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清尘如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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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赵汗青明修栈道,少夫人暗度陈仓

    昙华少夫人不动声色,紧锣密鼓指示伙计们抢收了三天茧子,这边小林就有些呛不住了,自己手下的几个摊点前几日依仗着价格高,拼命地压秤,茧农门敢怒不敢言,如今赵家开出了顶价,称称公平,四乡八寨的茧子便拼命地向赵家压过来了。

    小林慌忙提价,无奈即便是找齐了价格,人们宁愿多转路,也要卖到赵家来。小林只好加码,赵家水涨船高,一来二去,茧价竟然涨到了二十块大洋一担,小林也曾担心赵家少夫人耍诈,心里没底,只有紧盯着臧老鼠,让他每隔半个时辰跑一探演武厅,见赵家货仓一直有条不紊的收着货,茧农门进进出出,甚至多有住家更远的一些陌生人,也加入了倒卖茧子的行列。

    小林接到奏报,,仍没完全解除心里疑惑,难道冯赵两家疯了?这个价格还有多大赚头?然而骑虎难下,商场如战场,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自己怂了,等赵至青缓过阳来,再想扳倒他可就太难了。

    小林最后出价到二十二块,赵家少夫人接到伙计的报告,脸上立即露出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笑容,抬头看看陈占元如释重负的说:“占元,该你出马了,记住,不要大批地出货,还得悠着点,以免让对手过早察觉,老办法,晚上出,白天进,慢慢将货倒给这群二混子。”

    小林这几日左眼皮直跳,凭他的阅历,自然知道眼皮跳灾的中国古话,却又瞧不出对手此时的端倪,就在迟疑的这几日里,自家货站的茧子逐渐囤积起来,小林心惊肉跳,毕竟二十二块大洋收茧子是个赌气价,他只能祈求万能的天照大神,让赵家早日败下阵来,自己还能趁机压压价,挽回些损失,虽然这国与国之间的暗战,不免以牺牲商人的利润为代价,但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也不能让自己倾家荡产啊。

    半月光景,赵家货栈一片欢腾,自家库存的茧子几近告磬,西山里申赵两家联手收购的低价茧子业已运进了冯家的缫丝厂。赵家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挣足了银钱,而日本商人小林至此方回过味来,为时已晚,自己实实在在被一个女人耍了,伤亡惨重。

    四天后,赵于亭急匆匆赶回家,问起了赵家与小林二的这次贸易战,当他看到母亲心花怒放开心的笑容时,不禁长叹了口气。

    对待自己的这次大胜,昙华少夫人看到儿子地反应不喜反悲,禁不住惊奇的问他心中为何不畅,赵于亭说:“娘啊,论商战,您这次可谓大胜,单就国事而论,小林二也算是惨胜。毕竟他拉回国的是最宝贵的战略物资,如果有一天,华北沦陷了,您赚多少钱也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赵家少夫人怅然若失:“都说北面现在摩擦不断,这些丧心病狂的日本兵真有一天会打到山东吗?”

    赵于亭忧虑重重:“这就看国民政府的作为了,照现在的模样,不愁不会变成现实。”

    赵至青身在斗室,这些天断断续续的听雪素说了些大姐(昙华)智斗东洋鬼的事情,渐渐地,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加上雪素的婉转柔情,赵至青总算三魂找回了两魂半,唯余那块难言的心病还隐隐横亘在他心中。

    六月天日头格外毒辣,庄稼人皆以挂起了锄头,,树上的知了猴子却叫的贼欢,让人听了不免心烦,赵至青躺在炕上再也扛不住汗,翻身下床,只着了单裤褂,还是觉得酷热难当,伸手抓了把纸扇,起劲的呼扇起来,这动静惊醒了正在西屋午睡的雪素,慌忙起身跑过来,见姐夫心情烦躁,以为他的心病又犯了,忙上前安慰。赵至青看到神情紧张的妻妹,禁不住心里增添了几分柔情,心境突然清凉起来,再看看她,因为着急,悦人的粉面上,沁出的一层细密的汗珠下,透出一层隐隐地红润,一缕青丝沾满汗水贴在右腮上,既是未加装饰,还是那么好看,洁白的绸衣,紧紧地包裹着妙曼的躯体,圆鼓鼓的胸脯直耀眼,赵至青走过来,愧疚地替她打着扇,慢慢说:“他姨,别担心,以前的事,姐夫想通了,心里也好受多了,只是身子骨躺了这些日子,酥了,慢慢也会好起来的。”

    雪素以为姐夫口中的‘以前的事’,指的是自己与他的婚事,哪里知道赵至青心里想的还是自己的姐姐,又见姐夫主动为自己打扇,心情激动,便要靠上去,把赵至青吓了一跳,忙退了几步,说:“他姨别这样,你可还是个姑娘,那样做姐夫就是罪该万死了。”

    雪素受了冷落,羞怒交加:“姐夫你还要折磨妹子多久?自从姐姐过世,妹子这个人算是交给你了,姐姐临终遗言可为媒,父母允婚可为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备,你还要啥”?

    赵至青面对雪素的诘问,尴尬至极,结结巴巴的说:“妹子,姐夫说过要与你姐相守白头的。。。。。虽然她去了,我也不能违背了誓言。”

    雪素冷笑了几声:“一把抓过床头的圆镜递到赵至青眼前,看看你的头发,白了多少,你是不是完成了对姐姐的誓言?”

    赵至青瞅了一眼镜面,禁不住目瞪口呆!原来失去了爱妻,短短几日,他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面如枯镐,瘦的早已不成人形了。

    一股巨大的悲伤再次涌上心头,赵至青嚎啕大哭起来,直到再没丁点力气,气息奄奄倒在炕上。

    雪素吓得赶紧找人请来赵夫人,知子莫如娘,赵夫人问起事由,雪素照实相告,赵夫人叹息道:“六姑娘别怕,至青他会好起来的,给他备下饭,估计傍晚他就该饿了”。雪素半信半疑,寸步不离姐夫身边,直到掌灯时分,赵至青才悠悠醒来:“妹子,姐夫有点饿了”

    雪素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到了实地,姐夫终于活过来了。

    国民政府在村与村之间通了乡邮,故隔几日便会有一个穿了邮衣的乡间邮差挑了担子来村里发放外面邮来的信件包裹,顺便带走一些欲发的信件,赵汗青寂寞的心迹正无处发散,算着近几日邮差该来了,便提笔给心上人写了封信,没出几日,信件便送到了泉儿手中。

    泉儿第一次收到单独寄给自己的信件,满头雾水不知是谁所为,小心翼翼拆开第一层封纸,里面又是一层信封,看封面那行飘逸的手笔,泉儿立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颗心狂跳起来。姑娘双手将信件贴在胸前,低头祈祷:“天爷,千万保佑他平安,但愿他带给我的,是个好的消息。”慢慢拆开信件粗粗的浏览一遍,一股暖流慢慢涌上心头。

    吾爱:

    月前匆匆一别,吾心欲碎,方知这相思的滋味,蚀人心腑,君不见牵牛织女隔河望,七夕会瞬间永恒。都道是天上一日世间一年,由此推算,他们足够幸运,毕竟还能天天晤面,诉诉衷肠。

    哎!我们的鹊桥又在哪里?二嫂的事情过后,近日家中多有上门提亲者,我也只能敷延了事,由此惹出的众多不快,也只能独自承担,就在那一刻我真想告示天下,赵汗青有了爱人,红颜知己,她叫泉儿,是放至天下最好的女子,或许只有她的身畔才是我最宁静的港湾。

    上次你说你已经没有退路,赵汗青何尝又不是?失去你的我,更似失去了自主的呼吸。你忍心让我窒息在对你无尽地怀念里?

    珍惜自己,就是呵护我的生命,因为没有了你,我的生存将毫无意义。

    毋忘,毋忘。

    赵汗青?民国二十二年五月。

    看过这封信,泉儿不觉心情激奋,但随之而来的理智却又告诉她,生活中的真相,绝不是只是表弟想象的那么简单。泉儿有泪水悄悄滑过腮际,她以为自己的爱情已死,先前对表弟的三年之约更像是拖延,她在等待着,有朝一日突然传来表弟订婚的消息,尽管那样的结局是自己最不希望见到的。但她心里清楚,抛开虚伪的温情,现实中大家族的章程总是那样的冷酷。想着这些,泉儿也提笔给赵汗青写了封回信。

    表弟:

    见字如面,还记得三年之约吗?我想也许我的这个决定是错的,世事难料,大好的年华让你苦等三载,是我的残忍。泉儿依旧劝你,该放手时就放手,即便有一天你另有新人,泉儿也不会怪你,毕竟是我先为难你在先。

    但泉儿的心是永世不变的,即使真到了不得不离开你的那一天,我会笑着流眼泪,因为我的爱、恨,皆功德圆满了。

    始知相爱不一定相守,相守不一定相拥,相拥不一定心心相印一辈子。

    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

    泉儿?民国二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