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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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天外有天

    在吴平凡背后捣鬼的幕后黑手,其实跟吴平凡也算是有过点头之交的人。因为之前吴平凡经常在广德茶楼游荡,来来往往结识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幕后黑手夏峰就是因为经常在广德茶楼喝茶,也多多少少了解了吴平凡,仗着自己在羊城地面上属于一个地头蛇级别人物,而且仗着自己的姐夫是市公安局的刑侦队的一个队长,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就跟当地的警察关系处理的比较融洽,当然他想要去接手吴平凡的生意也是一件不那么难的事情。

    夏峰也是瞅准了羊城瘟疫肆虐这样一个绝好的时机,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来制造假药的话,利润和回报可能是会相当可观的,于是利用了自己姐夫这样一层关系。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当执法部门来到塑料厂的时候,是警察首先破门而入的,而且丝毫不由分说直接封厂。

    其实让吴平凡逃跑也算是夏峰一个精明之处,如果说吴平凡在这个时候被揪住了,万一在局子里面吃不了苦头,三言两语所有幕后参与的人,包括各个政府部门收了他的红包、收了他的打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夏峰肯定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因为他还得依赖于这些人来为自己以后的生意保驾护航。而且如果说吴平凡被抓在他整个预案当中的话,那么可能这些执法部门和警察就不会甘心情愿去帮他而去,因为吴平凡被抓只会对这些人产生威胁,所以当他们一起在商量这个计划的时候,其中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故意放跑吴平凡。

    当然谁也没有料到,本来一个故意而为之的行为,却为自己的覆灭埋下了种子。

    负责给吴平凡通风报信的是黑土区公安局经侦队的队长吴建国。

    在全国经济侦查和刑事侦查还没有非常明显区别开来的时候,岭南省已经率先把经侦和刑侦分别开来。就是因为在岭南经济发展的同时越来越意识到经济犯罪的普遍,于是经济侦查从刑事侦查中分离出来,率先从岭南开始。

    至于吴平凡和吴建国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似乎已经无法去考究了。可以确信的一点就是当他们安排吴建国去给吴平凡通风报信的时候,确认的一点就是在所有吴平凡打点的人当中,就有吴建国一个。

    吴建国收了吴平凡的贿赂,自然而然当有麻烦来临的时候,吴建国给吴平凡打电话,让他提前跑路,这样的可信度会更加的高。总好比过一个不知名的人,突然打电话让吴平凡跑路,可能吴平凡还不会很相信。一旦出现意外在现场抓到了吴平凡,那么后果会不堪设想。

    但是当吴建国给吴平凡打完这个电话之后,迅速的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当然这个电话不是打给夏峰的,却是打给另外一个人的,只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一切都很顺利。

    乍一听这句话,可能确确实实好像是打给夏峰的,但是其实不然。夏峰怎么也不会想到,吴建国除了帮助自己以外,好像还有其他的想法。

    夏峰怎么也不会想到,当他在想方设法想着坐享其成,去接收吴平凡的生意的时候,背后也会有人想着用同样的方法来陷他于不义,置他于死地。

    吴平凡给吴建国打电话,就是希望从幕后了解到底是谁在陷害他。因为从种种事情表象来看,吴建国肯定知道是谁在幕后充当黑手。吴建国也顺理成章把幕后黑手的一些资料透露给了吴平凡,当然他绝对不是在乎于吴平凡以前给他送过多少礼。而是如果说让吴平凡和夏峰两个人自相残杀的话,那么他背后的经济力量才有可能显露出来,才有可能把吴平凡和夏峰两个人的生意全部接手,这才是吴建国想要达到的目的。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个时候的吴建国已经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所有的人都处于疯狂之中,就看谁更加疯狂了。

    本来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而且还是一个经侦队的队长,一直就处在风口浪尖上面。整天面对社会上的各种诱惑,他可能比任何一个穿官衣的人风险更大。每天都要与各种各样的商人打交道,选择给他送礼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求得生存,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作为一个明星官员,作为一个明星警察,他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但是出淤泥而不染,除了莲藕,估计没有几个人。腐化掉好像成了一种必然的结果,他倒不觉得腐坏掉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看着周边的商人越来越有钱,看着周边的商人开豪车住豪宅,进出的都是高档会所,他觉得自己的清贫才是可耻的。虽然是一个经侦队长,但是他还需要看商人的脸色,于是他纠了社会上的一批闲散人员,开始自谋职业,想着哪怕就算有一天自己脱了这身警服,还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吴建国的这一通电话是打给一个叫肖龙港的小弟的,他给肖龙港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他,一切都按照他们之前所设计的在进行。

    等到吴平凡和夏峰自相残杀的时候,最后他再来个一网打尽,所有的好处都会落到他自己的头上,而周围人无从得知。至于到时候已经在监狱里面的吴平凡和夏峰,他肯定是不会在乎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二人亲手送进监狱,所有的利益都会归到自己的名下。

    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按照我们预期的那样去进行。生活不是话剧,不可能按照预期的那样去演绎。

    生活的魅力就在于它无处不在的意外和无处不在的惊喜。

    此时此刻的吴平凡,已经处于疯狂的状态。他所想的一切都是报仇,既然有人想让他一无所有,他也必须得让害他的人付出代价,而且必须是非常惨痛的代价。

    从吴建国那里得到了夏峰的一些信息之后,吴平凡就开始了去实施他的报复计划。

    而这个时候的陈阳和戴斌已经从拘留所里面出来了,面对眼前的一番场景,深切的感受到一句话——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当然看见戴斌跟着自己一起受苦受累,陈阳也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自责里面。如果不是自己过于贪心,如果不是自己过于的相信了吴平凡,当然此时此刻吴平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不得而知。如果不是自己不听劝阻,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那么可能结局完全就会不一样。但是转过头来一想,可能有些人的骨子里天生就会有那么一种不安分的因素,总想着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可能你可以尽可能的去嘲笑、去指责他,也许他也会指责自己,但是他不会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因为所谓的信仰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别。

    可是现实会告诉你,什么是对错好坏。如果得到好的结果那就是对的;如果得到了错误的或者是不尽如人意的结果,那么你就是错误的。

    从两三天以前的风风光光和浩浩荡荡,到现在的一无所有,身无分文。虽然刚来到羊城的时候,两个人同样也是身无分文,甚至比现在的境况更惨。相比较于在煤矿的那段时光,现在两个人起码还算是自由的。但是一旦经历过那么一段辉煌,然后再回归于平静这是一件挺难的事情,让人很痛苦。

    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大早上陈阳和戴斌就从拘留所里面出来了,戴斌依旧是那样一幅刚从老家出来的时候的朴素样子,没什么太大的转变。反倒是陈洋一身西装笔挺,虽然似乎已经显得有些褶皱,一双皮鞋估计好多天没有擦过了。头发蓬松,胡子拉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与实际不到二十岁的年龄,似乎已经不太符合了。眼睛里面空洞无一物,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而已。

    作为朋友戴斌没有想要去指责陈阳的想法,但是陈阳内心深深的自责,让他已经无法承受了。

    于是他没有回到他们在黑土区租的那一间房子,而是一个人沉默不语,找了一个僻静的河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自己穿的是什么,不管自己头发多么的乱,就坐在河边做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流眼泪,没有说任何的话,当然也没有人来跟他说任何的话。

    可能一个人坐在河边的时候,陈阳内心波澜起伏,可能内心很平静。因为所有的疯狂都是留给还不那么痛苦的时候,当你真正痛到骨子里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因为已经麻木了。

    他不敢去想家,不敢去想爸爸,不敢去想妈妈。他害怕去面对他们,害怕去面对那些对他殷切希望的人,他不敢去想伯父伯母。他不敢去面对那些真切的关心他的人所发出来的另一种温柔的眼神,哪怕是善意。

    此时此刻的陈阳,更期待的是一种恶意的眼神,他更期待的是有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跟他说:陈阳你就是个垃圾,你就是个废物,你什么都做不成。

    这样可能他内心还会好受一点,但是没有。当他离开家乡的时候,所有的好与坏都与他人无关,只与自己有关。生活的好与坏没有人去诉说,也没有人去纠正陈阳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

    而现实往往不会就此放过你,现实不会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不管你正在经历的什么,他该打击你的绝对不会网开一面。

    现实很忙,没有时间去听你讲故事。

    现实想让你难过,绝对不会因为你已经很痛苦了,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这个时候的吴平凡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了,当他来到广德茶楼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找到夏峰的踪影。当然也没有谁在意他,面对每天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进来一个人是不大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哪怕这个人可能现在正在被警方通缉,只要他的通缉令还没有贴出来,只要他的通缉令还没有贴到广德茶楼,就没有人会理会他,大家都很忙。

    吴平凡又来到了夏峰的家里,在往他家里走的路上,随手从路边买了一把长长的大砍刀。此时此刻他想做什么他自己不是很清楚,但是周围的人看到他可能都会退避三舍。因为吴平凡的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凶狠的目光,再加上他拎着一把长长的大砍刀,所有的人都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是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已经淹没在那个无声的年代里,不是无声而是无处发声。各种矛盾冲突的解决不依赖于法律,不依赖于正常的途径,那就只能用暴力来解决。

    当吴平凡以这样一种行为出现在大街上的时候,所有的人除了自保,除了退避三舍好像不能做什么,也没有人会去叫警察来制止他,谁也不愿意多管闲事,万一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办。

    当然此时此刻的夏峰也没有想到有一股杀气正朝自己扑面而来,他此时此刻还沉浸在一种打了胜仗的喜悦之中。

    但是往往乐极生悲,当他们一家人还沉浸在夏峰自带的快乐气场中的时候。吴平凡冲到了门口,一脚踹开了不算结实的门,然后见到了夏峰。因为之前在广德茶楼里面多多少少打过照面,至于他的老婆孩子,吴平凡自然是没有理会的,一把长长的砍刀奔着夏峰直面扑来。

    毕竟作为一个成年的男子,虽然长期混迹于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中。论体力来说,夏峰和吴平凡基本上不相上下。所以说吴平凡想要了结夏锋的这样一个想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得逞的,而夏峰的老婆孩子在一旁自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吴平凡自然是不能够拿夏风怎么样,于是一把夺过了夏峰不到两岁的儿子,任凭夏峰老婆怎么求饶也没有用。

    对于夏峰来说,虽然他算是一个无良的商人,但是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谁要想动他的儿子,除非拿命来换,这也算是父爱在极端条件下的一种体现。

    但是此时此刻的吴平凡已经红了眼,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伦理道德,也不会有尊老爱幼这样的想法。

    “夏峰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快把孩子给我放下来,不然的话我跟你没完。”

    “你搞清楚了,现在你的孩子在我的手上,只有我问你的份,没有你反问我的权利。”

    “好好好,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但是千万不要伤害孩子。”

    “好好说,tmd,今天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还能好好说吗?你害我的时候,你在背后捅我刀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一想你会有今天?”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别在这里给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已经打电话给吴建国了,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你的家在哪里。”要说吴平凡真的是已经红了眼,他根本没有想过退路,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在乎到底是不是应该把吴建国这样的幕后黑手给捅出来,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出一口气。

    夏峰见到此情此景也无话可说,只能说:“那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够保证我的孩子安全就行。”

    然后吴建国指了指夏峰的老婆,跟夏峰的老婆:“你,过来拿把椅子过来,把他给我绑上。”

    于是夏峰的老婆只能照着吴平凡所说的照着做,而夏峰也没有丝毫的反抗,因为此时此刻所有的主动权全部在吴平凡的手里。如果吴平凡想让他自断双手,可能他都会去做,因为儿子就是他的最爱。

    这样夏峰被他自己的老婆绑在了椅子上,然后吴平凡又把夏峰的老婆关进了卧室里面,门自然是反锁着的,而他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夏峰的孩子。

    “你还问我今天到底想怎么样?我就想问一下,你凭什么要害我?”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大家都是在跑江湖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今天我在背后害你,明天就有可能有人在背后害我,这就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必须要去承受的。”要不说夏峰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碰到这样的场景,而且看着吴平凡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所以他也就平静了下来。

    “你他妈别跟我讲这些,你害谁都可以,但是千万别在我背后害我,老子疯起来,我连我自己都害怕。”

    就在这样的讲话过程中,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传来了非常急促的敲门声。

    “夏老板,我是派出所的小胡,听说你们家进了陌生人,我过来看一看。”说话的人就是本地派出所的一个小小的民警,他接到命令需要他赶到夏峰在家里面处理一下事情。当然给他下命令的人,自然是没有透露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让他来就是了。

    一个小小的民警,听到领导这样说,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表现的机会,自然是十分的卖力。当然这都是吴建国刻意安排的,他需要做的就是把吴平凡和夏峰一网打尽。

    可是此时此刻的吴平凡,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特别是听到外面有警察过来的声音。于是凶狠的目光望了一眼夏峰,然后一把抓过夏峰的儿子,不管孩子哭哭啼啼的往地上就是一扔,然后使命地踹了几脚,直到孩子深沉地晕过去了。

    然后又对着夏峰的腹部,就是几刀,还不忘了在身上砍上几刀,脸上砍上几刀,他只管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听见屋子里面一阵混乱的动静,在外面的民警小胡知道里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也破门而入。看到的场景就是:夏峰倒在了血泊中,夏峰的孩子昏迷不醒,吴平凡被当场抓获。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吴建国的预料之中可能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不会就此结束。

    因为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怨恨,最后肯定都会有一个发泄的地方。不能在沉默中灭亡的人自然在沉默之后会选择爆发,而这爆发的第一突破口肯定就指向了吴建国。

    当羊城的瘟疫已经散去,当所有的人又重拾了笑脸的时候,这些曾经在瘟疫肆虐的时候,哈哈大笑的人估计已经笑不出来了。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在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故事背后,吴平凡、夏峰或者吴建国到底害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昧良心的勾当,我们无法去考究,也无法去评判,但是至少吴建国也不会好受。

    沉默之后爆发的第一把大火就烧到了吴建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