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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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姑娘已经几日没有回红楼了。”扶霜看着死活赖在公主府中的人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倾城公子昨日也出了红楼了,似乎很担心姑娘。”

    夜未央翻着书,听了扶霜的话随手往后将垂落在脸颊边的长发往后拨了拨头也不回:“我走了,你可舍得?”

    “舍不得。”扶霜表情有些古怪,手中的剪刀咔擦一声便将一枝开败了的金盏梅剪了下来,复又小心翼翼的将花枝纳入怀中,“开败了的花,是最香的。”

    “你主子呢?瞎忙活着什么呢?”开败的花攒了一个花开时季的香味儿,最是香浓,可若是收迟了便又多了些许腐味儿。苗疆人,热爱自然与生活,感情炙烈而丰富,就如同将败未败之际的花朵,成则香飘四野,败则腐坏枝头。如今枣安的未来,只等看那修枝之人可会怜惜将之纳入怀中。

    “入宫去了,近来太后娘娘很是宠爱主子。”

    “看来也是时候离开了。”夜未央思量着,这几日或许太后数次传召了几位郡主公主进宫随侍,沐云欢才回京不久,太后估计念其以往不常得见,甚是新鲜眼所以更加长长召唤沐云欢。夜未央这几日躲一个清净顺便替沐云欢处理一些杂事所以蜗在梅居里处理事情,现在看来,沐云欢已经业绩繁忙,而她准备的一些小事情也差不多了,或许也该离开了,在且,她也有点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呢。身前猝不及防伸出一支梅花枝,是扶霜修剪下来的一枝花枝,花开正好。夜未央起身将花枝扔到了地上,“我不爱梅花。”

    看这离开的人,扶霜拾起了花枝:“无妨,总有人喜欢的。”

    “朝堂之上的人,近来进折颇多,兵部尚书职位空缺,人啊,争争抢抢不知道又会闹出些什么事。”叶太后揉着眉心,颇为烦恼。

    话出了却无人敢答,静嬷嬷忙里忙外的端茶倒水,沐云欢安静的抄写着佛经。一笔笔写着,超度着过往的亡魂。叶太后和蔼如何?到底是深宫之中出生,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斗争,怎么可能还是个纯白的老人?

    “云欢,你怎么看待此事?”叶太后忽然看向她,目光中有些探究。

    沐云欢心下一落,沐家锋芒内敛多年,可不代表没有威胁。凤家与沐家,顾家都是沾亲带故的旧族,怎么可能不担心?况且有些时候,心中无意翻出的旧迹难免牵扯到旁人。

    后宫不得干政?沐云欢心思一道直,可却不代表她是傻子。

    “皇祖母,这万里河山如今安定祥和,那择选的事情也许是大臣们想为陛下尽忠故而搜罗了许多有识之士推举,相信皇上必定是心中有所定夺的,皇上乃是天子,必是有上天护佑的,不必太过忧心。”沐云欢放下笔,行礼。跪坐着时,说话却也是木纳着一板一眼的。

    “呵呵。”太后掩唇笑了起来,指着沐云欢对身边的静嬷嬷道,“看看,果然是稚女见解,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云欢啊,说说这些年出门在外的所见所闻吧,前些日子你说的那些便不错。”

    沐云欢点头,拉动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手,面上淡淡的,低垂着头似乎在想有什么故事。

    叶太后用手撑着头,看着她。微微有些浑浊的目光似乎透过了沐云欢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见到了许多故人。几日里来,噩梦连连,那些以死之人的面孔常常出现在她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自己,血色脸庞后,那双双眼睛依旧似水般灵透,还有着冤屈的泪光,看着她时偶尔又是怜悯可怜。很多很多的含义,偏偏似乎她都看得懂,看得明白。

    那重重影像渐渐与沐云欢重合,脖子上还有深深的紫痕,血泪满脸,一步一滴鲜血滴淌在地上化作丝丝血网,渐渐的向她越来越近了。

    “端嫔!你又来了!你又来……”叶太后想竭力呼喊,可是那血网勒住了她的脖子,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太后,您该醒了……”声音悠悠的传来。叶太后猛然惊醒。

    “端嫔!”

    叶太后猛的向后一缩,若不是静嬷嬷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或许就撞到了凤榻上。顾言恕站在叶太后的身前,勾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孙儿未经太后准许,擅自进入慈宁宫,还望太后责罚。”

    叶太后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费力指着他的手也微微颤抖,不知是想说些什么。沐云欢也看着她,眼中似乎闪烁着星星光芒,扑朔明灭,有着一副很好的容颜,她看着叶太后甚为关心一般:“皇祖母睡着了,是做了噩梦吗?”

    “你来做什么?”叶太后指着顾言恕表情有些狰狞,这张脸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和端嫔长的那么像可却还有着一副皇家人的心肠。

    “许久不曾入宫,今日特来给皇祖母请安。”顾言恕退后了几步,笑着开口。

    任由着静嬷嬷与沐云欢将自己扶起,叶太后总也算是恢复了几许理智,按压下心中那点后怕,看向众人:“今日天色也不早了,难得你们都有心来陪哀家,今日便都回去了吧。”

    “是。”沐云欢行礼,随着顾言恕退出了慈宁宫。

    “你竟是如此大胆。”顾言恕靠着殿外的石柱,眯眼看向沐云欢。那人不温不火,在瑟瑟冬风中营出了一抹新色,若不是与他沾亲带故,或许这么个女子他也不会去为难她。

    “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沐云欢自那日与他在楚王府不欢而散之后如何还能不明白他那种令她惊心的心思,如此不可言说,如此于世不容可是他还能这么去坚持,说是执迷不悟也罢。可她不能不去动容,如今却不知应该用什么方式去待他。

    为何,为何你偏偏喜欢那个凤仪?他不值得任何人的欢喜,她一点也不好,一点也……

    “你竟敢对太后下毒。”顾言恕想不出来,沐云欢有什么理由去针对太后。虽然太后在他心中万死难辞其咎,这些都因该是罪有因得。

    “下毒?”沐云欢心中一惊,若说是毒,她倒是还真的带了几味,可毕竟叶太后曾经是那么让她尊敬的人,在没有查清事实真相之前,她是不会那么对待叶太后的。

    “装什么无辜?”顾言恕嗤笑道,“这几日,你和静嬷嬷才能时常接近太后,你提太后抄写佛教铭文又与她十分清净,静嬷嬷自然是不懂这些的,那么苗疆之毒不是你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下的还会是谁?”

    “苗疆之毒?”她却当真是不知的,她身边的苗疆人很多,可是也并没有什么理由去争对叶太后。她这几日也有宫中秘密查访一些卷集与当年的真相,可是也是寥寥几笔,当年的案子更是藏的严实她也是丝毫没有接触到,她还要时常行走宫中怎么可能把自己能进宫的引子弄丢呢?

    顾言恕还想说话,便见誉王向慈宁宫走来了,顾言恕笑了一声,抽走了沐云欢发间的一枝梅花枝:“你走吧。”

    那枝梅花是扶霜给她的……

    “六弟与云欢表妹怎么见了本王便就要躲开了?莫非我如此不受人待见?”顾铭似乎心情很好,见了二人笑问了一句,但绝对算不上是调侃。顾言恕能看清那双眼中慢慢的算计,他自小学戏什么角色是没有见过的?

    “见过誉王殿下。”沐云欢行礼。

    “云欢表妹虽然久未归京,如今规矩学得还是那么好。”顾铭笑了笑,伸手轻轻点了点她,“无怪如今皇奶奶那么宠爱表妹你。”

    “是殿下谬赞了。”沐云欢是不对顾铭有什么好感的。若说小时候最不喜欢搭理的大约就是顾铭,时时与凤仪争强好胜,若不是凤舞劝着,大约不知打了几架了。

    “你们要回便回吧,本王去给皇奶奶请安了。”顾言恕与沐云欢的圈子容不进自己,顾铭也懒得在自讨没趣,进了慈宁宫。

    “扶雪。”沐云欢唤了身后人一声,正在发呆的扶雪猛的惊醒过来:

    “郡主。”

    “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药味儿?”沐云欢蹙眉放了一堆衣饰。

    扶雪嘴角抽了抽,沐云欢并不是一个有多喜欢打扮自己的人,面前放了一堆衣饰的模样,十分的可喜。

    沐云欢也想扶额叹息,这丫头也是什么都好,就是反应太慢时时跟不上思想似的。她只做提醒:

    “有人下毒了。”

    “怎么可能?!”扶雪猛的跳起来,震得头上的流苏也不停的摇摆,沐云欢扶额,她都不担心,你动静那么大做什么?药又没在你身上,“郡主,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去请大夫,我……”

    “我并无事,只是毒害到了他人罢了。”沐云欢按住她的肩,将她安抚了住。

    “那郡主……”

    “我需要知道他的毒性。”沐云欢清淡道。虽然她对药草研究不深,而顾言恕也是时不时便找她茬儿的人,可她却愿意去相信他。

    看着扶雪点头拿起药材就要告辞往门外走,沐云欢一把拉住她:“让你做事,你要去那里?”

    “郡主,我们冬组虽多有涉猎,但也是各司其职的,药理知识,我并不如扶霜姐姐好。”扶雪一张苦着苦瓜脸。

    沐云欢顿了顿:“夜未央呢?”

    “未央姑娘心性不定郡主您又不是不知道,公主府玩够了自然会离开了。”扶雪一想到夜未央就头疼,这么一个人,全凭兴致去做事,有时做到一半便丢了下,留给别人一大堆的麻烦。

    “去哪了?”

    “红楼?芙蓉江?秀城?”谁知道。

    沐云欢放开了扶雪,也不再问话。扶雪想了想还是去找了扶霜,心中只想知道答案更早一点免除对自家郡主的威胁。

    扶霜指着一枚玉佩:“玉里掺了残梦,会让人噩梦连连,因耗尽心力而残弱下去,精神有时压制不住了,或许会发疯症。乃是一味不知不觉至人于死地的药材。”

    玉,是顾宸峰初见她时随意赏的,只是因为进宫要着华装,所以才随手搭配的。可是叶太后作为皇帝的生母,自然不可能去害自己的母亲。那么……沐云欢看向来回禀的扶霜:“你为我打理衣饰时莫非都没有发现?”

    “奴婢是根据郡主描述的症状用其他的药草辅助才发现残梦的。”扶霜跪在地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双目直直的看着地下,“奴婢并不知道会有人如此大胆加害于主子。”

    “既然药在自己身上,为何中毒的却是他人呢?”

    “药物也是相生相克的,主子带的那几味药材恰好可以。”

    沐云欢看着扶霜忽然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那人想害的其实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