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山流水（十）
“活着，就需要进食。”苏琢淡淡而言。
三人一脸诧异将脑袋扭过来，楼岚和芍药只意识到苏琢居然说话了，符清彦和苏琢共处的时间较长，大致能听清她在讲什么，呆了会儿再也忍不住，“噗，假设潭中有‘那个’，噗噗，‘那个’居然在拿着碗吃饭的时候救了人？哈哈，噗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你太逗了！”
芍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楼岚却问，“苏琢，你知道什么吗？”
苏琢略微低下头，被不太熟悉的人注视令她不自在，“那种鱼，叫霓虹仙子，只存活在极深的潭底，传说中是纯净水域的守护者，有时在与水相关的祭品上能见到。”
楼岚将视线投向符清彦，后者止住笑摆手，“我专攻精怪妖魔，没碰过与仙神相关的典籍。真是的，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说呀。”
苏琢淡然，“……你们不会相信。”
符清彦尴尬的扭过头去，连他都先入为主的持怀疑态度，更别说常人。芍药到目前为止还觉得不可思议，只有楼岚直视苏琢，“我相信。”
苏琢沉默，又是一段时间不吱声。
符清彦喃喃自语，“真是个怪人……”
脑袋上却挨了楼岚一扇子，“女孩子的心思你懂什么！”
第二日清晨，四人共赴岐潭，符清彦反复查探确认潭中并无异样，这一言辞将事先猜测全部推翻，连当年的小丫头如何获救都成了谜。符清彦提议要亲眼看一下那位小姐后楼岚忙着去安排了。他在潭边转来转去，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想不通。芍药昨晚没有睡好，这会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补觉。苏琢呆呆的望着水面出神，符清彦挠挠头发凑近过来，小声问她，“依你看，这水中有没有神灵？”
“没有。”
“啊哈哈，也是，怎么可能接二连三的遇到神灵！”阴阳师少年为自己没有误判松了口气，“总觉得这里灵气浓郁，但又没到有精怪居住的地步，周边的花鸟虫兽也一派太平。但是，仍感觉很奇怪……”
“……它曾栖息于此。”
“什么？”
这句话太小声，符清彦没能听清。
岐潭村的地主姓汪，因为没逼死过人名声还不算太坏，算是这行当中比较有良心的。地主爷膝下育有两子两女，他们要找的是小女儿叫汪熹，今年十六岁，正待出阁。重男轻女的乡下地主爷对这个小女儿既没有特别喜爱也没有特别看重，只求能顺顺利利的长大出嫁就心满意足了。就楼岚故意接近下来的感觉，汪熹本人除了好奇心重一些、性子活泼一些没什么特别的，唯独把个碗看得比天重很不寻常。
符清彦还没有踏入宅院就感觉到熟悉的异样气息，他默默在指尖夹了张咒符对同伴说，“确实是我的专业范畴，请各位小心。”
“你们……也是来杀死我的吗？”院墙上忽然传来少女的说话声。
符清彦抬头，指尖咒符如梭击出。坐在院墙上的少女挥了下手便将它打落，“能不能别用‘炎咒’，我家的春苗才发芽，若是烧毁田地来年将有几十口人要挨饿。”少女不愉快的将视线投向楼岚，“楼姐姐，你骗我。”
“那个……对不起。”楼岚竟然乖乖低头认错。
这个反常的现象令符清彦一惊，四张不同颜色的咒符倏然围住同伴，他扣指捏诀喊了一声“守！”
楼岚应声一个激灵，眼前一阵发黑被白芍扶住，她茫然的抬起脸，“怎、怎么了？”
少女忽然娇笑起来，“你确实比以前来的那些半吊子厉害些，不用念咒也能瞬间张开结界破解我的术。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一名同伴掉队了呢？”
“呃？！”符清彦回眸望去，结界中楼岚在，白芍在，苏琢呢？苏大小姐呢？！！！
此刻问题儿童抱着琴距离结界十米开外，少女从墙上一个箭步跃到苏琢身前，倾身笑语，“在实战中这样慢吞吞，你会害死同伴的。不过你闻起来好香……嗯，我中意你！”
苏琢看不出表情，仅仅轻声说，“我叫苏琢。”
“我喜欢有礼貌的人。初次见面，我是汪熹。”苏琢长久没有反应，少女在沉默片刻后莞尔一笑，“失礼了，吾之真名乃间漓。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子的人了，我可以放你的同伴走，作为交换，你留下来陪我如何？”
只因为长久的岁月独自一人太孤单。
苏琢对她很有好感，当下微微点头。
“苏琢！！！”愤怒的声音令苏琢一颤，符清彦气得不轻，“在你心中搭档和同伴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三个不需要靠你的牺牲换来活路！”
苏琢难得露出一丝纳闷。少女外表的间漓更是笑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在我的地盘上招待我的客人，管你什么事！同伴？比起你们，苏琢小姐应该算是我的同伴才对，阴阳师哟。”娇俏的唇边泻出一丝坏笑，“既然你这般担忧，这么办吧，楼姐姐和白姑娘请回去休息，特别准许你一同入内，来吗？”
符清彦收起结界，对楼岚和白芍郑重道，“我会把苏琢带回来。”
苏琢的表情似乎更加苦闷了。说到底，她非常不希望符清彦跟来。
一炷香时间后，演变成了苏琢、符清彦及汪熹外表的间漓坐在竹篱笆边用小火炉烤玉米。
“虽然是去年收获的作物，烤着吃也相当美味，不用客气，不够还有番薯和冻过的白菜。等下更有好东西。”俨然一个精通田园食之道的农家孩子。
符清彦环着手，美食当前一点都不为所动。以他的修为都看不出名为“间漓”的本体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给他带来危机感。
间漓微微一笑，翻动烤玉米使其受热均匀，“真是个小孩子，还在闹脾气。难道说你喜欢在甜玉米上撒盐吃吗？”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
间漓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生气是因为还没有看透我。确实，这对阴阳师自称的你而言是不可饶恕的。但我也没有自报家门的义务，你就再加把劲吧。”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段话，间漓夹了一根玉米放在盘子中递来。
苏琢并没有伸手去接，这令符清彦得瑟起来，“对！苏琢！千万不能吃这种来历不明之人给的食物！”
间漓无可奈何的挠挠头，“是给你的。我不会让苏琢小姐吃这种粗陋东西的。”
符清彦面肌微微抽动。苏琢抬头看了眼天色，如果没有这出意外，现在应该正和楼岚芍药共进午餐。也就是说，正值生长旺盛时期的符清彦早该饿肚子了。她轻声道，“吃吧，水精都不坏的。”
“水精？”符清彦脑中灵光一闪，“你是原本岐潭中的水精！”
“没错。”
“果然是你在十年前杀了汪熹！！”
闻言，苏琢冷静又郑重的复述了遍，“水精，都不坏的。”
间漓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正色道，“别以为所有精怪都以杀人为乐！根据各自修炼方式的不同，有时杀人只会带来负面效果，更有些同伴因为不杀人而被人杀。世上精怪千千万，会给人带来伤害的不足半成，为了这半成，难道你想杀光余下的所有？世界是人类的，也是精怪神灵的，若将时间往远古追溯，最先在世上定居的是我们这些自山川河流诞生的精怪，而后才有人类，才有因人类的信仰壮大起来的神明。年轻的阴阳师，你当真明白阴阳师的使命吗？调和阴阳，而非一味灭阴助阳。”
这段话，其实很久以前太乙圣人同符清彦说过的。只说过一次，便再也没有提起。太乙圣人的立场是保卫皇家，排除一切可能影响皇家安危的因素。他无法给关门弟子灌输遇到一个妖物首先要弄清它的本意是善是恶的思想，以至于符清彦无意中偏离了阴阳师的使命之道。
短暂的沉默中，两只大青蛙头顶石盘跳到间漓身边，会为水精干活的也只有水生小妖怪了吧。石盘中是一些清洗干净的野生贝壳类食物，还有几条岐潭特产鲜鱼。这回间漓明明确确的向苏琢询问，“喜欢放什么调味料？”
“就这样。”
烤鱼的香味很快蔓延开，符清彦的肚子再也忍不住不争气的叫出声。当苏琢第三次将食物递给他，他才红着脸说了句“我是因为绝对不能浪费食物才勉强吃下去的”开始狼吞虎咽。而间漓唯独笑笑，“你对因你而死去的玉米还真是失礼，不过这种吃相它们大概会很欣慰。”
苏琢维持着良好教养将间漓提供的食物吃干净，吐露感谢之言，“感谢你将它们养育得那么鲜美可口。”
间漓则正式回应，“有您的夸赞他们会相当满足此生。”
望着这不明所以的一幕，符清彦摸不着后脑勺了：这、什么跟什么嘛……
三人一脸诧异将脑袋扭过来，楼岚和芍药只意识到苏琢居然说话了，符清彦和苏琢共处的时间较长，大致能听清她在讲什么，呆了会儿再也忍不住，“噗，假设潭中有‘那个’，噗噗，‘那个’居然在拿着碗吃饭的时候救了人？哈哈，噗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你太逗了！”
芍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楼岚却问，“苏琢，你知道什么吗？”
苏琢略微低下头，被不太熟悉的人注视令她不自在，“那种鱼，叫霓虹仙子，只存活在极深的潭底，传说中是纯净水域的守护者，有时在与水相关的祭品上能见到。”
楼岚将视线投向符清彦，后者止住笑摆手，“我专攻精怪妖魔，没碰过与仙神相关的典籍。真是的，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说呀。”
苏琢淡然，“……你们不会相信。”
符清彦尴尬的扭过头去，连他都先入为主的持怀疑态度，更别说常人。芍药到目前为止还觉得不可思议，只有楼岚直视苏琢，“我相信。”
苏琢沉默，又是一段时间不吱声。
符清彦喃喃自语，“真是个怪人……”
脑袋上却挨了楼岚一扇子，“女孩子的心思你懂什么！”
第二日清晨，四人共赴岐潭，符清彦反复查探确认潭中并无异样，这一言辞将事先猜测全部推翻，连当年的小丫头如何获救都成了谜。符清彦提议要亲眼看一下那位小姐后楼岚忙着去安排了。他在潭边转来转去，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想不通。芍药昨晚没有睡好，这会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补觉。苏琢呆呆的望着水面出神，符清彦挠挠头发凑近过来，小声问她，“依你看，这水中有没有神灵？”
“没有。”
“啊哈哈，也是，怎么可能接二连三的遇到神灵！”阴阳师少年为自己没有误判松了口气，“总觉得这里灵气浓郁，但又没到有精怪居住的地步，周边的花鸟虫兽也一派太平。但是，仍感觉很奇怪……”
“……它曾栖息于此。”
“什么？”
这句话太小声，符清彦没能听清。
岐潭村的地主姓汪，因为没逼死过人名声还不算太坏，算是这行当中比较有良心的。地主爷膝下育有两子两女，他们要找的是小女儿叫汪熹，今年十六岁，正待出阁。重男轻女的乡下地主爷对这个小女儿既没有特别喜爱也没有特别看重，只求能顺顺利利的长大出嫁就心满意足了。就楼岚故意接近下来的感觉，汪熹本人除了好奇心重一些、性子活泼一些没什么特别的，唯独把个碗看得比天重很不寻常。
符清彦还没有踏入宅院就感觉到熟悉的异样气息，他默默在指尖夹了张咒符对同伴说，“确实是我的专业范畴，请各位小心。”
“你们……也是来杀死我的吗？”院墙上忽然传来少女的说话声。
符清彦抬头，指尖咒符如梭击出。坐在院墙上的少女挥了下手便将它打落，“能不能别用‘炎咒’，我家的春苗才发芽，若是烧毁田地来年将有几十口人要挨饿。”少女不愉快的将视线投向楼岚，“楼姐姐，你骗我。”
“那个……对不起。”楼岚竟然乖乖低头认错。
这个反常的现象令符清彦一惊，四张不同颜色的咒符倏然围住同伴，他扣指捏诀喊了一声“守！”
楼岚应声一个激灵，眼前一阵发黑被白芍扶住，她茫然的抬起脸，“怎、怎么了？”
少女忽然娇笑起来，“你确实比以前来的那些半吊子厉害些，不用念咒也能瞬间张开结界破解我的术。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一名同伴掉队了呢？”
“呃？！”符清彦回眸望去，结界中楼岚在，白芍在，苏琢呢？苏大小姐呢？！！！
此刻问题儿童抱着琴距离结界十米开外，少女从墙上一个箭步跃到苏琢身前，倾身笑语，“在实战中这样慢吞吞，你会害死同伴的。不过你闻起来好香……嗯，我中意你！”
苏琢看不出表情，仅仅轻声说，“我叫苏琢。”
“我喜欢有礼貌的人。初次见面，我是汪熹。”苏琢长久没有反应，少女在沉默片刻后莞尔一笑，“失礼了，吾之真名乃间漓。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子的人了，我可以放你的同伴走，作为交换，你留下来陪我如何？”
只因为长久的岁月独自一人太孤单。
苏琢对她很有好感，当下微微点头。
“苏琢！！！”愤怒的声音令苏琢一颤，符清彦气得不轻，“在你心中搭档和同伴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三个不需要靠你的牺牲换来活路！”
苏琢难得露出一丝纳闷。少女外表的间漓更是笑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在我的地盘上招待我的客人，管你什么事！同伴？比起你们，苏琢小姐应该算是我的同伴才对，阴阳师哟。”娇俏的唇边泻出一丝坏笑，“既然你这般担忧，这么办吧，楼姐姐和白姑娘请回去休息，特别准许你一同入内，来吗？”
符清彦收起结界，对楼岚和白芍郑重道，“我会把苏琢带回来。”
苏琢的表情似乎更加苦闷了。说到底，她非常不希望符清彦跟来。
一炷香时间后，演变成了苏琢、符清彦及汪熹外表的间漓坐在竹篱笆边用小火炉烤玉米。
“虽然是去年收获的作物，烤着吃也相当美味，不用客气，不够还有番薯和冻过的白菜。等下更有好东西。”俨然一个精通田园食之道的农家孩子。
符清彦环着手，美食当前一点都不为所动。以他的修为都看不出名为“间漓”的本体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给他带来危机感。
间漓微微一笑，翻动烤玉米使其受热均匀，“真是个小孩子，还在闹脾气。难道说你喜欢在甜玉米上撒盐吃吗？”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
间漓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生气是因为还没有看透我。确实，这对阴阳师自称的你而言是不可饶恕的。但我也没有自报家门的义务，你就再加把劲吧。”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段话，间漓夹了一根玉米放在盘子中递来。
苏琢并没有伸手去接，这令符清彦得瑟起来，“对！苏琢！千万不能吃这种来历不明之人给的食物！”
间漓无可奈何的挠挠头，“是给你的。我不会让苏琢小姐吃这种粗陋东西的。”
符清彦面肌微微抽动。苏琢抬头看了眼天色，如果没有这出意外，现在应该正和楼岚芍药共进午餐。也就是说，正值生长旺盛时期的符清彦早该饿肚子了。她轻声道，“吃吧，水精都不坏的。”
“水精？”符清彦脑中灵光一闪，“你是原本岐潭中的水精！”
“没错。”
“果然是你在十年前杀了汪熹！！”
闻言，苏琢冷静又郑重的复述了遍，“水精，都不坏的。”
间漓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正色道，“别以为所有精怪都以杀人为乐！根据各自修炼方式的不同，有时杀人只会带来负面效果，更有些同伴因为不杀人而被人杀。世上精怪千千万，会给人带来伤害的不足半成，为了这半成，难道你想杀光余下的所有？世界是人类的，也是精怪神灵的，若将时间往远古追溯，最先在世上定居的是我们这些自山川河流诞生的精怪，而后才有人类，才有因人类的信仰壮大起来的神明。年轻的阴阳师，你当真明白阴阳师的使命吗？调和阴阳，而非一味灭阴助阳。”
这段话，其实很久以前太乙圣人同符清彦说过的。只说过一次，便再也没有提起。太乙圣人的立场是保卫皇家，排除一切可能影响皇家安危的因素。他无法给关门弟子灌输遇到一个妖物首先要弄清它的本意是善是恶的思想，以至于符清彦无意中偏离了阴阳师的使命之道。
短暂的沉默中，两只大青蛙头顶石盘跳到间漓身边，会为水精干活的也只有水生小妖怪了吧。石盘中是一些清洗干净的野生贝壳类食物，还有几条岐潭特产鲜鱼。这回间漓明明确确的向苏琢询问，“喜欢放什么调味料？”
“就这样。”
烤鱼的香味很快蔓延开，符清彦的肚子再也忍不住不争气的叫出声。当苏琢第三次将食物递给他，他才红着脸说了句“我是因为绝对不能浪费食物才勉强吃下去的”开始狼吞虎咽。而间漓唯独笑笑，“你对因你而死去的玉米还真是失礼，不过这种吃相它们大概会很欣慰。”
苏琢维持着良好教养将间漓提供的食物吃干净，吐露感谢之言，“感谢你将它们养育得那么鲜美可口。”
间漓则正式回应，“有您的夸赞他们会相当满足此生。”
望着这不明所以的一幕，符清彦摸不着后脑勺了：这、什么跟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