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凡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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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昔峥嵘

    翌日大清早,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的元瑱便早早地从床榻上起来,简单的梳洗过后,便急急忙忙地向鄂伦隆月居住的白露殿而去,其间绕过内城之中一座接着一座的高台楼阁方才到达。

    进入到白露殿的内室,高高悬挂的白绸锦缎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起,厚重的羊毛毡上摆放着精雕细刻的四方桌椅,桌面上的银色器皿均摆放着伴有香菜的羊肉片,鲜果以及嫩茶等。看似粗犷豪迈的民族也有其隐藏细腻的一面,在过往受到东傲国多元文化的影响之下,他们的建筑、饮食、以及服饰等一些方面均有着微妙的变化,吸纳之余仍保留着属于自身的民族特色。

    穿过内室门帘的屏障,一阵清雅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顿时让人便觉心旷神怡。鄂伦隆月正坐于窗台的铜镜前梳理着长长的秀发,纤纤的手指正把牛角梳子拿于手上,而时常佩戴于发髻之中的玉簪正整齐地摆放在一个梨木雕花的盒子之中,略显模糊的铜镜中正映出鄂伦隆月那倾国倾城般的容貌,窗台边上摆放的兰花也正是她的心爱之物。

    多年以前,鼎立的两大部族相继纷争,一个是位于东胜神洲之上的东傲国,另一个则是位于北俱芦洲之上的北阴国。而当时的大夏国还没能从历史的洪流中诞生,有的只是一个位居南瞻部洲以东地界的游牧部落,并对常年驻军于此的东傲政权俯首称臣,而他们的首领嵬名德迁也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东傲国君赵时节麾下的一名军领前锋。

    当年,东傲国与北阴国为了争夺南瞻部洲最东临海的一块物质富饶的地界而不惜倾尽国力兵戎相见,时间长达数年之久,令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白骨满地,黎民深陷于水深火热当中。

    当时生活在两国相争富饶地界的羌湖部落的首领为求部族万全,不惜将自己的长女鄂伦隆月进献给东傲国君赵时节为妻。然而赵时节并不在意这番联姻,但又觉得芜湖部落有可用之地,对此也就勉强答应了,即日便领了鄂伦隆月进军帐伺候,并让羌湖部落俯首称臣,以助他击退北阴国的大军。

    当时的东海苍山一战,两国军士死伤无数,累累白骨均葬身于山坳中。赵时节见军情紧急,便受命于嵬名德迁照顾此次随军出征的鄂伦隆月,却不料地被敌军相继追杀,逼于山崖边缘。不堪被俘虏的嵬名德迁与鄂伦隆月便相继地跳下悬崖,超脱尘世而去。

    可是他们命不该绝,从悬崖上坠向谷底深潭时恰巧被一位云游四方的神医救起。在身体渐渐地恢复期间,嵬名德迁与鄂伦隆月暗生情愫,互诉衷肠,并在神医的见证下结为连理。

    事实上,被迫臣服于东傲政权的党项氏族终究还是会受到外族的压迫,长期以往,怨念也就应势而生了。然而,自幼便熟知军事战策鄂伦隆月给嵬名德迁出谋划策,让他带领着族人西去迁逃。终于举步维艰来到了位于南瞻部洲西部的平川地带,背靠毛西里沙漠,前接古帕拉草原,并足足花了七年光阴才把用作政权驻地的宫城统万城给建造起来,并以此昭告天下,宣布大夏的政权推行,从此不再是寄人篱下,任受摆布的小小部落。

    发髻还没有完全梳理完整的鄂伦隆月见元瑱久久地站立于身后而不作声,就把手中的羊角梳子轻轻地靠在梨木雕花的盒子边上,再而端庄地微侧着身子望向身后的元瑱而道:“瑱儿,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日来到我这白露殿中总是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怎么今天变得如此安静?”

    话音刚落,元瑱才迟迟地移步到鄂伦隆月的身侧,双目紧紧地望向她的脸庞道:“母亲,叔父说我是仙灵凡胎降生,是否属实?”

    鄂伦隆月听罢,便把脸庞微微地侧转过去,停顿许久,才对他小声而道:“你叔父都告诉你了?”

    元瑱轻轻地点头,“真是,昨夜城中出现蝙蝠妖怪吃了我的常胜白马,叔父为了救我也被妖怪重伤,而后他就告诉了我这些。”

    鄂伦隆月低头寻思了半刻,便回道:“你叔父说的没错,你确实是女娲娘娘亲手所造的仙灵凡胎降生,你的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使命。”

    “那你们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元瑱情绪有些波动地追问着。

    此时,鄂伦隆月便拉起了元瑱的手,像是在安慰地道:“你以前还小,我们不想你被这些事情过早地牵绊,可如今你都已经长大了,是时候知道也无妨。”

    鄂伦隆月顿了顿,又接着道:“瑱儿,这世间人心险恶,只怕有心之人知道你的身份会对你不利,母亲只盼你能够平安地长大便矣……”

    元瑱得知,口中再无辩驳之词,默默地点头几下过后,依旧怀着杂乱的思绪离开了白露殿,也把鄂伦隆月邀请他共进早膳的话语给忽略了,也让她的心里甚是担心,但也没有追赶而去,反而留给他时间接受这一事实。

    再而穿行于一座接一座的高台楼阁,满心忧虑的元瑱再次来到了天神殿旁侧的马厩之中,愣眼看着已然死去的常胜白马在一旁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脑海里闪现的都是过往常胜白马陪着自己一同成长的点点滴滴,一同驰骋于辽阔的古帕拉草原之上的画面。

    他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初次与常胜白马相见的场面。那天正是他的七岁诞辰,其父嵬名德迁亲自把他从内殿带到这所马厩之中,伸手指向不远处正捆绑于大木桩之中小白马而道:“瑱儿,今日是你的诞辰,为父就送你这匹小白马如何?”

    当时元瑱小小的个子抬头望向高高的嵬名德迁,冲着他露出满心欢喜的微笑过后,便一跃而起地奔向小白马的身侧,紧紧地伸着小手臂轻抚着马脖子上的毛发,再而瞪大着自己的双目望向小白马显得机灵的瞳仁,撒手过后便愉悦地欢笑起来。

    嵬名德迁悄悄地行至元瑱的身旁,伸手抚摸了半刻元瑱的小小脑袋,便低头望向他道:“瑱儿,喜欢这匹小白马吗?”

    元瑱再而抬头冲着他微笑而道:“喜欢,它跟我一样小。”

    嵬名德迁望着元瑱如此高兴的模样,嘴角里也跟着微微一笑,那也是在元瑱的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微笑,其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又或许是他已经记不清了。

    嵬名德迁再而轻拍着元瑱的小小肩膀,对他细条慢理地亲述道:“瑱儿,你看着小白马骨骼英挺,蹦跳如疾,眼神机灵敏锐,长大后必定是马中之良驹,我们给它取名叫常胜白马如何?”

    “常胜白马?”元瑱微侧着小脑袋在细想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听,就叫它常胜白马。”说完,又冲着嵬名德迁露出一阵欢悦的笑脸。

    嵬名德迁忽然蹲下,双目的视线与元瑱平齐,语气忽然显得亲和般地道:“那我们的瑱儿长大以后也要像这匹小马一样常胜,好不好?”

    元瑱忽然眯笑了一下,再而稳稳地点头道:“好……”

    从那以后,元瑱的每一次外出都会带上这匹常胜白马,小小的身躯俯身于山岗之上亲手为它割下肥美的草料,踏于流溪之中亲手为它粉刷着沾有泥土草叶的身躯,也时常骑在它的背上看草原深处的日出日落,有时兴致突来便哼唱着部族中传唱度极高的曲音,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如今算来,这段相遇的时光已然过去了足足十载春秋,他愉悦地接受了与它的相遇,却怎么也接受不了它如此的结局。再一次地蹲在它的身侧,像第一次见它时伸手抚摸着它脖子上的毛发,心里顿觉异常难受地流下了两行清泪,就像是在送别昔日与他一同长大的挚友一般,双拳紧握着青筋暴起,默默地在心里憎恨着那可恶的蝙蝠妖怪,发誓要为常胜白马报仇。

    元瑱亲手撕下自身衣物上的一块布料,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着常胜白马身上沾有的血迹,再而亲吻了一下它的额尖过后,便找来了一辆木制的手推车,一个人一点一点地把体格壮硕的常胜白马给搬到了手推车上,再一个人静悄悄地把它拉到古帕拉草原的深处将它埋葬。

    元瑱亲手把白马墓胄的最后一撯土盖上,就盘腿坐立于旁边,双目直直地望向天与地交汇的远处,轻轻地叹息着心里的闷气,脑海里却一直地在回想着牧沅大祭司以及鄂伦隆月对他所说的那番话。

    就这样,元瑱独自一人呆坐在草原的深处许久许久,直到远处飞疾而来的马蹄声惊起,方才知觉自己原来还身在草原的深处,身侧的白马墓胄也都还存在着,不是虚幻的梦境。

    急踏而来的黑色骏马忽然在元瑱的眼前停下,再而从马背上跳下来一个比元瑱小两岁的姑娘。一身的毛皮裘衣,扎着两条粗粗的辫子,头戴着一顶防寒羊毛高帽,细尖的脸蛋长着一双灵巧的眼睛,说起话来如同那疾飞而起的马蹄声一般麻利,稍不留神就无法得知她口中所说之话,而且时常将那长鞭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的名字叫野利都兰,是大夏国司命元老之女,野利仁荣同父异母的妹妹。曾在双方父母的准许之下与元瑱定下了娃娃亲,总是喜欢追随在元瑱的左右,就像是一个爱黏人的跟屁虫一样。

    野利都兰忽然一下地跃到元瑱的眼前,瞪大着双目望向他道:“元瑱哥哥,你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我几乎找遍了整个统万城都没有发现你,可……”

    野利都兰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元瑱就毅然地打断了她,并反问而道:“你找我何事?”

    野利都兰忽然一跃而笑,再而快速地坐到了元瑱的身旁,打着恭敬的手势道:“我且奉我父亲之命,请元瑱哥哥你今晚到我家中叙叙家宴,许久不见你,他们都甚是想念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