闪着屏营的光泽,比较健硕的的影子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看着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脸上因为没有五官所以看不出任何表情。

    隽未羽转身离开,继续向上走没有再抬头,走廊里继续回想着一串十三声的鞋跟声,上到最后一段台阶,响了第十三声。

    第十四声毫无预兆的来临,那段楼梯上仍只是十三阶台阶。

    台阶的上方是一块空台,没有任何门,空台的铁质栏杆旁是那扇打到最低处光斑的小窗。

    在空台上没出现隽未羽的身影。

    凭空消失了。

    那两道影子,留在原地望着空台的光照不到,黑暗处看了一会,仿佛在目送着什么。

    在实验楼外,不远处的停车棚上,一个穿着灰色卫衣戴着兜帽,穿着黑色的在侧面写着白色大写英文字母“street”的裤子的少年,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扇从内锁死的铁门,这栋实验楼是实验楼群的最南侧,没有任何楼体与它相连,少年站了一会,从卫衣肚子上的衣兜里掏出一枚银色的硬币,原地向后旋转跳起,右手一弹,便把硬币弹出了,身后那堵的刷着白漆的砖墙,随后侧了一下头,满意的做了一个指向的手势,转身离开了。

    硬币落在墙后的那片堆满陈年垃圾和疯长的草丛之中,今晚的月光无比的光亮,硬币表面闪烁着亚光的色泽,没有任何花纹和标识。

    而此时校园最北方的树林里,一只还未完全长大的刺猬撘啦着柔软的刺,沿着一排草丛嗅来嗅去,远处受惊的蚂蚁群蜂拥而至,在刺猬的脚下匆忙逃离,而那只刺猬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从天而降一只像是蜥蜴一样的东西压扁,那个东西,浑身长满紫色的鳞片,像是一只巨大的蜥蜴,而他的爪子上有着很锋利的指甲,仿佛能在一瞬间把人的喉咙切断,蜥蜴似的东西已经不再动弹,像是死了一样。

    在这片树林的另一端,那栋粉色的建筑上,蒋木然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桖衫,身边是八九罐被拧瘪的易拉罐啤酒,他的右手上还握着一瓶,他仰着头把啤酒灌进喉咙里,然后把空罐子摔倒脚下,用力的踩扁,他的脸和脖子都已经通红,胸中汹涌的酒意随着北风刮向森林的深处。

    蒋木然耷拉着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红点在不断地闪烁,就在那片树林里,蒋木然记得那是那片废旧别墅的位置,他还没有完全醉,他还记得那栋破旧的别墅,那个她曾经羞红着脸兴奋地看着他,让他陪着去探险,当时的他还一脸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那是怎样的感觉,他已经快要忘记了,她纯真的眼睛,无助的眼神,粉色的吊群,还有手上的红绳,上面拴着银制的锁头,那是他一学期送外卖攒下的工资,是一对的,他说要牢牢锁住她,她说要做他心里的钥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木然笑着,呜咽了起来,但随即咳嗽了两声,硬把眼泪咳嗽回去。

    呼了一口气,拄着楼顶的栏杆,脚下是黑蒙蒙的森林。

    自那片黑暗里闪烁着一个红点。

    正是那片别墅的位置。

    那个红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将木苒的酒意在这时候突然消退了。

    他揉了揉眼前的模糊。

    再看向远处的时候,依旧是一片黑暗,望不到尽头。

    也是吧,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那是那片别墅的位置吧,他想。

    酒意和困意席卷而上,蒋木然转身,往宿舍走去。

    苏厥那小子应该回来了吧,那家伙不是去看耳朵去了么,

    应该回来了吧。

    远处的天幕上,慢慢映出了一片血红色,从天际的角落,流泻下来,像是血色的瀑布,森林被红色的天幕染成了深橘色的,那片森林随着这红色的天幕起伏涌动,像是乌巢里争抢着母鸟喂食的雏鸟,

    红色的天幕之间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沟壑,天幕慢慢的被这黑色的沟壑蚕食殆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巨大的黑夜边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