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清尘如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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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宫紫英兵败,日本人屠村

    一九四二年夏天,陈春终于等到了为父母报仇的最好时机,急于从中国战场抽身的小林二部等不到青纱帐倒的时候便开始了疯狂的扫荡,陈队长通知了山里各村的民兵,与县大队协同作战,在县城西南二十公里的石门坊布下口袋。

    赵汗青将学校的孩子们和女人安全的藏进了山洞,决定跟着陈队长参加这次伏击战,他要亲眼目睹小林二罪恶的下场,亡妻(赵汗青的冥婚妻子樊春雨)临终前那惊心动魄的惨然一笑让这个男人彻底的摆脱了人性中的软弱,他觉得自己必须参加这次复仇之战,当一个国家连每一双握笔的手都拿起了钢枪,还有什么是这个民族不可战胜的东西呢?

    临别前泉儿紧紧地握住了汗青粗糙的大手,从前的那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如今早已变成了孔武有力的大丈夫,赵汗青无言的望着妻子,他知道泉儿心里最想说的话:

    “我等你!”

    按照陈春预料的那样,这次扫荡的队伍里,依旧是一个小队的配置,七人的小队部,中间是指挥官小林二,三个小分队分成三路,后面是一个八人的掷弹筒分队,而顶在鬼子前面的则是陈有诰的皇协军,大约有百十号人。

    进了石门坊,两山夹峙一条长长的峡谷,日本人停下脚步,按惯例先让皇协军壮胆似得向两面山脊放了一阵排枪,陈队长低声命令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今天县大队的目标是皇协军后面的鬼子,皇协军那群草包,只要听到枪响,肯定比兔子跑的还快,那就是一群给县大队送弹药的搬运工。

    沉寂。死一样地沉寂。

    赵汗青伏在陈队长身边,他的任务就是往队长的匣枪里压子弹。

    陈春用肩膀扛了一下赵汗青,赵汗青抬头看了一眼陈春的脸,见他的眼睛里射出了两股瘆人的杀气:“先生,还认识小林二那个恶魔吗?”十几年前,就是他夺去了我父母的的性命,今天他终于来了!

    公元1938年夏。

    今天是陈春的二姑夫鮑福好下葬的日子,昨天鮑大明白就约了陈家少掌柜一大早背自己上山,他要为兄弟在南山寻块风水宝地,以期鲍家的后世子孙能够籍此飞黄腾达。

    陈春心里存了事,后半夜自鲍家回来后一直昏昏沉沉地睡不稳实,终于熬到了邻家的雄鸡第一声报晓,便匆匆起身,告别妻子出了门。

    丈夫走后,公公婆婆也相继出了门,杨艺秋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失了睡意,孩子们正是贪睡的时候,不忍唤醒他们,想来想去来到二姑的房间(二姑的儿子怕母亲因父亲的去世哭伤了身体,特意将老人安排到了陈家,杨艺秋将二姑奉为亲母,故将老人留在自己屋内),看到三姑早已拢过头,急切的想回到自己家里,杨艺秋忙安抚老人说:“二姑,您甭急着回去,最后一趟大纸还没送呢,家里现在乱糟糟,我爹娘出门时特意嘱咐我,晚些时候再陪您一起过去。”

    二姑望着艺秋,苦涩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娘俩投缘,她更愿意听从侄媳的劝告,强忍着心酸点点头。

    ,鲍家在镇子西南角,因为今天有工事(丧礼),天未放亮,主家早已是四门洞开,鲁中丧礼的习俗,早起要送一趟大纸到土地庙,丧礼是家族的大事,鲍家子弟早早的就聚齐在檐下,流差(丧礼主持)见人员齐整,便安排伙计们备足纸钱,准备好浆水,高声叫道:“鞭炮一响,黄金万两,鸣炮--------”

    一阵清脆的炸响掠过天空,传到镇外。

    小林二正在听传令兵汇报南门机枪手埋伏的情况,,忽然听到一阵枪响,拧脖子问身边的传令兵:“纳尼,谁开的枪?”

    不待传令兵搞明白,镇子西头突然传过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夹杂着伪军一阵阵胡乱的的呐喊声,那是陈有诰的伪军团听到枪响(其实是鞭炮声)首先开了火。小林二暴跳如雷,原想等到天亮时动手,可以更好的发现目标,一举而歼之。如今计划提前暴露,自己只能顺势而行

    “开炮”随着小林二一声令下,日本兵紧急行动起来。

    两发炮弹填进掷弹筒,镇子北门随着两声轰响,即刻亮出一段大豁口。

    鲍家送纸的的队伍正走要通过南门,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其间还夹杂着两声炮仗的轰响,众伙计正诧异今日的爆竹够响亮,送纸的队伍里一个在宫紫英跟前跑腿的鲍家小子突然高声喊起来:“不好,那不是鞭炮响,是枪炮声!日本人打进来了!!!”

    送纸的队伍随着这声吆喝,蓦然醒悟过来,连同街面上一些看热闹的乡民一起炸了营,向着南门蜂拥,陈守仁夫妇,被人群裹挟着,刚涌出南门外,一阵密集的机枪扫射,河滩上立即倒下一片,血泊中,陈守仁夫妇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的家园,陈家老铺旗杆上的的幌子渐渐消失在一片血红之中。。。。。。

    宫紫英集合起自己的队伍,刚刚冲到北门里,就看见一对日本兵自坍塌的豁口探进头来,抬手撩射,放倒其中的一个,另一个鬼子嘴里唔哩哇啦叫着退了回去,随即两发炮弹飞进来,放倒了五个宫紫英的兵丁,夏仁跑过来:“司令,撤吧,鬼子有炮,咱们顶不住啊。”宫紫英躲在墙壁的一个死角说道:“撤?要走也得先挑一条生路哇。”

    夏仁说:“听枪声南门动静小些,是不是该从哪里突围。”

    宫紫英屏息听了听:“走南门?那是死路,日本人留出河滩,就是要引我们上钩,那里怕是早有机枪手埋伏好了,听西面枪声虽密,但杂乱无章,像是三鬼子(二鬼子是高丽兵,三鬼子是汉奸)的部队,你命令兄弟们,结伙从西门冲出去。”

    宫百涛不知何时衣衫不整的从人群里钻出来,跑到父亲前边回头叫道:“爹呀,咱们都走了,家里咋办?”

    宫紫英气急败坏,赶两步踹了小儿子一脚:“舍命不舍财的畜生,真后悔没让你娘带你早走,留下来就是个呆立(累赘),还不快脱了这张黄皮,你想变成日本人的靶子吗?”

    宫百涛连忙解衣,却被最束在外层的皮带卡住,忙乱中好不容易打开带扣随手扔到一边。宫紫英一声令下,兵丁打开了西门,夏仁兄弟一马当先舍命冲了出去。

    陈有郜带着伪军趴在坟头胡乱的打着枪,吆喝的正欢,朦胧中见一队人马拼命冲出了镇子,忙下令射击,虽然零星撂倒了几个,无奈这对人马走的太快,一转眼就钻进了西北坡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里。陈有郜害怕仍有敌人窝在镇子里,不敢擅离自己的阵地。忙请求身边督战的赵翻译去南门报告小林二。

    杨艺秋从墙外嘈杂的的呼喊声中,猜测到日本人已经攻进了镇子,慌忙摇醒睡梦中的两个儿子,二姑也暂时忘记了心丧夫的悲痛,颠起小脚就想往外跑,被杨艺秋一把拽住:“二姑,不能出门啊,日本人见人就杀,现在出去不是白送吗?。

    二姑说:“可咱这富裕人家里藏不住人啊,为了钱财,日本人第一个搜的必定是咱陈家,这些日子外面都传疯了,日本兵专爱祸害年轻的姑娘媳妇,挖小孩子的心下酒,你们娘仨要是让日本人堵在家里,还有个好吗?”

    艺秋突然指着西墙下的水井说:“前日春告诉我,说那井下水面三尺有个横坎,是家里这几年特意准备的,平时放些值钱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个措手不及时,也可临时藏藏身。我把你们仨用辘轳放下去,再把辘轳拆了,谁还会知道你们藏在下面?”

    二姑听了侄媳的话,顿时喜出望外,刚刚松了口气,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你呢,闺女,你怎么办?”艺秋沉吟了一下面有戚色:“二姑,您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啥?二姑还不知你的烈脾气?罢了,还是舍了我这老太婆吧,我送你们娘仨下去,量器这群畜生再坏也不能把我个老婆子咋样。”说着走向井边拖过吊篮,急急地拉艺秋,让她先下去接应孩子,艺秋不肯,拉扯中急的二姑掉下泪来。

    二姑听到前院重重的撞门声,急切中照艺秋的脸掴了一巴掌,厉声叫道:“闺女,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生的肉疙瘩疼,跟娘咋还这么犟,再耽误工夫,咱娘们谁也活不了,陈家就要断后,你要逼着二姑跳井吗。”

    杨艺秋见二姑急了眼,忙跪在地上:“娘啊,闺女实在舍不得你啊,,你的恩情闺女无力报答,但愿你老逃过这次劫难,好让艺秋有机会给您养老。”

    二姑见艺秋松了口,脸上惨然一笑:“好闺女,娘等着,等着你伺候我。”

    慌慌张张总算掩藏好辘轳,二姑就听到了内院鼓点似得敲门声,没有了后顾之忧,老人此时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慢慢走到角门前,伸手刚要开门闩,不防整个木门顶不住强盗的猛烈撞击,轰然倒塌,将二姑实实在在的压在下面,老人感到头上一热,立即被自己的鲜血蒙住了眼睛。几个日本兵踏着木门窜进内院,嘴里嚷着:“钱的,女人,统统拿来!”

    听到门下二姑的呻吟,一个日本兵径自走回来,俯首看了一眼二姑,哈哈的笑着,回手一枪托,正中老人的前额。

    越来越多的村民跑出南门外,迎接他们的无疑是日本人疯狂的枪口,眼看着前面的人像秋后收割的庄稼一样成片的倒下去,更多的人涌向了河滩里一座孤零零的庵屋,屋内很快就集聚了五十多人。。

    听到南门开打,小林二立即带领一个小队窜了过去,看到自己的手下龟田正指挥士兵朝庵屋方向架设掷弹筒,小林二问了一句:“土屋,什么东西?”

    龟田挺挺胸叫道:“耗子,耗子”‘耗子’是日本人对鲁中地区抗日队伍的的蔑称,意为不堪一击,只会像老鼠一样躲藏。

    赵佳璟去年随小林二入鲁,似今天这样惨烈的景象还是头一次看到,血泊中尚在蠕动的躯体,尖锐的哭号,强烈的冲击着他,毕竟这里也是母亲曾经的家园,或许此刻河滩里躺着的就有自己的亲人,赵佳璟最后残余的那点良知告诉他,不能再死人了!不能再死人了!!!

    赵佳璟拼尽自己最后一点勇气嚎叫一声:“太君,不能再死人了,那些是平民,不是耗子,耗子早打西门跑了!”

    “纳尼”,小林二回头看看浑身颤抖的翻译,面色狰狞地问:“赵桑,你确定?宫紫英跑了?”

    赵佳璟咬咬牙,神经几近崩溃:“我确定,跑了,跑了。”

    小林二挥挥手,示意士兵收队,命令赵佳璟:“赵,你的,喊他们出来。皇军不杀平民,大东亚共荣。”

    赵佳璟看到日本兵收了炮弹,暂时松了口气,立马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庵子里的百姓听着,皇军亲善,今天来这里只为消灭流寇宫紫英,不杀平民百姓,大家快出来吧,否则大炮一响片瓦不留”。

    更多的村民被鬼子汉奸们赶到南河滩,庵屋内的百姓听到赵佳璟的喊叫,确认枪声越来越稀疏,缩手缩脚的走了出来,立刻被几十个持枪的鬼子兵赶到人群中。

    众人惊惧间,突然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喊,就见几个鬼子兵从南门里拖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吓得半死的少年,正是寡妇解左氏的独子扣子。

    合该扣子倒霉,如果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或许还有性命,可他偏偏就随了众人跑到大街上,被鬼子兵追的晕头转向时,竟然还没有抛弃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当他慌乱中瞥见街角宫百涛抛弃的那条皮带时,竟没有忘记伸手抓起来扎在腰间,这动作可就要了他的命,他哪里知道这条皮带是军用品,扎上了它,鬼子面前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很快扣子便被日本人用四枚大钉钉在城门上,解左氏扑上来哭喊,立即被一个凶残的鬼子兵一脚踹到大胯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小林二唔哩哇啦嚎叫了几声,也不管人群里有没有人听得懂,挥挥手,就见一对对鬼子兵排队走到扣子面前,练起了活体刺杀,左寡妇眼看着独子变成了血葫芦,与小林二疯狂的嚎笑中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这就是一九三八年日本侵略者在山东省临朐县龙岗镇龙岗村制造的又一起面对平民的骇人听闻的杀人惨案,浩劫过后,整个村子几乎是家家挂孝,户户砌新坟。据确切史料记载,这次惨案,仅龙岗一村就死伤一百一十余口。历史不能忘记!!!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