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若蓝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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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前世今生(五)

    吃完最后一颗葡萄,白徵眯着桃花眼眺望天边云霞,“差不多到时间了,加快故事进程吧。后来妖狐想方设法勾搭小仙童,奈何小仙童只一心一意同骚包仙尊关起门来在碧海宫过世外桃源般的日子。终于,闲得发慌的骚包仙尊将手伸向不该涉及的领域,强行施展至高秘术而亡。妖狐终于熬死头号情敌,本以为机会来了,不料小仙童在纪染仙尊仙逝后彻底心如死灰,任妖狐如何献殷勤使手段百般挑逗万般撩拨心湖里都没能泛起一个小波澜。再然后,妖狐想了个委屈自己的法子入碧海宫,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即使他一时半会儿捞不着这枚月亮也得防着被别人捞去,妖狐绞尽脑汁的与小仙童培养感情,那段日子是酸涩多一些还是甜美多一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直到有人替他卜了一挂,卦象大凶。”

    白徵站起身抚平仙袍,将一地的葡萄皮收拾了,“妖狐一夜苦思,决心施展‘分魂术’自断九尾,他本是千尾银狐,少掉九条尾巴根本无人知晓,自幼又得林中千千万万游魂残魄相助,他身体里本就不似常人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而是数不清的微弱魂魄,经过那么多年的蕴养,鬼族的‘分魂术’再适合他不过。注入魂魄的九条尾巴被他随手一掷,妖气催化后幻成九头小白狐,有的坠落凡间,有的躲在仙界,有的滚入轮回台,眨眼间就跑光了。不多久,碧海宫内乱,小仙童重伤濒死,出于某些原因自散魂魄。妖狐在为小仙童报仇的那一役中战死,应了卦象陨灭。”

    白徵指指自己的鼻尖,一转哀伤的氛围笑的得意非凡,“伦家最是聪明!一直躲在碧海宫里头,后来瞧见小仙童的一魄歪歪倒倒的飘入青鸾殿才跟着进来的。而你大约是下凡的那几头里的,经过不断的转世灌饱了忘川水早把前世忘记,还自以为是人呢!我们毕竟身世特殊,骨子里沉睡着妖狐的力量,即使只有本体的千分之一,一旦被激发也是相当可观的!对啦,你想不想修妖,伦家许是唯一记忆齐全的一条尾巴,有妖狐的全套修炼功法哟!~”

    听完妖狐的故事池镜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噎在那里哽得难受。感情上不受控制的悲伤遗憾,同时又理性的明白,那些数千万年前神仙界的事,同如今的池镜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渴望得到力量,但……缓缓摸过自己光洁的手背,池镜连想象一下也不能忍受美丽的皮肤上长出毛来,更何况苏家直系绝不准许与异族联姻。

    当年,支持率奇高的南陵之主继承人苏萝在大着肚子回到南陵并且坚决不肯吐露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后立马被废除继承人身份。苏绮为保护苏萝顺利诞下苏琢一意孤行,险些被推翻政权,整个派系伤筋动骨,暗中血战无数,即使如此苏萝仍是月子尚未坐满就被暗中驱逐出南陵,永世不得归。这些秘辛都是池镜的父亲告诉他的,连苏琢自己都不知晓。因苏琢生父不明、瞳色异常,天赋诡异,她的当家继承人身份看似光鲜实则岌岌可危,他不可以出任何状况给两人今后本就不利的境地再添乱。再想获得力量也不能遗忘初衷与目标,本末倒置的事情池镜不会做。

    修妖?……很诱惑,不过池镜并不心动。眼中映入艳丽霞光,好似燃起一把燎原之火,将他润黑的瞳色染得美轮美奂。池镜跟在白徵身后,如是说,“此生为人,只做人。”

    白徵莫名其妙,扭过脑袋来见池镜神色一片坚毅,仿佛谁在诱惑他改变立场投敌似的难以撼动,不由的好笑,“那么严肃做何,又不是逼着你一定得修妖。妖狐主子早就散却四海八荒,半根毛都不剩,谁人又管得了你我?伦家就爱做只漂亮的狐狸,就乐意沿用主子的名儿,就喜欢与主子的哥们儿打成一片,还要继续倾心主子恋慕的人,自然都是没问题的。而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无论你是爱做人还是爱做妖,想嫁男人还是想娶女人,谁又有资格说个‘不’?”

    池镜愕然,莞尔失笑!今日不过听闻一则关于妖狐的传说就弄得自己心神不定,真丢脸呐!

    差不多的时间里,失散在青鸾殿各处的“入侵者”都被小狐狸想方设法引往同一座宫殿,唯有将青鸾殿格局摸清六成的奚缬芷被抽取记忆扔在离入口不远处。

    苍流殿,模仿碧落海的一座宫殿,鸾飞的最爱,也是他死活要将其取得与苍流剑同名。白色的沙滩上碧海连天,潮水起伏,涛声犹如妙音具有洗涤心灵的作用。沙子粒粒大小均匀,滑若凝脂,洁净无瑕,如玉温润,那是天外星砂,真的从碧落海滩移来的,随便抓一把便是顶级的炼器材料,在外界不知有多少大能垂涎,在碧海宫却是到处可见。心血来潮,在沙滩上随便踢一脚便能踢出几颗价值连城的珍珠、明珠、海明珠,运气好的还能捡到被海浪冲上沙滩的上古宝石珊瑚,此等宝物即使在九重天亦为无价之宝。

    少年人带着司徒腾沿沙滩慢慢走了一段,晴空无云,微风徐徐,碧波万顷,如此罕见美景都不能叫他抬一下眼皮,两只眼珠子光黏在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的苏琢身上。少年人不由得替他惋惜,又替苏琢觉得庆幸。垂眸瞧见一只半掩埋在沙子里的螺号,他弯腰拾起,倒出细砂,用狐裘的毛边擦了擦,放在口中吹响。

    声音意外的低沉缠绵,仿佛情人眷恋的呼唤。他吹过三声将螺号挂在腰上,一道虹做的桥从海面而来平铺到他脚下,少年人招呼司徒腾同乘。虹桥犹如自行伸展的码头,将他们送到深海水域的边缘,一条白腹黑背的成精鳐鱼等候在虹桥尽头。踏上鱼背,闪烁着电光的结界撑起,鳐鱼将巨大的身体平稳而缓慢的下沉,借着结界上的电光可以欣赏深海美景。

    少年人幽幽叹了口气,这些他看过数千万年仍觉得美丽非凡的景色有人却一眼都没瞧,他善意提醒,“汝倒是瞧瞧呐,只此一次,莫要后悔。”

    “嗯,”司徒腾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目不转睛,言简意赅,“正在瞧。”

    答非所问偏偏又对极了!少年人无奈又好笑,顺意逗着他道,“汝不只正瞧着,还想摸一摸,亲一亲。”

    “可以吗?!”司徒腾震惊的抬起头,眼里射出贪婪直率的光。

    少年人瞪圆了眼睛,渐渐捂住脑袋呻吟一声,“……吾背过身,汝且随意。”

    司徒腾微调搂抱苏琢的姿势,腾出手来轻轻贴上她的脸,粗糙的指腹一寸寸拂过眉眼鼻唇,手感微凉软滑,是真实的!他本就知道苏琢年纪小,一张稚嫩未消的脸人偶似的精致更显年幼,但目测过她身段应当发育的极好,腰细腿长臀翘,下盘带劲儿,骨肉均匀,该有料的地方肉馅儿十足,不想入手竟这般轻盈,就像一枚独一无二的瓷器,精致易碎,如梦似幻,他都不敢稍许用一点点劲,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其实司徒腾不怎么了解苏琢这个人,在试炼古路中他第一眼被她的皮囊迷住,第二眼被她的神韵倾倒,至此以后食无味寝难安。他想把她供奉起来,私藏起来,囚禁起来,她身上无一处不完美!他又疯狂的想把她捏烂揉碎,狠狠的,彻底的,不让这世间再有第二人有机会觊觎她!他会好好待她,倾尽一生来宠溺她,让她不受丝毫委屈。偏偏她是仇族之女,他怎么可以对恩师义父的仇族之女生出如此念头……司徒腾夹杂在占有欲与负罪感之间,扭曲的爱与恨时时刻刻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坐。”

    一道清脆嗓音直入脑海,令险些癫狂的司徒腾恢复清明,他略带茫然与后怕的抬头环视,四面无垠的大海上漂浮着一座像是用凝固的白色细沙砌成的曲水流觞亭。不知用何种植物晒干编织而成的圆座绕成一圈,少年人随意坐下,正示意司徒腾别干站着。司徒腾目露迟疑,圆座的数量表明等下还有他人会到场,苏琢仍未醒,他继续抱着?当着外人的面!?

    少年人守信用的没用正脸面对他,不过微妙的用余光瞟他一眼,再瞟他一眼,欲言又止。司徒腾皱了皱眉,低头去看哪里不对劲,这一看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条手臂绕过苏琢的颈项,手掌在她脸上摸了个痛快。另一只手搂在苏琢腰间,五指无意识的玩弄她的腰带,柔软单薄的料子几乎都要揉碎了。

    “咳!汝啊……尝过些甜头也该够了,再进一步的等拜过堂再继续如何?”

    司徒腾淡定的用发抖的手指尽力扯平腌菜似的腰带,面上沉声道,“你那一记也忒狠了些,到现在还晕着,给她找间屋子躺平了歇息吧。”奈何腰带实在不配合,任司徒腾如何努力仍是一副被蹂躏之后皱巴巴的濒死模样,昔日沙场上的骠骑将军额头止不住的冒汗。

    少年人只笑,不理他,自顾自的摸出一套星砂流光杯,也不用托盘,一只接一只放到水中,酒杯顺着流水滴溜溜的转,顽皮的沉沉浮浮,绝不倾覆。

    司徒腾站得有些僵,那腰带实在搞不定,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拉松苏琢的裙子,让腰带藏在裙子的褶皱里,眼不见为净。刚做完这件大事还来不及揩揩汗,不远处白徵同池镜骑着两只白海豚游近流觞亭停靠。司徒腾想也没想就将苏琢往少年人手里塞,少年人早有准备瞬间闪开两个圆座,瞅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汝以为她是被手刀的力度劈晕的?吾乃魔气凝集体,轻轻触碰一下就能让她陷入魔障失去意识,若抱住,她挣扎也不用便可直接堕魔了。”

    司徒腾下意识的将苏琢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又远离少年人三个圆座的距离,完全呈保护者的姿态。斜对面传来不怀好意的低笑,又故意拔高声音不止叫司徒腾听见,也让刚从白海豚背上下来的两人也听得清清楚楚,“汝且好好抱着,以汝的驱魔体质,抱够十二个时辰吾方才触碰她时入体的魔气便能净化干净,不然今后有她好受。”

    司徒腾这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而勇往直前是司徒腾最擅长的,所以他先发制人,朝刚踏上流觞亭因为怔愣而慢半拍的池镜质问,“这个人情池公子打算如何还?”

    白徵传音与池镜粗略告知恒冰殿中发生的事,池镜眼底凝着冰,面上笑得暖暖融融,“小侯爷说的叫什么话,恋慕我家阿琢就直说,你一个大男人还玩矫情?我们南陵从来不兴这一套,得了便宜还卖乖,要脸不要?”

    司徒腾无话可讲,再说就真不要脸了!他错了,大错特错,根本不该同牙尖嘴利的小白脸用嘴皮子过招!

    池镜脚下生风走向司徒腾,脑中又传来白徵的一线凝音,“切莫冲动!暂时别碰她,纯正的魔气能勾动你体内隐藏的妖气,妖气亦能令魔气更活跃。”池镜俯身站在司徒腾边上凑近去瞧:还好,没有血腥味,外表完整,呼吸也平稳,看上去只是昏睡。“小侯爷,怎么回事?”

    司徒腾尚未考虑完该如何解释,把玩酒杯的少年人笑吟吟抢声道,“吾知道哟!他偷窥那位姑娘良久,被姑娘发现,姑娘要揍他,两人动起手来,慌乱之中姑娘被手刀劈晕,他就将姑娘挟持了,还让吾背过身去莫妨碍他做些羞羞的事,若非吾拦着十个月之后怕是能观洗三礼了~”

    司徒腾如五雷轰顶,他的人生……毁了……!

    池镜将目光转向说话的少年人,弯起眼眸笑得妩媚又温柔,嗓音醇美,“当真?”

    少年人一本正经的点头,“绝无虚言。”

    司徒腾百口莫辩。诚然,少年人没有撒谎,但在他那种遣词用句下所表达出的意思完全就不同了好吗!?

    池镜将手掌轻轻搭在司徒腾肩膀上,仿佛亲昵的哥们儿般拍了拍,“嗯,先坐下,站着说话多累……没想你下手挺快,进行到哪一步了?”

    司徒腾盘膝而坐,僵硬的去看他,池镜一张小白脸笑得春暖花开,浑身却杀气腾腾啊!司徒腾不得不开口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端起小侯爷傲慢的架子解释道,“我司徒腾不是那种人……”肩膀猛地一重,托住苏琢颈项的左手臂连带下沉,手肘压到盘坐的大腿上,大腿下的圆座顿时压扁裂开。

    苏琢沉睡的身体必不可免的受到动荡,好在因为司徒腾坐下来,苏琢只是从他怀抱中半滑到盘起的腿上,无甚大碍。不过裙摆微微散开,露出皱巴巴的腰带来。

    池镜的漂亮眼睛直了,他默默收回手,“有好酒吗……给我一坛先。”白徵贴心的从须弥空间里挑了坛最适合此情此景的“醉生梦死”给他。

    司徒腾眼皮狂跳,“这……意外……喂!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池镜背过身,冷冷道,“别和我说话……”

    让苏琢躺在自己腿上实在不成体统,司徒腾顾不得肩膀脱臼似的疼痛连忙抱住苏琢,倾身面向池镜又凄凉又颓废的背影,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抱着酒坛跳海去,司徒腾火急火燎的道,“你听我说……”

    司徒腾说了什么池镜一个字都没听。

    翠玉的酒坛一开,酒香飘散四溢。池镜缓缓吸入一口气,香味不赖,浓郁绵长,没有酒虫的人也被勾起一肚子酒虫。垂眸细瞧,酒色澄清,毫无杂质,封在翠绿透光的玉坛里呈现出娇艳欲滴的春色来。入口微甜,凉凉的酒液柔软的缠绵在舌尖,令人舍不得下咽,而后入喉的一瞬间,火辣的刺激直击神魂,烫得心尖都发颤。温热的酒液顺着嗓子滑入腹中,极是慰贴,但那感觉很快散尽,余韵似有似无,时断时续,怎么捕捉都不真切,怎么回忆都不真实,迫着你再去喝第二口。

    池镜饮到第三口,司徒腾怀中的苏琢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在座皆是身怀武艺之人,对气息尤为敏感,苏琢熟睡中的反常大家都注意到了,多多少少都有好奇素来淡然的她醒来发现自己被司徒腾当着未婚夫的面搂在怀中会是个什么表情,尤其是司徒腾本人,兵临城下也没这般紧张过。

    “醉生梦死!”苏琢兔子般跳起来,直扑池镜……身前的翠玉酒坛。

    池镜甩袖将酒坛一裹一拽收入怀中,屈指轻弹叮叮两声,“睡得还好吗?”

    苏琢眨巴了下眼睛荡开神识,司徒腾怀里的温度还没散却,她罕见的露出呆茫表情。结合现状连蒙带猜的弄清前因后果,苏琢在池镜身前正襟危坐,态度诚恳的认错,“是我大意了。”

    池镜又弹了两下酒坛,苏琢死死盯住他的手指,神色慌张又急切。池镜懒洋洋的开口,“如何大意了?”

    如何……苏琢瞟了眼幸灾乐祸的少年人,不能算她大意,事情发展成这鬼样子完全是不可抗力作祟吧!杀人灭口的现场谁知道会莫名其妙跳出个陈咬金!她可是一点都没发现那时司徒腾身边还藏有高手,事实证明神识探查也有不靠谱的时候!苏琢委委屈屈的瞅向池镜,细声道,“没弄清情况就出手,大意了。出了手还被反撂倒,大意了。”

    池镜伸出一根白皙的食指,粉白的指甲在翠玉上轻轻划弄。静候片刻苏琢没下文了,指甲轻轻一用力,翠玉无声无息的裂出米字缝隙,“……还有呢?”

    苏琢直起身就要往池镜身上扑,慌不择言,“别别别别别!住手!还、还有!还有还有……我不知道啊!别再欺负她了!多么可怜的小美人!”

    池镜按住苏琢,单手托高酒坛,掂了掂作势要朝海里抛,“深刻反省!不然我将你的‘小美人’粉身碎骨抛尸深海!”

    苏琢立马从善如流的坐回去,手脚乖乖放好,可怜兮兮的瞅着他,“这次只是意外……”

    池镜气笑了,“大小姐你有几条命能给‘意外’?”

    苏琢不出声了,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圆座上,时不时瞟两眼翠玉美人确认她是否小命尚在,眼里渴望的光一阵亮一阵暗。

    司徒腾怀中的温度渐渐冰凉,这才如梦初醒的瞪向少年人,眯着眼睛咬牙切齿道,“十二个时辰……?!”

    少年人扭头眺望大海,“天气真不错。”

    “是呀,特别适合小泫耍人。”白徵在少年人身后巧笑嫣然的附和,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圈在他纤细的腰间摩挲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