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北京秋天
手机里那个早早做好的提醒终于出现了。
五年，李树刑期已满，下周三是他出狱的日子。
请了假，买好机票，和章律师联系好，我细心安静的准备着自己的北京之行。
“韩小姐，好久不见了。”章律师在电话里客气的说，一如他五年前的样子，谨慎，克制。
“是啊，章律师，下周不会太麻烦你吧？”
“哪里的话，韩小姐不要见外，我们都是自家人。”
“谢谢，我带了点广东特产，你别嫌弃。”
“哈哈，我可是对广东腊味饭超痴迷的，你说的那家是百年老字号，每次去广州出差我都要买几箱子腊肠带回家呢。”
“那就好，咱们北京见。”
“嗯，北京见。”
广州还是酷暑，北京已经入秋了。下飞机后熟悉的那种清冷空气扑面而来。
我回来了，一别五年，这片热土是否还记得我。
章律师派了事务所的助理来接我，安排了离他家不远的酒店，方面明天一早出发去监狱。
到房间后我冲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去中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回房间看书。
书本翻开在腿上，我的眼睛一直留恋着窗外的街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按章律师的说法，李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五年的刑期他需要重新来过，但好在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这一切皆因我当时做的“伪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贪图成功男人钱财的大学生，钻了对方律师的空子，造就了李树的不在场证明。
如今我也在职场摸爬滚打了五年，深知这个游戏背后的复杂与凶险。当年对手的出击是想置李树于死地的，是的，你死我活，没有第三个选项。
十一点了，毫无睡意，虽然奔波了一天心里还是兴奋的不行。
李树于我而言，是一个故人。当年特点环境下的情感早已淡化褪去，和雨鹏在一起的最初我一直内疚，觉得当初和李树的这段“忘年恋”畸形贪婪。
可他，是我心里抹不去的一个人。无论从金钱也好，情感也罢，都给过我最深的呵护。北京的秋天干干的，我的皮肤有点不习惯，打开房间的加湿器盯着那氤氲不断的白雾，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被章律师的电话吵醒。
“小韩，半个小时候后我去接你，要一起早餐吗？”
“哦，那个……不用了章律师，我等下在门口等您。”
“好。”
我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下来，冲去洗手间收拾自己，今天是李树下半生的第一天，我怎么能蓬头垢面的面对他。
今天的衣服是我特地准备的，白色裤子，米色开衫，细小的珍珠耳环，把头发全部束在脑后，裸色尖头平底鞋。希望李树看到我的成熟。
见到章律师的时候，他眼神里略过一抹惊讶：“咦？你今天看起来很不同啊。”
我笑笑：“李树喜欢浅色，希望他有个好心情。”
章律师迟疑的看了我一眼，我读懂了那眼神中的疑问：“你们不会……还？”
“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他快乐。”
章律师点点头，载着我朝市郊开去。
市郊的风景比市区好看多了，秋天的北京银杏树金黄，干燥温热的阳光让人神清气爽，我一路扭头望着窗外，心里满是期待。
一个半小时，我们站在了监狱门口。
“可以进去接的。”
“不了吧，我想在这里等。”
“也行，那么矫情不是老李的风格。”
我和章律师并排站在车子前，那道厚重的铁门先是开了一个小缝儿，然后闪出一个人影。
我瞬间绷直了身体，强迫自己放轻松却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
“老李！”章律师伸出手臂朝那个人影挥舞，我努力的聚焦聚焦，终于看清了那人影的面目。
老了许多，瘦了许多，头发短短的直立在头上，眼神少了过往标志性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与迟缓。
“诶……”李树也看到了我，眼中同样惊讶了一阵子。
坐上车子往市区开，去章律师订的酒店给李树接风洗尘的路上，他不断的从后视镜里看我，我也抬起头用目光迎接他。
那种目光，真的是阿肥说的“慈祥”。
章律师怕我们尴尬，一路上各种讲着外面的笑话和他们律师行的段子，我和李树配合的笑着，不断从后视镜里找到对方。
“这家店吃云南菜的，老李你不是最稀罕云南菜了，我给老板说了给你预留的昨天刚采摘的菌子啊，让你一次喝个够，如果出现小人儿跳舞什么的可不能赖我啊！”
李树爽朗的笑了，拍拍章律师的肩膀：“你这个活宝！”
章律师预定的包间很讲究，上好的黄梨木和屏风精绣把包间隔离成世外桃源。
服务员穿着少数民族服饰进来先表演了一场“洗礼”，章律师在一旁热情的介绍：“这洗礼是云南当地人为新生的婴儿或者远方归来的家人准备的，老李啊，你现在就是新生，我们当你任性出去旅游了一圈子回来了，好好的给洗洗！”
李树的眸子一沉，转头闭上眼接受云南姑娘指尖扫下来的泉水，虔诚的模样让人动容。
“好啦好啦，我跟红豆一大早就起来去接你，快饿扁了，快吃吃吃！”
李树拿起筷子，冲我一笑，示意我起筷。我拿起筷子，又变成了五年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在李树的面前大概怎么也成熟不起来了吧。
吃完饭，章律师送我们两个回去。李树的个人资产被查封抵债了，章律师在同一间酒店给他也定了一间房，可能也是别有用心吧。
下车后，章律师从后备箱搬出一箱子水果。
“这是我媳妇儿准备的，叫我一定拿给你。”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李树为难的摇头。
“这不还有红豆呢吗，你俩一起努力！”
李树尴尬的笑笑，弯腰去搬那箱水果，我注意到他弯腿的时候腰那里很痛苦的玩下去，心里不由得一紧。
章律师的车子开远了，我送李树到房间里，他放下箱子舒了口气：“老啦。”
“你的腰没事吧？”
“哦，”李树发现我注意到了他的伤处，脸上露出孩子似的害羞：“不要紧的。”
“明天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
“不行，必须去。”李树转过身，望着眼前这个语气坚定初长成的小女孩，突然笑了。
他伸出手臂，把我拥进怀里：“红豆，你长大了。”
我的视线越过李树的肩膀，刚好看到窗外落叶的梧桐，心里一阵酸楚。
是啊，我都已经能自己拿主意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谁保护的小女孩。而你，也老了。
五年，李树刑期已满，下周三是他出狱的日子。
请了假，买好机票，和章律师联系好，我细心安静的准备着自己的北京之行。
“韩小姐，好久不见了。”章律师在电话里客气的说，一如他五年前的样子，谨慎，克制。
“是啊，章律师，下周不会太麻烦你吧？”
“哪里的话，韩小姐不要见外，我们都是自家人。”
“谢谢，我带了点广东特产，你别嫌弃。”
“哈哈，我可是对广东腊味饭超痴迷的，你说的那家是百年老字号，每次去广州出差我都要买几箱子腊肠带回家呢。”
“那就好，咱们北京见。”
“嗯，北京见。”
广州还是酷暑，北京已经入秋了。下飞机后熟悉的那种清冷空气扑面而来。
我回来了，一别五年，这片热土是否还记得我。
章律师派了事务所的助理来接我，安排了离他家不远的酒店，方面明天一早出发去监狱。
到房间后我冲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去中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回房间看书。
书本翻开在腿上，我的眼睛一直留恋着窗外的街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按章律师的说法，李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五年的刑期他需要重新来过，但好在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这一切皆因我当时做的“伪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贪图成功男人钱财的大学生，钻了对方律师的空子，造就了李树的不在场证明。
如今我也在职场摸爬滚打了五年，深知这个游戏背后的复杂与凶险。当年对手的出击是想置李树于死地的，是的，你死我活，没有第三个选项。
十一点了，毫无睡意，虽然奔波了一天心里还是兴奋的不行。
李树于我而言，是一个故人。当年特点环境下的情感早已淡化褪去，和雨鹏在一起的最初我一直内疚，觉得当初和李树的这段“忘年恋”畸形贪婪。
可他，是我心里抹不去的一个人。无论从金钱也好，情感也罢，都给过我最深的呵护。北京的秋天干干的，我的皮肤有点不习惯，打开房间的加湿器盯着那氤氲不断的白雾，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被章律师的电话吵醒。
“小韩，半个小时候后我去接你，要一起早餐吗？”
“哦，那个……不用了章律师，我等下在门口等您。”
“好。”
我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下来，冲去洗手间收拾自己，今天是李树下半生的第一天，我怎么能蓬头垢面的面对他。
今天的衣服是我特地准备的，白色裤子，米色开衫，细小的珍珠耳环，把头发全部束在脑后，裸色尖头平底鞋。希望李树看到我的成熟。
见到章律师的时候，他眼神里略过一抹惊讶：“咦？你今天看起来很不同啊。”
我笑笑：“李树喜欢浅色，希望他有个好心情。”
章律师迟疑的看了我一眼，我读懂了那眼神中的疑问：“你们不会……还？”
“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他快乐。”
章律师点点头，载着我朝市郊开去。
市郊的风景比市区好看多了，秋天的北京银杏树金黄，干燥温热的阳光让人神清气爽，我一路扭头望着窗外，心里满是期待。
一个半小时，我们站在了监狱门口。
“可以进去接的。”
“不了吧，我想在这里等。”
“也行，那么矫情不是老李的风格。”
我和章律师并排站在车子前，那道厚重的铁门先是开了一个小缝儿，然后闪出一个人影。
我瞬间绷直了身体，强迫自己放轻松却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
“老李！”章律师伸出手臂朝那个人影挥舞，我努力的聚焦聚焦，终于看清了那人影的面目。
老了许多，瘦了许多，头发短短的直立在头上，眼神少了过往标志性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与迟缓。
“诶……”李树也看到了我，眼中同样惊讶了一阵子。
坐上车子往市区开，去章律师订的酒店给李树接风洗尘的路上，他不断的从后视镜里看我，我也抬起头用目光迎接他。
那种目光，真的是阿肥说的“慈祥”。
章律师怕我们尴尬，一路上各种讲着外面的笑话和他们律师行的段子，我和李树配合的笑着，不断从后视镜里找到对方。
“这家店吃云南菜的，老李你不是最稀罕云南菜了，我给老板说了给你预留的昨天刚采摘的菌子啊，让你一次喝个够，如果出现小人儿跳舞什么的可不能赖我啊！”
李树爽朗的笑了，拍拍章律师的肩膀：“你这个活宝！”
章律师预定的包间很讲究，上好的黄梨木和屏风精绣把包间隔离成世外桃源。
服务员穿着少数民族服饰进来先表演了一场“洗礼”，章律师在一旁热情的介绍：“这洗礼是云南当地人为新生的婴儿或者远方归来的家人准备的，老李啊，你现在就是新生，我们当你任性出去旅游了一圈子回来了，好好的给洗洗！”
李树的眸子一沉，转头闭上眼接受云南姑娘指尖扫下来的泉水，虔诚的模样让人动容。
“好啦好啦，我跟红豆一大早就起来去接你，快饿扁了，快吃吃吃！”
李树拿起筷子，冲我一笑，示意我起筷。我拿起筷子，又变成了五年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在李树的面前大概怎么也成熟不起来了吧。
吃完饭，章律师送我们两个回去。李树的个人资产被查封抵债了，章律师在同一间酒店给他也定了一间房，可能也是别有用心吧。
下车后，章律师从后备箱搬出一箱子水果。
“这是我媳妇儿准备的，叫我一定拿给你。”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李树为难的摇头。
“这不还有红豆呢吗，你俩一起努力！”
李树尴尬的笑笑，弯腰去搬那箱水果，我注意到他弯腿的时候腰那里很痛苦的玩下去，心里不由得一紧。
章律师的车子开远了，我送李树到房间里，他放下箱子舒了口气：“老啦。”
“你的腰没事吧？”
“哦，”李树发现我注意到了他的伤处，脸上露出孩子似的害羞：“不要紧的。”
“明天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
“不行，必须去。”李树转过身，望着眼前这个语气坚定初长成的小女孩，突然笑了。
他伸出手臂，把我拥进怀里：“红豆，你长大了。”
我的视线越过李树的肩膀，刚好看到窗外落叶的梧桐，心里一阵酸楚。
是啊，我都已经能自己拿主意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谁保护的小女孩。而你，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