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山流水（三）
“为什么我们要被迫站在大门外吹风？二月的早上很冷啊！”
即使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地区，二月清晨依旧可以叫人牙关打颤。后半夜下了场阵雨，太阳还未高出屋顶，湿漉漉的石板街呈现出一种深邃滑腻的墨绿色，这是北方见不到的景致。一名外表二十左右的青年与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并肩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青年仰头欣赏对面人家屋檐上的砖雕，少年则不住抱怨着在台阶上跳上跳下暖身子。
侑贵转转脖子，视线往下移。斜对面的檐廊下有家名叫“四季堂”的花店，店主侍弄花草的手艺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侑贵来得早，在小镇已经住了一周，听邻人说每到秋季许多外省的爱花者都会赶着马车到“四季堂”购置珍品菊花。“清彦，不要抱怨了，芍药……红芍那样子，今后我们很可能要被迫习惯二月、甚至十二月的冷风。但是，不觉得怯懦颤抖的红芍比昨天时时口出恶言的白芍更加楚楚动人了？”青年试着从少年感兴趣的角度切入。
少年颇为认同，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跳上上马石，笑呵呵的一个人玩着也挺开心，“这样说也没错，芍药姑娘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没想到还会具有双重性格。不过以红药姑娘的性子进入由男人组成的军队做药师没问题吗？怕是一步也走不动吧。”
侑贵同样感慨，回忆起红芍蜷缩在楼梯下的可怜模样。但即使害怕成这样她仍旧鼓足勇气离开了房间，“红芍也在尽力，或许她想进入军队正是为了克服这个缺陷，她很努力。”
“嘿咻！哇呜！”符清彦在上马石上玩金鸡独立，由于湿滑平衡并不好掌握，可他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如果不是害怕到无法共处一室，有芍药这样的姑娘做妻子也很不错，嘿嘿，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不错……”
“很容易陷入妄想啊你。”侑贵有些受不了他，笑骂了一句。“嘶，真冷！在北方呆惯了还真受不了南方的湿冷，现在只能祈求皇甫太师快点到来好解救我们。”
符清彦突然一哆嗦，视线从还未开门的斜对面花店渐渐移到自己脚下台阶，然后扭头回去又一点点望向弹琴的苏琢，仿佛看着什么东西从花店移动到苏琢身边似的。“侑贵小哥，你能看见……那个吗？”
“那个？！”
“嗯……就是那个啦！”少年指手画脚的形容，用词却含糊不清但明显意有所指，“一般人看不见的……嗯……在暗处或者安静独处的时候更容易看见的……那个……”
侑贵皱眉，环顾四周除了清早仿佛还沉睡着的街道，其他什么都没有，“别绕圈子，究竟什么东西？”
侑贵应当看不见，符清彦如是想。这下反倒安稳下来，“我的专业范畴。非人之物，精怪之物，神灵之物，不该存在之物。”
“阴阳师的专业范畴？”侑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时候在家中乡野老宅旮旯常常见到慌慌张张躲上房梁的小东西，后来突然一天就看不到了，不知是不是它们移居了。”
“寄住在老宅中的‘它们’除非遭遇大灾厄没有移居的习性。侑贵小哥小时候有一定的灵视力呢！突然看不见说明你长大了，灵视力会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消退。”符清彦不停地向门内苏琢方向张望，一脸奇怪。
“你突然问这个说什么，难道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少年带动起来，侑贵顿觉背上冒出点点寒意，在普通人心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通常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也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不过……”阴阳师少年侧头露出迷惑的表情：加上刚进来的一只菊花妖，天井中苏姑娘身边已经聚集了七只“非人之物”，无论是低级无害的、还是具有智慧平日喜欢恶作剧的、亦或是生性多变偶尔伤人的、甚至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守护人类的“它们”，全都摆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在认真倾听。
被琴音，吸引。
被琴音，安抚。
音由心生，好心境！要是苏姑娘能看到“它们”，大概会被吓哭吧。符清彦的苦笑突然顿住，他远远看见一曲毕的少女动了动嘴唇，由于昨天已经见识过的超细小声说话习惯，同样在天井里的楼岚和红芍压根没发现她开口。虽然盯着女性的嘴唇看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视线：苏姑娘，分明在和围拢于她身边的妖物打招呼呀！
背后背着一朵雏菊的花妖迈开小短腿跳上茶几，嘿咻嘿咻的沿衣袖爬上苏琢肩膀，将普通人看不见的黄色小花插入她耳鬓。苏姑娘……
开心的笑了。
这、这、这、这、这是何等情况！！！？开什么八卦玩笑！
“清彦！表情很可怕！而且炸毛了啊！发生什么事让你有胆子一拳打在皇甫太师肚子上？”
“啊哈！？”符清彦在听到侑贵的声音后猛然回神，从眼前面色发青的老者肥肚腩中收回拳头，吓得绊到门槛一屁股摔倒在地，顿时连连磕头谢罪，“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晚辈一吃惊就会在无意识中扎马步冲拳，不、不是故意冒犯太师大人的！”
“哼！”皇甫太师年纪将近六十，他一门父传子子传孙练得就是挑选及培养人才的能力，凭这一独家能力获得御赐太师之位。在激痛过后老人缓过脸色，毕竟阴阳师不是武者，拳头上劲道不大，“我会跟你师父好好聊一聊的，符清彦！”
接下来，其余四人不约而同的将替皇甫太师搬椅子端茶送水的拍马屁机会留给阴阳师少年赎罪。白胖老人身着便服端坐主位，宽额高鼻，长须粗眉，不怒已有两分威严。他喝了口热茶，质问道，“昨日很危险，差点就弃权了。苏琢，解释一下为何迟到。”
苏琢，“……。”
楼岚乖乖站在一边，心中却想：昨日先到的四人没有一个看见苏琢何时进的门，老爷子却清楚得很，看来今后三年全程都有眼线向老人报告。
“你的试选目标是‘军乐师’，没错吧？苏琢。”
苏琢，“……。”
皇甫太师脸色渐怒，端着茶杯一双浓眉大眼死死盯住她，茶汤翻涌，压力如潮而至，“为何不答？！”
苏琢，“……。”
“哼！不愧为苏家女子，有胆量，居然敢当面无视老夫！”老人放下茶杯，奇异的笑了一下，看表情也分不清他那话是褒还是贬。
此时，站在苏琢与红芍中间的楼岚忍不住行了一礼，“太师大人息怒，苏琢她有说话……只是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由你复述一遍！”
楼岚一愣，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抱歉啊太师大人，我也听不太清……”
“你就在她身畔还听不清，不就等于没有说吗！？”皇甫太师突然暴怒，嗓音雄厚内劲十足，一室空气为之震颤，“气死老夫了！下一个！芍药，坐在地上成何体统，站起来！”
“呜呜呜……小、小女子……”红芍紧紧抱住楼岚的小腿，抖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成。
皇甫太师表情一变，捶胸顿足满脸悲愤，“为何？老夫就那么可怕？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啊！”
哇啊！这个人，不止脂肪层厚，皮肤层也奇厚啊！楼岚、侑贵心中冒出同样的想法。
“你们啊，一个个都是故意的不成，想给老夫一个下马威？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吗？！”
我很正常，只是你不找我说话！楼岚、侑贵又冒出同样的想法。
老人示意符清彦添水，顺了气道，“哼，老夫一把年纪不跟你们这帮小鬼折腾。简明扼要的说，参加试选的目标都明确了吧？侑贵——将军，楼岚——军师，苏琢——军乐师，芍药——军药师，符清彦——军队阴阳师。考核五人一组，为期三年，最终评定合格就可以进入军队，根据你们个人的评定结果赐予官爵，特别杰出的还有机会踏上圣殿接受圣上钦赐！”
即使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地区，二月清晨依旧可以叫人牙关打颤。后半夜下了场阵雨，太阳还未高出屋顶，湿漉漉的石板街呈现出一种深邃滑腻的墨绿色，这是北方见不到的景致。一名外表二十左右的青年与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并肩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青年仰头欣赏对面人家屋檐上的砖雕，少年则不住抱怨着在台阶上跳上跳下暖身子。
侑贵转转脖子，视线往下移。斜对面的檐廊下有家名叫“四季堂”的花店，店主侍弄花草的手艺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侑贵来得早，在小镇已经住了一周，听邻人说每到秋季许多外省的爱花者都会赶着马车到“四季堂”购置珍品菊花。“清彦，不要抱怨了，芍药……红芍那样子，今后我们很可能要被迫习惯二月、甚至十二月的冷风。但是，不觉得怯懦颤抖的红芍比昨天时时口出恶言的白芍更加楚楚动人了？”青年试着从少年感兴趣的角度切入。
少年颇为认同，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跳上上马石，笑呵呵的一个人玩着也挺开心，“这样说也没错，芍药姑娘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没想到还会具有双重性格。不过以红药姑娘的性子进入由男人组成的军队做药师没问题吗？怕是一步也走不动吧。”
侑贵同样感慨，回忆起红芍蜷缩在楼梯下的可怜模样。但即使害怕成这样她仍旧鼓足勇气离开了房间，“红芍也在尽力，或许她想进入军队正是为了克服这个缺陷，她很努力。”
“嘿咻！哇呜！”符清彦在上马石上玩金鸡独立，由于湿滑平衡并不好掌握，可他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如果不是害怕到无法共处一室，有芍药这样的姑娘做妻子也很不错，嘿嘿，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不错……”
“很容易陷入妄想啊你。”侑贵有些受不了他，笑骂了一句。“嘶，真冷！在北方呆惯了还真受不了南方的湿冷，现在只能祈求皇甫太师快点到来好解救我们。”
符清彦突然一哆嗦，视线从还未开门的斜对面花店渐渐移到自己脚下台阶，然后扭头回去又一点点望向弹琴的苏琢，仿佛看着什么东西从花店移动到苏琢身边似的。“侑贵小哥，你能看见……那个吗？”
“那个？！”
“嗯……就是那个啦！”少年指手画脚的形容，用词却含糊不清但明显意有所指，“一般人看不见的……嗯……在暗处或者安静独处的时候更容易看见的……那个……”
侑贵皱眉，环顾四周除了清早仿佛还沉睡着的街道，其他什么都没有，“别绕圈子，究竟什么东西？”
侑贵应当看不见，符清彦如是想。这下反倒安稳下来，“我的专业范畴。非人之物，精怪之物，神灵之物，不该存在之物。”
“阴阳师的专业范畴？”侑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时候在家中乡野老宅旮旯常常见到慌慌张张躲上房梁的小东西，后来突然一天就看不到了，不知是不是它们移居了。”
“寄住在老宅中的‘它们’除非遭遇大灾厄没有移居的习性。侑贵小哥小时候有一定的灵视力呢！突然看不见说明你长大了，灵视力会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消退。”符清彦不停地向门内苏琢方向张望，一脸奇怪。
“你突然问这个说什么，难道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少年带动起来，侑贵顿觉背上冒出点点寒意，在普通人心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通常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也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不过……”阴阳师少年侧头露出迷惑的表情：加上刚进来的一只菊花妖，天井中苏姑娘身边已经聚集了七只“非人之物”，无论是低级无害的、还是具有智慧平日喜欢恶作剧的、亦或是生性多变偶尔伤人的、甚至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守护人类的“它们”，全都摆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在认真倾听。
被琴音，吸引。
被琴音，安抚。
音由心生，好心境！要是苏姑娘能看到“它们”，大概会被吓哭吧。符清彦的苦笑突然顿住，他远远看见一曲毕的少女动了动嘴唇，由于昨天已经见识过的超细小声说话习惯，同样在天井里的楼岚和红芍压根没发现她开口。虽然盯着女性的嘴唇看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视线：苏姑娘，分明在和围拢于她身边的妖物打招呼呀！
背后背着一朵雏菊的花妖迈开小短腿跳上茶几，嘿咻嘿咻的沿衣袖爬上苏琢肩膀，将普通人看不见的黄色小花插入她耳鬓。苏姑娘……
开心的笑了。
这、这、这、这、这是何等情况！！！？开什么八卦玩笑！
“清彦！表情很可怕！而且炸毛了啊！发生什么事让你有胆子一拳打在皇甫太师肚子上？”
“啊哈！？”符清彦在听到侑贵的声音后猛然回神，从眼前面色发青的老者肥肚腩中收回拳头，吓得绊到门槛一屁股摔倒在地，顿时连连磕头谢罪，“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晚辈一吃惊就会在无意识中扎马步冲拳，不、不是故意冒犯太师大人的！”
“哼！”皇甫太师年纪将近六十，他一门父传子子传孙练得就是挑选及培养人才的能力，凭这一独家能力获得御赐太师之位。在激痛过后老人缓过脸色，毕竟阴阳师不是武者，拳头上劲道不大，“我会跟你师父好好聊一聊的，符清彦！”
接下来，其余四人不约而同的将替皇甫太师搬椅子端茶送水的拍马屁机会留给阴阳师少年赎罪。白胖老人身着便服端坐主位，宽额高鼻，长须粗眉，不怒已有两分威严。他喝了口热茶，质问道，“昨日很危险，差点就弃权了。苏琢，解释一下为何迟到。”
苏琢，“……。”
楼岚乖乖站在一边，心中却想：昨日先到的四人没有一个看见苏琢何时进的门，老爷子却清楚得很，看来今后三年全程都有眼线向老人报告。
“你的试选目标是‘军乐师’，没错吧？苏琢。”
苏琢，“……。”
皇甫太师脸色渐怒，端着茶杯一双浓眉大眼死死盯住她，茶汤翻涌，压力如潮而至，“为何不答？！”
苏琢，“……。”
“哼！不愧为苏家女子，有胆量，居然敢当面无视老夫！”老人放下茶杯，奇异的笑了一下，看表情也分不清他那话是褒还是贬。
此时，站在苏琢与红芍中间的楼岚忍不住行了一礼，“太师大人息怒，苏琢她有说话……只是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由你复述一遍！”
楼岚一愣，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抱歉啊太师大人，我也听不太清……”
“你就在她身畔还听不清，不就等于没有说吗！？”皇甫太师突然暴怒，嗓音雄厚内劲十足，一室空气为之震颤，“气死老夫了！下一个！芍药，坐在地上成何体统，站起来！”
“呜呜呜……小、小女子……”红芍紧紧抱住楼岚的小腿，抖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成。
皇甫太师表情一变，捶胸顿足满脸悲愤，“为何？老夫就那么可怕？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啊！”
哇啊！这个人，不止脂肪层厚，皮肤层也奇厚啊！楼岚、侑贵心中冒出同样的想法。
“你们啊，一个个都是故意的不成，想给老夫一个下马威？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吗？！”
我很正常，只是你不找我说话！楼岚、侑贵又冒出同样的想法。
老人示意符清彦添水，顺了气道，“哼，老夫一把年纪不跟你们这帮小鬼折腾。简明扼要的说，参加试选的目标都明确了吧？侑贵——将军，楼岚——军师，苏琢——军乐师，芍药——军药师，符清彦——军队阴阳师。考核五人一组，为期三年，最终评定合格就可以进入军队，根据你们个人的评定结果赐予官爵，特别杰出的还有机会踏上圣殿接受圣上钦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