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逐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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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阻挡爱情

    中专二年级时,杨梦文一次回家后得知,大姐夫真的出事了!在公安机关的“严打”行动中,大姐夫被人给告发了,其实还是他年轻时的一件事。一次他从集市上回家,路过一处山坳时突遇大雨,避雨时还有一个外村的姑娘,因把持不住,这混蛋竟然轻薄了那姑娘,虽然没成什么事实,但这次是严打,即便没成事实,因那姑娘揭发,他也因此被公安机关抓了去,并被法院判了三年刑。

    得知这一消息后,杨梦文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自己以前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得这么不成体统!那混蛋姐夫做坏事都那么毫无章法。

    议论这件事时,家里有人建议离婚,但大姐始终没言语,只是哭。她哭,孩子也哭,而母亲也跟着抹眼泪,直说巧珍命不好。杨梦文也不同意大姐离婚,大姐那么老实,一旦离了婚就将会孤苦一生。不是没成事实嘛,那就等他三年又如何?谁年轻时还不犯一两件这样或那样的错误呢?可有一点他始终没明白,没成事实的非礼怎么就被判了三年刑呢?他懊恼自己学的不是法律。可后来一了解他才知道,说没成事实只是大姐夫的一面之辞,而那姑娘坚持说是成了事实,时过镜迁虽说没了直接证据,但受害人一口咬定的事也是很难辩驳的。

    从家里返校时,母亲告诉他,大姐夫这件事是个教训,今后犯什么样的错误也不能在女人身上犯错误。而他对母亲说,我什么错误也不会犯的。

    为了减轻大姐的负担,母亲让大姐把孩子留在场里上学,平时由母亲照看。临行时,杨梦文特意去镇里买了好多铅笔本子等学习当用之物,并叮嘱这苦命的外甥女好好学习。

    回到学校后,杨梦文一直闷闷不乐,既为大姐担心,更为母亲担心。突然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信,一看信封上的字迹他就知道是谁了,竟然是孙娜!她竟然来信了!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信纸看了起来,这才得知,孙娜在读高中,就在原来的中学。那次中考后她父亲就病了,之所以自己没有见着她,是因为她在医院里照顾患病的父亲。

    读着自己期盼已久的信,杨梦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想到大姐的事,还有母亲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儿女情长,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虽然自己还不至于在女人身上犯错误,但应该尽可能地远离女人。那就快刀斩乱麻吧。他给孙娜回了一封信,忍痛说着违心的话,毅然决然地告诉她以后不要通信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信投出去后,他心如刀绞,感觉自己这是在自虐,也清楚,从此往后,与孙娜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了,自己美好的青春和关于青春的梦想都随之破灭了。

    那晚,他一个人跑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呆了大半宿,但没有流泪,面对苦难的生活都不曾流泪,他不想让自己为女人流泪。不流泪,不等于不痛苦,是彻心彻肺的痛。他一封信就打发了青春,而且斩钉截铁。

    学校有一片实验田,为了不施农药,每个班的学生都要到实验田里去徒手拔草,说是叫实习课。杨梦文这个班也不例外,他们的实习课是拔黄豆地里的草,每人一垅。任务一分配下来,同学们还乐呢,因为总算不用坐在教室里了,只要是不学习,别说拔草了,拔树都行啊。可一到了地里大家都傻眼了,所谓的一垅却是一眼望不到边,垅长得离谱。安晓华是学习委员,实习课不是一般的劳动,不归劳动委员负责,而是由学习委员负责分配任务。分垅时,安晓华给全班所有的同学都分了任务,同学们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刚一分完垅就开始拔了起来。但令杨梦文纳闷的是,他始终没有听到叫自己的名字。直到看见同学们蹲在黄豆地上飞快地拔着草时,他才看见安晓华向自己走来。

    “这最后两根垅是我和你的,你要外面那垅还是里面这垅?”安晓华瞪了他一眼说话了。

    杨梦文明白,她这是在生自己的气。

    “哦,哪垅都行,你挑吧!”

    安晓华也不答话,蹲下来就拔靠近其他同学那垅上的草,把最外面一垅空了下来。

    见她一甩辫子猫着腰拔草的身影,杨梦文不禁暗想,好辣的女子!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会是个好媳妇吧?可她与自己却是注定无缘的。

    “还愣着干啥?没人帮你拔啊!”安晓华回身吼了一句。

    杨梦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落后了,前面有拔得快的同学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截了。他这才蹲下身拔了起来,一边拔,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在家里拔苞米蓼子的情景,也不知家里制种地的苞米蓼子拔了没有。正想着呢,他突然发现,手边的垅上竟一棵草都没有,那原有的蒿草都散放在垅台上。他抬头一看,安晓华左手拔她那垅的草右手拔自己这垅的草,动作飞快。他笑了笑,这才明白,之所以迟迟不给自己分垅,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呀。看着安晓华的背影,他想起那封寄出去的信,给孙娜的信,心口又开始痛了起来。与孙娜相比,近在眼前的这女子却更是惹不得,或许自己过去无意中给了她什么暗示或者让她有所误会了,或许自己潜意识里也有什么想法吧,但此时,都应该快刀斩乱麻,就像这黄豆地里的草一样,拔掉!通通拔掉!

    “喂,我说学委!你啥意思啊?嫌任务少不够干是吧?”他小声喊了一句,但仍是怕别的同学听见,喊完还四下看了看。

    安晓华头也不回,答了一句:“废什么话?快点跟上!”

    他蹲着没动,心里在想该如何让这个倔强的女子放弃想法、打消念头。正想着呢,突然,旁边隔着安晓华那根垅的一个女生说道:“梦文,我这儿有一棵草拔不动,你帮我一下!”

    杨梦文看了看,说话的是班里另一名女生,坐在自己有前桌,也是自己这阶段为了回避安晓华而故意接近的女生赵美英。

    他看了看前面的安晓华,故意大声说:“好啊,你等着啊,我帮你拔!什么草根会扎那么深呢?”说着就迈步朝与安晓华并着排的赵美英走去。

    等他走到地方一伸手一用劲,那棵草却轻轻松松地拔了出来,并不像赵美英说的那样拔不动。他诧异地看了看赵美英,却见她满脸的笑容。

    突然,安晓华没好气地大声吼道:“杨梦文你啥意思啊?这垅自己拔啊!班干部不能落后!”说着,她自顾自地拔她垅上的草,不再拔杨梦文那垅的草了。

    他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垅,慢吞吞地拔着,他可不想与安晓华并驾齐驱。一旁,赵美英笑着小声说:“没事,梦文,你慢慢拔,正好咱俩还能说说话!”

    杨梦文没言语,抬眼看了看前面的安晓华,手里的动作快了起来。他是想尽快超过这两个人,这俩女子没一个好惹的,还是离她们远点的好。自己连初中时就一直喜欢的孙娜都断绝了联系,还有谁不能舍弃呢?

    很快,他就成功地超过了安晓华和赵美英。感觉自己已经超出很远了时,他这才放慢了,打算歇一歇。这时,突然听安晓华在后面说道:“抽什么疯?”

    杨梦文听得真切,想到自己寄给孙娜的信,他站起身,伸开双臂高声喊道:“东北风!”

    他的喊声引起全班同学的注意,大家纷纷回过头来看。有人在前面小声嘀咕着:“咱团支书早晚让她给逼疯!”

    拔到地头时,杨梦文回头一看,全班同学除了安晓华马上要到地边了外,就剩赵美英了,她还在地中间,离地头还有很长一段呢。他看了看安晓华,回身安排同学们去接应赵美英,而他自己也回身开始拔赵美英那根垅上的草。安晓华往这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等她自己拔到地头时,大声喊道:“晚自习时交这节课的心得啊!谁不交也不行!”说完,她一甩辫子先行回学校了。

    晚自习时,杨梦文正在写作业,突然就听“啪”的一声,一本书重重地摔在了桌上。他一看,是小说《平凡的世界》。再一抬头,却见安晓华甩着辫子回了座位。这是此前借给她的书,还就还呗,怎么这态度?杨梦文又一想,肯定与拔草的事有关,他也没在意,把书放进书桌里就继续写作业。

    快要到晚自习结束时,安晓华站在前面大声说:“交实习课作业了啊!”

    同学们都把作业本摆放到桌角处,等着安晓华来收。杨梦文一看自己面前的作业本,刚刚写了一半,还没写完呢,他也不管那个,闷着头继续写。突然,就听“啪”的一声,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他抬头一看,不是别人,安晓华。

    “什么毛病?一惊一乍的!”

    “我看你才有毛病呢!交作业!”

    “没写完!”

    “那也得交!”

    杨梦文看着怒目而视的安晓华,心里觉得好笑,但实在不想与她在班里公然吵架,正没办法呢,就听前桌赵美英回过头来说:“梦文,要不,你抄我的吧?”

    “……”杨梦文眨了半天眼睛没说话。

    安晓华不由分说抢过他面前的作业本子,转身就走,临走时还把赵美英桌上的作业一并收了去。

    杨梦文招了招手,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是抽的什么风?”赵美英小声嘀咕一句,却也没敢再说。因为,安晓华是出了名的历害,谁愿意触那个霉头呢?

    晚自习要结束时,杨梦文迅速思考了一遍关于安晓华的事,他决定,快刀斩乱麻,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不然会很麻烦。这算怎么回事?又摔东西又拍桌子的?同学们哪个看不明白?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撒了欢似的往宿舍跑。出了教学楼,看看四周,杨梦文紧走几步赶上安晓华。

    “安晓华,等等!”

    安晓华回过头来,一看是他,就又转过身去边走边说:“等什么等?有事明天说!”

    “不是……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到宿舍了,别跟来啊!”

    “那……好吧……”

    看着她的背影,杨梦文挠了挠头,只好转身回了宿舍。

    第二天下午,作业本子发回来了,杨梦文随便地翻开看了一眼,他突然发现,自己那本来写了一半的作业此时后面却多了许多娟秀的字,写得满满的,尾页还有老师用红笔给打的一个“优”。

    下午没有课,同学们都四散玩去了,教室里没几个人。杨梦文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安晓华,悄悄走了过去。

    “安晓华,谢谢你啊!”

    “谢什么?”

    “可是……”说到这儿,杨梦文突然笑了笑,继续道,“你帮人抄作业可不太好吧?老师难道会看不出来?你可是学习委员啊!”

    “该死的,没人管你!”说着,安晓华起身要走。

    “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还有啥事儿?”

    “学委!”杨梦文突然不叫她名字了,“你说,咱俩算什么关系呢?从你弟弟那儿论……可以算是姐弟关系;从咱们班论呢……应该是同学关系……可给人的感觉却是……”

    “想多了吧你?有病!”说着,安晓华转身出了教室。

    杨梦文怔怔地站在那里,摇了摇头。

    这时,赵美英走了进来,见杨梦文愣在那里,就说:“杨梦文你发什么愣呢?去图书馆啊?”

    “不去!烦着呢!”

    “那……去校外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

    杨梦文也不搭话,转身就走,赵美英紧跑几步跟了上来。杨梦文出了教学楼就往学校后面走,穿过学校的后门就是一片小树林,空气很好。他走在校园里的林荫路上,耳畔传来学校广播站播出的第十一届亚运会的报道。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这里,望着那些树木他心里有些乱。想想家里,再想想自己,他突然觉得特别无助。

    赵美英跟上来不住地说这说那,还折个柳枝逗他笑。杨梦文看了一眼赵美英,突然正色说道:“赵美英,你就这么闲吗?怎么不跟女同学玩儿去?这小树林里可经常有谈恋爱的呀!你跟我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赵美英愣了一下,盯着他半天才怒目说道:“杨梦文,你啥意思啊?想分手是咋的?”

    杨梦文被她搞糊涂了,半天没弄明白啥意思。心想,我啥时候和你有什么特殊关系了?分的什么手?

    “我就知道你喜欢安晓华!那也不能拿我当挡箭牌呀?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赵美英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竟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下可把杨梦文吓坏了,他四下看了看,远处,已经有学生在往这边看了。他低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咱们不就是同学关系吗?”

    “同学关系,同学关系那你为什么总给我讲题?同学关系那你为什么总和我说话?”

    杨梦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万万没想到赵美英竟是这般不讲理,这都哪跟哪呀?同学之间就不能说话了?

    他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赵美英,我有必要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咱们之间只能是同学关系,如果我过去有哪里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说完,他转身就走,并且走得越来越快。而身后,赵美英的哭声却越来越大,最后,他只听见赵美英喊了一句:“杨梦文你混蛋!”

    从那以后,不管是赵美英,还是安晓华,竟都不和杨梦文说话了,这让他不仅长出了一口气,但一闲下来时,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出孙娜的音容笑貌。也不知她接到那封信后会怎么想,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寒假很快就到了,杨梦文急切地回到家,放下手里的东西,和母亲打了招呼就匆匆地骑上五哥的自行车去了镇里。在镇口的那条沙石路上,他飞快地蹬着自行车,恨不得马上飞到那座小桥。在那小桥旁,有一扇大门,门里那户人家有个女孩儿,是他日思夜想的孙娜。

    很快,那座小桥就近在咫尺了。他在桥头停了下来,倚在自行车旁朝那扇大门望去。门,锁得紧紧的,看不见人。他抑制着紧张的心情,推着自行车来到大门前,立好车子后,他壮了壮胆伸手敲了一下门。门里没有人应,却传来一声狗叫。他试着又敲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中年人探出头来。

    “你干什么!”

    “哦,请问……这是孙娜家吗?”

    “什么孙娜李娜的!不是!”说着他就要关门。

    杨梦文追问道:“不是……这明明是她家呀?我来过的!”

    “有病吧你?”说完,那人缩回头去,大门也关得死死的。

    杨梦文咧了咧嘴,又捂了捂耳朵,转身刚想走,突然隐约着听见门里面有说话声,但听不太清楚。他固定了一下自行车,小心地站在了车后座上,打算往里面看一看,突然,门里面又传来一声狗叫,他吓得腿一抖,车子晃了晃,他一下子蹦到了地上,差一点摔倒。惊惶失措时,就听门里面传出一阵笑声,听上去是女孩儿的笑声。他正诧异呢,却见那扇大门开了,一条大黑狗跑出来直朝他狂奔而来。他吓得推上自行车这顿跑啊,直到跑过小桥骑上一顿猛蹬后这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他回过头看了看,狗立在桥头好不威武!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母亲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回答说是去看同学但没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然后去厨房端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