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波三折
省汽车站我是第一次来，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有些年头的建筑，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那股第一次踏上广州土地时感受到的潮热霉味在这里被放大。好不容易找到光头主管，他今天穿的跟平时很不同。
光头生活上不是个特别讲究的人，平时一个老头圆领汗衫一条运动裤，脚上却蹬着一双视觉廉价的皮鞋。光头的装扮经常引得大家背后吐槽，但今天，他穿的很认真，
衬衫领子硬挺的在光头的肥脖子下树立着，一身黑色西装说不上多高档，胜在崭新有型。脚上一双深棕色欧版皮鞋让我的眼睛半天挪不开。
“来了，坐，买票没？“
“哦哦，买了。“我赶紧挪开目光，光头正低头研究着什么，不时的拿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主管，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啊？“
光头鼻子里哼哼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这个重点我已经画出来了，等下路上你仔细看看。“
“好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操着不标准普通话的售票员站在检票口大喊：“佛山大良，上车上车啦！“
我还没听清楚怎么回事，光头主管“嗖“的一下站起来就往检票口走。我跟在后面，拎着个电脑包小步跑着。
一上车差点被车上的味道熏晕过去，浓烈的汗味混合脚臭汽油味令人作呕。我本来就晕车，上来一看这驾驶心里大喊不妙。
和光头坐定后，光头让我拿出刚才他写的那张纸。
“你看啊，这个是我盘查好的两个地区的化妆品批发市场，这里面的产品大多是市场淘汰，然后下沉到这里来分销。所以这边店铺能接受的价格其实是非常低的，而且品牌意识很薄弱。“
光头说的逻辑严丝合缝，我想仔细听可胃里翻江倒海的往上涌……
“红豆你看下这里，这个几个是我的熟人，以前我在一家小公司做的时候给他们做过供应商，所以咱们先从这几家切入。“
“主管，主管，我……“
“怎么了？“
“哇……“再也忍不住，一开口似乎把整个胃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了……好死不死的车子刚好转弯，正在呕吐中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左边倾倒在了光头主管的身上。
从呕吐的眼泪中我看到自己突出的淡绿色半固体冲落在光头主管的崭新西服上，顾不上看他的表情了，从颤抖的双脚和躲避不及的双手中我觉得自己完蛋了。
“小韩啊，公司剩下的经费不多了，本来我打算下午就去拜访的，现在可好，我还得自己买套西服，先去酒店洗洗干净。“光头没有责骂我的意思，倒是眼中含笑的看着我，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满嘴说不清的酸臭味，抱歉的捂着嘴：“对不起主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晕车……“
光头一摆手：“别说了，谁要是能这么故意的吐我一身，我也服了。“
那一刻，我突然有点想哭。
来广州一年了，陌生的城市和语言时刻制造着巨大的疏离感，有时候同事热闹的说笑，最后哄堂大笑的时候我也跟着咧嘴，但其实一句也没听懂。
遇到一个善良的领导，内心多了些许莫名的安全感。
其实后来的岁月中，光头主管对我的影响很大。当看尽职场形形色色的人，了解社会的残酷和黑暗面，我还是愿意保留心中的善意，大概这些和最初遇到的是他有关吧。
被温柔对待过，你也愿回报世界以温柔。
我们住在批发市场旁边的小旅馆里，旅馆很旧，门的安全锁上的钢珠都已经脱落，来不及直接谈事情，光头主管让我稍作休息，然后约他过去的客户一起吃个饭。
“红豆，十五分钟后酒店大堂集合。“
“好。“
我们来到两条街外的一家小馆子：“还是这个装修，老板也真是不在乎门面啊！“光头站在门口打量着店铺感慨着。
“老板你经常吃啊？“
“嗯，以前跑这条业务线的时候经常在这儿做客情，跟老板很熟了，不过好多年没来了不知道老板还记得我不。“
光头迈步走进店里，笑眯眯的注视着柜台后面的男子，男子抬头说了句：“欢迎光临“，目光凝固住了。
“老达？“
“哈哈哈，许老板还认得我啊！“
光头的名字叫肖达，十分文艺，和他的人格格不入。
“认得认得，你这颗脑袋可是越来越聪明了！“
“哈哈，中年危机先从脑壳开始！“
“快坐坐，这位是？“
“哦，我部门的小韩。“
“你这次来是找郭兴那帮人？“
老板在这一带做生意也有年头了，对批发市场的业务都熟门熟路。
“是啊，他们还好吧？“
老板谈了口气摇摇头：“不是太好，你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有钱的都去买国际牌子了，小地方的年轻人又喜欢追随潮流，都被广告给洗脑了！“
老板说的头头是道，我倒是有些意外。
“嗯，还是那几样吧。“光头主管和老板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老板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老板，怎么酒馆老板也知道业务的事情？“
“哈哈，你不知道他以前可是这批发市场里的这个。“光头主管竖起大拇哥朝我比划着。怪不得，分析起市场来头头是道。
“可是谁又会一直赢啊，风水都是轮流转的。“光头主管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用筷子夹起一颗盐水花生，似乎并不准备多做解释。
过了一会儿，老板端着两盘凉菜出来：“来来来，先垫垫肚子，郭兴是出了名的爱迟到，你们别饿着了。“
“谢谢老许！“
我看着眼前的海蜇丝沾着闪光的辣椒油和切细的葱白，这老板真是深不可测，做过日化老大，也做的一手好菜……
正想着，光头对着门口招手：“老郭，这边这边！“
我扭头，一个干巴巴的中年男子，中等个头，大众脸，穿戴的像是一块背景幕布，整个人找不到任何记忆点。
“来来来，“男子落座时看了我一眼，目光毫无温度。
“怎样？过的可好？“光头客气的寒暄着。
郭兴点点头：“混着吧。“
“这话说的，你都是混着那我找谁谈生意啊！“
郭兴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老肖，你这次又带了什么来？“
有些年头的建筑，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那股第一次踏上广州土地时感受到的潮热霉味在这里被放大。好不容易找到光头主管，他今天穿的跟平时很不同。
光头生活上不是个特别讲究的人，平时一个老头圆领汗衫一条运动裤，脚上却蹬着一双视觉廉价的皮鞋。光头的装扮经常引得大家背后吐槽，但今天，他穿的很认真，
衬衫领子硬挺的在光头的肥脖子下树立着，一身黑色西装说不上多高档，胜在崭新有型。脚上一双深棕色欧版皮鞋让我的眼睛半天挪不开。
“来了，坐，买票没？“
“哦哦，买了。“我赶紧挪开目光，光头正低头研究着什么，不时的拿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主管，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啊？“
光头鼻子里哼哼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这个重点我已经画出来了，等下路上你仔细看看。“
“好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操着不标准普通话的售票员站在检票口大喊：“佛山大良，上车上车啦！“
我还没听清楚怎么回事，光头主管“嗖“的一下站起来就往检票口走。我跟在后面，拎着个电脑包小步跑着。
一上车差点被车上的味道熏晕过去，浓烈的汗味混合脚臭汽油味令人作呕。我本来就晕车，上来一看这驾驶心里大喊不妙。
和光头坐定后，光头让我拿出刚才他写的那张纸。
“你看啊，这个是我盘查好的两个地区的化妆品批发市场，这里面的产品大多是市场淘汰，然后下沉到这里来分销。所以这边店铺能接受的价格其实是非常低的，而且品牌意识很薄弱。“
光头说的逻辑严丝合缝，我想仔细听可胃里翻江倒海的往上涌……
“红豆你看下这里，这个几个是我的熟人，以前我在一家小公司做的时候给他们做过供应商，所以咱们先从这几家切入。“
“主管，主管，我……“
“怎么了？“
“哇……“再也忍不住，一开口似乎把整个胃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了……好死不死的车子刚好转弯，正在呕吐中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左边倾倒在了光头主管的身上。
从呕吐的眼泪中我看到自己突出的淡绿色半固体冲落在光头主管的崭新西服上，顾不上看他的表情了，从颤抖的双脚和躲避不及的双手中我觉得自己完蛋了。
“小韩啊，公司剩下的经费不多了，本来我打算下午就去拜访的，现在可好，我还得自己买套西服，先去酒店洗洗干净。“光头没有责骂我的意思，倒是眼中含笑的看着我，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满嘴说不清的酸臭味，抱歉的捂着嘴：“对不起主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晕车……“
光头一摆手：“别说了，谁要是能这么故意的吐我一身，我也服了。“
那一刻，我突然有点想哭。
来广州一年了，陌生的城市和语言时刻制造着巨大的疏离感，有时候同事热闹的说笑，最后哄堂大笑的时候我也跟着咧嘴，但其实一句也没听懂。
遇到一个善良的领导，内心多了些许莫名的安全感。
其实后来的岁月中，光头主管对我的影响很大。当看尽职场形形色色的人，了解社会的残酷和黑暗面，我还是愿意保留心中的善意，大概这些和最初遇到的是他有关吧。
被温柔对待过，你也愿回报世界以温柔。
我们住在批发市场旁边的小旅馆里，旅馆很旧，门的安全锁上的钢珠都已经脱落，来不及直接谈事情，光头主管让我稍作休息，然后约他过去的客户一起吃个饭。
“红豆，十五分钟后酒店大堂集合。“
“好。“
我们来到两条街外的一家小馆子：“还是这个装修，老板也真是不在乎门面啊！“光头站在门口打量着店铺感慨着。
“老板你经常吃啊？“
“嗯，以前跑这条业务线的时候经常在这儿做客情，跟老板很熟了，不过好多年没来了不知道老板还记得我不。“
光头迈步走进店里，笑眯眯的注视着柜台后面的男子，男子抬头说了句：“欢迎光临“，目光凝固住了。
“老达？“
“哈哈哈，许老板还认得我啊！“
光头的名字叫肖达，十分文艺，和他的人格格不入。
“认得认得，你这颗脑袋可是越来越聪明了！“
“哈哈，中年危机先从脑壳开始！“
“快坐坐，这位是？“
“哦，我部门的小韩。“
“你这次来是找郭兴那帮人？“
老板在这一带做生意也有年头了，对批发市场的业务都熟门熟路。
“是啊，他们还好吧？“
老板谈了口气摇摇头：“不是太好，你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有钱的都去买国际牌子了，小地方的年轻人又喜欢追随潮流，都被广告给洗脑了！“
老板说的头头是道，我倒是有些意外。
“嗯，还是那几样吧。“光头主管和老板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老板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老板，怎么酒馆老板也知道业务的事情？“
“哈哈，你不知道他以前可是这批发市场里的这个。“光头主管竖起大拇哥朝我比划着。怪不得，分析起市场来头头是道。
“可是谁又会一直赢啊，风水都是轮流转的。“光头主管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用筷子夹起一颗盐水花生，似乎并不准备多做解释。
过了一会儿，老板端着两盘凉菜出来：“来来来，先垫垫肚子，郭兴是出了名的爱迟到，你们别饿着了。“
“谢谢老许！“
我看着眼前的海蜇丝沾着闪光的辣椒油和切细的葱白，这老板真是深不可测，做过日化老大，也做的一手好菜……
正想着，光头对着门口招手：“老郭，这边这边！“
我扭头，一个干巴巴的中年男子，中等个头，大众脸，穿戴的像是一块背景幕布，整个人找不到任何记忆点。
“来来来，“男子落座时看了我一眼，目光毫无温度。
“怎样？过的可好？“光头客气的寒暄着。
郭兴点点头：“混着吧。“
“这话说的，你都是混着那我找谁谈生意啊！“
郭兴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老肖，你这次又带了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