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十）
苏琢回神，问正月，“什么机遇？”
少年罕见的露出窘迫神态，摸了一下鼻子，“当时我被两只猫妖追到鹰嘴崖，实在没办法只得咬牙往下跳，算我命大掉进这个山洞，然后在尽头看见一个坐化的老术士，我饿坏了就把他……”
“……吃了？”
“其实我只咬了一小~口他就化成灰了，不过也仅一小~口就让我成妖了！他生前一定是位非常厉害的术士！”
信他才有鬼！这货的一小~口绝对将嘴巴塞得舌头都转不过来！
正月在前领路，苏琢跟在他后面小跑，没几分钟就走到尽头。不见什么老术士，只有一株半人高的小树，树顶盛开着一朵形如火焰的红花，清香扑鼻，散发柔光，令人遍体温暖。
几个呼吸，苏琢就觉得身体轻松许多，脑袋也不痛了，手脚也不发软了，浑身充满活力，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补充进灵脉。两人面面相嘘，知道一定是好东西，却都不认识。正月哗啦啦流着口水，“我有预感吃下去能起死回生！”
苏琢从不贪宝贝，独幽在手边她就很满足了，略微想了想，“你现在是魂体，再死一次我真无能为力了。”
“但是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口水都快流成小溪了。
苏琢退后两步，避免被口水沾湿鞋子，“那你试试，死彻底了我不管。”
贪吃鼠狂点头，伸长脖子一口咬掉火焰花，咕嘟一口吞下。他等了会儿，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没什么反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月被迫恢复真身，浑身通红有火焰从每一个毛孔钻出，他痛苦得满地打滚，力道之大撞得山洞几乎都要塌了，一身皮毛瞬间烧了个精光！有一丝火焰顺着正月与苏琢小指相系的黑丝蔓延过来，苏琢吓了一跳，连忙切断与正月的联系，以前这么做正月会直接消失，但这次并没有效果！
隆隆声响，鬼门没经苏琢召唤就出现在正月身后，一缕缕阴气从门上透出想缠绕在正月身上将他的灵魂回收，但火焰更狠，将逼近的阴气烧了个精光，甚至还顺延到鬼门。鬼门上浮现出无数厉鬼痛苦的颜面，鬼气喷涌，尖锐的叫声令苏琢捂住耳朵蹲在角落，那声音听得她灵力乱窜血气翻涌，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轰的一声，鬼门在火焰中熊熊燃烧起来！厉鬼挣扎，惨叫连连，苏琢眼见整扇门一点一点被烧成黑烟！
而此时正月已经哀嚎不动了，一只巨大的剥皮老鼠摊在地上，偶尔抽搐两下证明他还没死透。火焰渐渐内敛，苏琢看着火焰从皮毛烧到肌理，整个身体通红透明，像个红晶石炉子，而后火焰继续深入，烧到骨骼，每一根骨头都如烧红的铁块，骨髓化成铁水在身体里缓缓流淌，这情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苏琢脑中一个激灵——脱胎换骨！这是正月的大机遇，只要挺过去一定受益匪浅！
两次机遇，这处山洞果然是他命中注定的福天洞地！
比起仆人，苏琢更把正月当成友人，一个极为贪嘴、油嘴滑舌、心眼有点坏、总是动歪脑经、甚至还时不时动到她身上的损友！苏琢立即操琴，她要唤回正月的神识！
正月正处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浑浑噩噩的在红莲地狱中听到一缕琴声，好似一股凉凉甜甜的清泉淌过心坎，正月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拼命要抓住这股泉水，渐渐地，他听到呼唤。
——坚持住！
——不能放弃！
——不能死！
——正月，坚持住！
那声音传递给他极大的振奋和鼓舞，正月的神识一直未能完全苏醒，却开始挣扎，试图掌控自己的身体。神识在这一瞬间响应他的期望，进入身体内部，居然在无意中实现内视！他看到自己的肌理被烧焦，同时又在新生，每一根骨头都在被火焰精炼，发生质的变化！岩浆般的溶液在脊椎中流淌，是天地火灵精华！
正月想嘶吼，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却又清晰的明白自己在蜕变！他忍住蚀骨之痛，努力引导火灵精华进入以前修炼出来流通妖气的脉络中，淬炼每一寸脉络，不再令它们肆无忌惮的乱跑乱撞，以他自己的意志进行循环，虽慢却一点一点在驯服这些狂暴的精华力量。
另一边，苏琢倍感吃力，她以外力干扰，果然火焰也把她视作敌人，像对付鬼门一样要把她驱除。
苏琢一边击退火焰的攻击，一边试图与正月恢复契约关联，却怎么也连接不上，好在正月体内暴走的力量似乎渐渐安定下来，对苏琢的攻击威力在逐渐减小。
正月一直处在危险期，苏琢分秒不离守护他，在最艰难的时刻操琴引导，给与支持。正月真正醒来是在三天后，一醒来便遭了天劫，毫无准备的苏琢差点被活埋在山洞深处，吃了一肚子灰。
雷劫后，废墟中，正月深感歉意的把苏琢挖出来。他身上阴气尽消，生命力旺盛，另外与苏琢的契约也被一并抹消了。两个人灰头土脸大眼瞪小眼看了很久，气氛有些微妙，最终正月先开口，“我愿意继续与你签订契约。”
“没这个必要。你由魂体晋升火灵体，又经历雷劫突破境界成大妖重新凝练身躯，没必要像以前那样依靠我的力量偶尔来现世了。”苏琢拍着身上的灰尘，没有比现在更想洗澡的了！
“再如何突破境界，你是我主的事实也不会变。”正月就方便多了，皮毛抖一抖脏东西全都掉了。
“所以说，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也不要做什么主人！”苏琢微微有些上火，她不喜欢被人黏着，但这只大老鼠似乎吃定她了！
“我管你要不要！有本事你咬我呀！来咬我呀！~”
“……”苏琢很想抡起独幽拍死他。
“嘿嘿！”
大老鼠抖抖毛化成人形，他现在变身连变身诀都不用念了，连续突破两个大境界，实力暴涨，如果再回到现实中的南陵，他有自信打得所有欺负过他的猫科动物都趴在脚下！大妖诶，是有实力占山为王的存在，一般妖物都不敢惹，苏琢碰到大妖都得苦战，胜负难料。这只赖皮鼠若是死心塌地的缠着，苏琢真没办法甩掉他，除非真来一场生死战。
既然说不通，苏琢也不愿费唇舌，抱起琴转身就走。
“喂！”
“不要碰我！”
正月即将碰到苏琢肩膀的手一顿，表情多少有些受伤。随着实力增长，他现在化成的人类大概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基本模样与先前没啥不同，但头发长了些在脑后绑了个像小老鼠尾巴的辫子，个子高了许多，肌肉看起来更结实了。妖化人绝大多数都会选择人类眼中的美型外表，再带些原本种族的特色，正月此刻怎么说也是很吸引人类少女的模样，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被苏琢嫌弃！
苏琢毛躁得不得了，她能和小妖和睦相处，但对大妖就没辙了，比方某只狐狸，现在又多了一只赖皮鼠。
正月翘腿坐在被雷劫劈坏的露天废墟上，一手托着下巴苦闷不已，忽然沉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正月’吗？”
苏琢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但没有停下。
“我这一生，人见人打，被猫追杀，被狗追杀，被鹰追杀，被狐追杀，被人追杀……日日夜夜都在逃命中挣扎，濒死过不知道多少回。我出生于中原，一路逃到南陵，也算是个奇迹。十三年前的正月初一，我差点冻死在你家檐廊下。你喂我吃了一个热汤圆，豆沙馅，很甜。真的很甜，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这么美味的食物。这是你第一次救我。”
正月缓慢而轻声的说着，他凝视苏琢的背影，几乎可以确定她已经忘了这件事。就正月亲眼所见，苏琢已经救过数不清的小妖了，根本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心中难免冒出一丝苦涩，“六年前，你回苏家过年，正月初五那天，你从黑狗嘴里救了我，虽然最后还是死了，但你出手救我第二次的事实不会变。而后你用招魂曲凝聚我已逸散的魂魄，更愿意与我一介会令活人减寿的魂体以契约相系，乃第三回相救。这次，是第四回，我听到琴声，听到你的声音。虽然我生来是忘恩负义的宵小之辈，但四度救命之恩，起码让我回报一次吧？”
正月不正经的坐在废墟乱石上，星光洒落，笑得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红眸中却漫起点点水光，“拜托，与我签订契约，需要我的时候让我有机会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听了这席话，还叫人怎么狠心离去？
苏琢回首，见到正月无比奸诈的熟悉的笑脸，人人喊打果然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苏琢无可奈何的轻叹，“我真的养不起你啊！”
正月摸摸鼻子，“没关系。这个世界，我只认可你。”
少年罕见的露出窘迫神态，摸了一下鼻子，“当时我被两只猫妖追到鹰嘴崖，实在没办法只得咬牙往下跳，算我命大掉进这个山洞，然后在尽头看见一个坐化的老术士，我饿坏了就把他……”
“……吃了？”
“其实我只咬了一小~口他就化成灰了，不过也仅一小~口就让我成妖了！他生前一定是位非常厉害的术士！”
信他才有鬼！这货的一小~口绝对将嘴巴塞得舌头都转不过来！
正月在前领路，苏琢跟在他后面小跑，没几分钟就走到尽头。不见什么老术士，只有一株半人高的小树，树顶盛开着一朵形如火焰的红花，清香扑鼻，散发柔光，令人遍体温暖。
几个呼吸，苏琢就觉得身体轻松许多，脑袋也不痛了，手脚也不发软了，浑身充满活力，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补充进灵脉。两人面面相嘘，知道一定是好东西，却都不认识。正月哗啦啦流着口水，“我有预感吃下去能起死回生！”
苏琢从不贪宝贝，独幽在手边她就很满足了，略微想了想，“你现在是魂体，再死一次我真无能为力了。”
“但是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口水都快流成小溪了。
苏琢退后两步，避免被口水沾湿鞋子，“那你试试，死彻底了我不管。”
贪吃鼠狂点头，伸长脖子一口咬掉火焰花，咕嘟一口吞下。他等了会儿，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没什么反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月被迫恢复真身，浑身通红有火焰从每一个毛孔钻出，他痛苦得满地打滚，力道之大撞得山洞几乎都要塌了，一身皮毛瞬间烧了个精光！有一丝火焰顺着正月与苏琢小指相系的黑丝蔓延过来，苏琢吓了一跳，连忙切断与正月的联系，以前这么做正月会直接消失，但这次并没有效果！
隆隆声响，鬼门没经苏琢召唤就出现在正月身后，一缕缕阴气从门上透出想缠绕在正月身上将他的灵魂回收，但火焰更狠，将逼近的阴气烧了个精光，甚至还顺延到鬼门。鬼门上浮现出无数厉鬼痛苦的颜面，鬼气喷涌，尖锐的叫声令苏琢捂住耳朵蹲在角落，那声音听得她灵力乱窜血气翻涌，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轰的一声，鬼门在火焰中熊熊燃烧起来！厉鬼挣扎，惨叫连连，苏琢眼见整扇门一点一点被烧成黑烟！
而此时正月已经哀嚎不动了，一只巨大的剥皮老鼠摊在地上，偶尔抽搐两下证明他还没死透。火焰渐渐内敛，苏琢看着火焰从皮毛烧到肌理，整个身体通红透明，像个红晶石炉子，而后火焰继续深入，烧到骨骼，每一根骨头都如烧红的铁块，骨髓化成铁水在身体里缓缓流淌，这情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苏琢脑中一个激灵——脱胎换骨！这是正月的大机遇，只要挺过去一定受益匪浅！
两次机遇，这处山洞果然是他命中注定的福天洞地！
比起仆人，苏琢更把正月当成友人，一个极为贪嘴、油嘴滑舌、心眼有点坏、总是动歪脑经、甚至还时不时动到她身上的损友！苏琢立即操琴，她要唤回正月的神识！
正月正处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浑浑噩噩的在红莲地狱中听到一缕琴声，好似一股凉凉甜甜的清泉淌过心坎，正月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拼命要抓住这股泉水，渐渐地，他听到呼唤。
——坚持住！
——不能放弃！
——不能死！
——正月，坚持住！
那声音传递给他极大的振奋和鼓舞，正月的神识一直未能完全苏醒，却开始挣扎，试图掌控自己的身体。神识在这一瞬间响应他的期望，进入身体内部，居然在无意中实现内视！他看到自己的肌理被烧焦，同时又在新生，每一根骨头都在被火焰精炼，发生质的变化！岩浆般的溶液在脊椎中流淌，是天地火灵精华！
正月想嘶吼，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却又清晰的明白自己在蜕变！他忍住蚀骨之痛，努力引导火灵精华进入以前修炼出来流通妖气的脉络中，淬炼每一寸脉络，不再令它们肆无忌惮的乱跑乱撞，以他自己的意志进行循环，虽慢却一点一点在驯服这些狂暴的精华力量。
另一边，苏琢倍感吃力，她以外力干扰，果然火焰也把她视作敌人，像对付鬼门一样要把她驱除。
苏琢一边击退火焰的攻击，一边试图与正月恢复契约关联，却怎么也连接不上，好在正月体内暴走的力量似乎渐渐安定下来，对苏琢的攻击威力在逐渐减小。
正月一直处在危险期，苏琢分秒不离守护他，在最艰难的时刻操琴引导，给与支持。正月真正醒来是在三天后，一醒来便遭了天劫，毫无准备的苏琢差点被活埋在山洞深处，吃了一肚子灰。
雷劫后，废墟中，正月深感歉意的把苏琢挖出来。他身上阴气尽消，生命力旺盛，另外与苏琢的契约也被一并抹消了。两个人灰头土脸大眼瞪小眼看了很久，气氛有些微妙，最终正月先开口，“我愿意继续与你签订契约。”
“没这个必要。你由魂体晋升火灵体，又经历雷劫突破境界成大妖重新凝练身躯，没必要像以前那样依靠我的力量偶尔来现世了。”苏琢拍着身上的灰尘，没有比现在更想洗澡的了！
“再如何突破境界，你是我主的事实也不会变。”正月就方便多了，皮毛抖一抖脏东西全都掉了。
“所以说，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也不要做什么主人！”苏琢微微有些上火，她不喜欢被人黏着，但这只大老鼠似乎吃定她了！
“我管你要不要！有本事你咬我呀！来咬我呀！~”
“……”苏琢很想抡起独幽拍死他。
“嘿嘿！”
大老鼠抖抖毛化成人形，他现在变身连变身诀都不用念了，连续突破两个大境界，实力暴涨，如果再回到现实中的南陵，他有自信打得所有欺负过他的猫科动物都趴在脚下！大妖诶，是有实力占山为王的存在，一般妖物都不敢惹，苏琢碰到大妖都得苦战，胜负难料。这只赖皮鼠若是死心塌地的缠着，苏琢真没办法甩掉他，除非真来一场生死战。
既然说不通，苏琢也不愿费唇舌，抱起琴转身就走。
“喂！”
“不要碰我！”
正月即将碰到苏琢肩膀的手一顿，表情多少有些受伤。随着实力增长，他现在化成的人类大概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基本模样与先前没啥不同，但头发长了些在脑后绑了个像小老鼠尾巴的辫子，个子高了许多，肌肉看起来更结实了。妖化人绝大多数都会选择人类眼中的美型外表，再带些原本种族的特色，正月此刻怎么说也是很吸引人类少女的模样，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被苏琢嫌弃！
苏琢毛躁得不得了，她能和小妖和睦相处，但对大妖就没辙了，比方某只狐狸，现在又多了一只赖皮鼠。
正月翘腿坐在被雷劫劈坏的露天废墟上，一手托着下巴苦闷不已，忽然沉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正月’吗？”
苏琢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但没有停下。
“我这一生，人见人打，被猫追杀，被狗追杀，被鹰追杀，被狐追杀，被人追杀……日日夜夜都在逃命中挣扎，濒死过不知道多少回。我出生于中原，一路逃到南陵，也算是个奇迹。十三年前的正月初一，我差点冻死在你家檐廊下。你喂我吃了一个热汤圆，豆沙馅，很甜。真的很甜，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这么美味的食物。这是你第一次救我。”
正月缓慢而轻声的说着，他凝视苏琢的背影，几乎可以确定她已经忘了这件事。就正月亲眼所见，苏琢已经救过数不清的小妖了，根本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心中难免冒出一丝苦涩，“六年前，你回苏家过年，正月初五那天，你从黑狗嘴里救了我，虽然最后还是死了，但你出手救我第二次的事实不会变。而后你用招魂曲凝聚我已逸散的魂魄，更愿意与我一介会令活人减寿的魂体以契约相系，乃第三回相救。这次，是第四回，我听到琴声，听到你的声音。虽然我生来是忘恩负义的宵小之辈，但四度救命之恩，起码让我回报一次吧？”
正月不正经的坐在废墟乱石上，星光洒落，笑得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红眸中却漫起点点水光，“拜托，与我签订契约，需要我的时候让我有机会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听了这席话，还叫人怎么狠心离去？
苏琢回首，见到正月无比奸诈的熟悉的笑脸，人人喊打果然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苏琢无可奈何的轻叹，“我真的养不起你啊！”
正月摸摸鼻子，“没关系。这个世界，我只认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