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清尘如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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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关外女狂蜂乱碟,红枪会深夜作乱

    民国三十二年春,中共临朐县大队队长陈春,为了掩护益临工委顺利地突破敌人的围剿,凭借一个排的兵力,硬是将一个中队的鬼子一步步引到了桃花涧的南山顶,这是陈队长入伍以来最为残酷的一场战斗,三十几号人除了队长陈春,余者无一幸免,日本人撤退后,陈春暂时留在了申家养伤。

    这是一个大灾的年头,村民家里原本就没有隔夜的存粮,屋漏偏逢连夜雨,日本人进村一阵抢掠,村民的处境便更加的雪上加霜。幸好桃花涧四围皆山,现在又是四月中旬,野菜、山菌已经露头。大家勤上山转转,倒不至于饿死。

    陈春三年前离开龙山镇,就再也没有回过家门,那天在苟先生家里与文氏相遇,自己正是伤重的时候,无暇顾及询问妻儿近况,本想过几天等自己身子好利索了再找文氏打听一下,没想到文氏一早找上门来了。

    这个女人是来告状的,身后还拉拉扯扯跟着瓜氏兄弟。

    自从年前益临工委进驻了这个四面环山的山村,八路军优良的作风便深深地镌刻在每一位村民的心里,再后来,善良的老百姓便逐渐的将益临工委的工作人员当成了铁面无私的包青天,故每逢家里或者邻里间有了一些掰扯不清的大事小情便都爱请工委的同志来做明断。

    如今的工委已随大部队转移,为文家明辨是非的任务就毫无疑问的落到陈春头上。

    三人拉拉扯扯停在申家大院,看到陈队长正坐在一把交椅上小憩,文氏立即大声喊起冤来。陈春低低的笑着问文氏:“文家嫂子,青天白日头的,哪里来的冤枉啊?”

    文氏欲言又止,涂了厚粉的脸上,竟然透出了几分羞涩,瓜二却大咧咧的叫起来:“都怪老大,说啥俺是顺民,日本人不会祸祸咱,就留在了村子里,这下好了,干娘被几个日本鬼子白白弄了,还逼着我当他们的面跟干娘干那事。老大你能,守着小鬼子咋不说话,现在才想起挑我的理。”

    陈春心情沉重,面对着这对傻兄弟也只得苦笑着安慰道:“大瓜,二瓜,你们兄弟不能为了这事先斗起来啊,日本鬼子寡廉鲜耻,逼你们干出这些违背天伦的事,就是想从根本上摧毁我们的文化,道德观念。咱们可不能上小鬼子的当啊。”

    一对傻兄弟似懂非懂,陈春倒先自笑了,心想自己说这些又有啥用。

    陈春站起来拍拍大瓜的肩头说:“好了大瓜,拉着你兄弟先回去,别再闹了,文家嫂子留一会,我有话要问她。”

    文氏见陈春留下自己问艺秋娘仨的事,心里大感意外,三年了,这个做男人的竟然一次也没有回过家?文氏感叹着说:“自打你干了八路,陈家老铺这几年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去年夏天你媳妇和孩子实在混不下去了,收拾行李回娘家住了。

    陈春心里突然充满了愧疚,这几年枪林弹雨,自己确实把妻子和一双儿子跑到了脑后。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杨家。

    陈春突然又想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久别的家园,杨艺秋步履轻盈,眼前的一切依然那么熟悉,不同的是游子的性情,现在的艺秋再就连那些时时飘荡着村子上空的机械单调的雕版的撞击声,听来竟也有了音乐般的美妙,她热切地寻觅着每一个自己曾经熟悉的乡亲,双眼所及,一切都显得那么亲近,甚至包括了大槐树下栖身的那位外乡的痴子。

    或许这就是只存在于中国人心中的所谓的乡情吧。

    大门外,一干人早已等候在门外,艺秋同亲朋好友一一打着招呼,热切地目光扫过每一位亲人努力寻找着自己最熟悉的身影,父亲、大哥、娘亲,娘亲呢?他老人家怎么没有出现在人群中呢?啊,对了,娘的身体还未痊愈,还不能出门迎自己。

    杨艺秋心里偷偷地宽慰着自己,却仍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双眼努力的探寻者,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一生最不愿看到的东西!

    杨家大院两扇街门整个被白纸糊了起来,谁这么大胆?开什么玩笑?这是要出人命的!

    满怀喜悦的杨艺秋,瞬间如入万丈深渊。

    大门上的白纸血淋淋的告诉她,娘亲不在了!真的真的不在了!

    杨艺秋泪眼回望,看到的是父亲那双绝望的眼睛。

    陈春看到摇摇欲坠的妻子,疯狂的拨开众人冲了上来,挡在艺秋眼前。

    昔我往兮,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天空开始飘起蒙蒙细雨,院子里几颗白杨,挂着半身黄叶孑立于冷风凄雨中。

    再也没有那个人为我打理满头的小辫了再也没有那个人为我裁剪合体的新衣了再也没有那个人喂我可口的饭食再也没有那个人牵我的手陪我迈过人生的沟沟坎坎我高兴时陪我笑我伤心时陪我流泪我出门时千叮万嘱我归来时如释重负的欢颜!!!再也没有了!!!

    推开娘亲的卧室门,陈设依旧,只是少了主人!

    陈春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急忙冲进屋内,却也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妻子对面,一时也不知怎样安慰她那颗几乎崩溃了的内心。

    看到眼前的丈夫,杨艺秋心头压抑不住地伤痛顿时化作满腔怨恨,瞪大双眼,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像狂怒的花豹,声嘶力竭的嚎叫:“都是你,为啥要来我家,没有你我就不会离开我娘,他老人家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了我娘!”陈春不敢躲闪,他怕冲出去的妻子会伤害到她自己,只能用双臂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艺秋无法挣脱丈夫的怀抱,忍不住附在丈夫肩头,恨恨的咬了下去。

    一阵尖锐的剧痛,霎时传遍陈春全身,他咬牙挺住:“艺秋,既然我不能免除你的痛苦,就让我陪着你共同承受。”

    一股咸咸的鲜血的味道刺激了艺秋,渐渐地她的大脑开始复苏,有时候清醒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经过了这么多日日夜夜地思念和期待,却被现实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打的粉身碎骨,艺秋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丈夫怀里。

    杨斯年惊惧万分,忙唤伙计请大夫,陈春望着怀里的妻子,轻轻摇摇头,说:“爹,不用了,艺秋没大碍,她太累了,我守着她,大家去陪客吧。”

    杨斯年凑过身子帮女婿将女儿抬到炕上,听到了她低低的啜泣声。

    此时的艺秋更像是一个被催眠了的孩子,迷迷糊糊中紧紧环抱着丈夫的脖颈,陈春尽管非常疲惫,却也一刻不敢放松。他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的这个貌似坚强的女人,此刻此刻竟是如此的脆弱,像一抹摇曳在风中的火苗,一不小心留给自己的将是一缕永远无法企及的青烟。

    心里再苦,这回门的老理还得进行下去,亲朋好友总要吃饭,杨斯年强忍悲痛,招呼大家入了席,众人心里明白,哪有心情说笑,故此席间显得异常沉闷,杨艺威见午时已过,约莫妹子应该缓过劲来了,便过来请妹子与亲朋见面。

    艺秋刚刚从巨大的悲痛中苏醒过来,听到哥哥请自己,低头看自己还身着那套红色的嫁衣,毫不犹豫的脱下来丢到一边,求大哥去给自己找一身孝服穿上,杨艺威被妹子的请求吓了一跳:“妹子,今日可是你三日回门的喜日子,怎可穿一身孝服示人,父亲在,娘的五七也过了,此时穿孝不合礼仪呀。”

    艺秋双眼含泪:“哥,娘养我二十年,难道还担不起我这一天的重孝吗?”

    陈春见妻子刚刚平复了的心情又要开始激动,忙对大舅哥说:“大哥,艺秋说的也对,平常日子为母戴孝是应该的,如果你觉得今天太打眼的话,就找一身素衣让艺秋换上吧。”

    不多久,杨艺秋一身月白色的衣裤,陪丈夫来到席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听得舅母低低地说道:“丫头怎么穿了这身衣裤,大喜的日子,不是个好兆头。”

    曹二舅低声“呸”了老伴一口:“野巴娘们,臭嘴烂腮,胡沁个啥,就你长着眼啦。”

    嘴上这麽说,心里也是暗自埋怨姐夫,这样由着闺女胡闹,亲戚面前,还有没有一点讲究啦?

    夜沾露水秋风凉,大雁南飞白露至。

    泉儿躺在床上,独品着秋夜的孤独,连番的秋风凉雨,带来蚀骨的潮冷,窗外的石阶下沾满了白露,月光里闪着冰冷的光辉,一夏的干旱,耽误了青苔,直到秋凉的时候,才就着雨水自石缝里暗暗生发起来。

    泉儿的忧郁恰似这逆势生长的青苔。前日,父亲自陈家宴罢归来,便一直闷闷不乐,做女儿的不问也知道原由,是陈家这场闪电似的婚礼,再次触动了老人。

    泉儿眼前再次闪过父亲眼中遗憾的表情:“哎,要不是那次你突然发病,或许陈家少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果如此,你爹我现在会有多清闲?”

    命啊,如今哪里再去找这么合适的人家!

    父亲的遗憾,泉儿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暗自庆幸,仿佛甩掉了一个无形的包袱。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此心如止水,表弟的身影无时不在眼前浮现,特别是这个寂寞清秋的深夜。

    磊儿啊,半年过去了,你到底去了哪儿?本以为两情相悦,终会促成一世的良缘,哪承想少年的海誓山盟,向来都是廉价的东西,架不住考验的。你不期而来,飘然而去,却与我心中嵌下一枚叫‘孤独’的种子,你哪里知道,就是这粒看似微小的种子,一旦发芽,将会慢慢侵蚀掉我所有的欢乐,占领温暖,使我原本愉悦无忧的心溃不成军!

    白露沾衣,莫让柳眉等到白鬓

    白露为霜,莫让韶华等到沧桑

    县长杨九五接到陈有诰的密报,说状元里有人起了红枪会,不敢怠慢,立马领兵去了郑母镇公所,小舅子镇长王二扁嘴赶过来伺候,却被做姐夫的轰出门外,作为新上任的一镇之长,还没从老镇长身上吸取教训吗?这红枪会在昌乐曾经闹过一出,,看来十区的匪患并没有完全根除啊。

    半夜里,印家宅子就被杨九五的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位于村北头的这所宅子,由于常年失修,门窗都开始朽烂了,屋檐也刚及一个成年男子的额头,院子四围的土墙,早已塌成不足半米的土围子,就这样,还象征性的立着一面柴扉。

    房主印石榴,在村里可是一个传奇的女子。

    不清楚是哪一年,当时石榴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随父母讨饭到了状元里,时值隆冬,天寒地冻,石榴的爹,一个瘦骨如柴的痨病鬼,冻死在族长赵汉庭的大门洞里,赵汉庭闭门家中坐,祸自天上来,尽管死者只是个逃荒的病汉,但人死在了你的门洞里,你就有着脱不掉的干系。

    此事如果报官,那是黄泥抹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衙门里大大小小的官吏,还不揭你一层皮?

    那时候赵佳斌还健在,是他给赵汉庭出了个主意,舍几个钱买了副棺材,先把死者悄悄抬到西北洼葬了,再想办法安置这对母女。

    死者的女人心存感激,见赵汉庭家还算殷实,欲以身相报,赵汉庭哪里敢招惹这灾星,但见母女确实可怜,总不能让她俩在雪地里冻死吧,阖族一商议,把村北人人谈之色变的绝户地臧家老宅送给了她们。赵佳斌又舍了两斗谷子,帮她们度过了寒冬。

    后来,保长为了去县上备案,才摸清了这家人的底细。原来印家是关外人家,为避仇家逃到这里,如果老印早知道横竖是个死,还不如守在关外,起码老家还有三尺黄土埋身呢。

    再说印家媳妇,带着个孩子总得活下去吧,虽说有了三间土房,但未开春便绝了粮,只得拖起棍子讨饭,其中的滋味,自是苦不堪言。

    穷则思变,关外的娘们放得开,更何况印家媳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不知何时起村上村子里那些不守规矩的野汉,夜里便开始摸寡妇门,为了活命,印家媳妇来者不拒,当然也少不了收点钱、粮。靠着这些野男人,印家媳妇不但祛除了独身熬扯的·火,还逐渐有了些额外的收入。

    待到开春,褪去身上粗苯的冬装,印家媳妇非但没有饿死,反而露出一身白膘,那对···,豪放的挂在胸前,意欲冲破春衫的束缚,脸色红润,野地里走起来,肥·左右摆动,显尽关外女子的风s。

    张秀子的爹老子最先发现了这座富矿,一心想把这娘们弄到自己炕上为张家留下一脉,无奈在挥霍了几年赌博赢得的红利后,才发现这货guache的并不是自己一家,从此彻底的死了娶她之心,让位于身后那几个半老的鳏夫了。

    从此地面上关于痨病鬼之死又有了新版本,说痨病鬼年轻时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自从娶了这个腰馋的娘们,才造下这身病,色痨啊。

    那夜,痨病鬼并不该死,只是寒夜苦长,一家子抱团取暖,才搓出这娘们的··,痨病鬼勉强春风一度,受了凉才一命呜呼。

    印家媳妇肯定知道这些闲话是谁所为,若是换了别的女人,早找上门去抓破他的老脸了,然而这女人却显得心闲气定,她知道流言就像沾到鞋子上的臭屎,越巴拉越埋汰人。

    不久后,印家媳妇突然发现这些闲话更加刺激了那些野男人的兴趣,半夜摸门的人更盛了,其中就有了些赵姓的腌臜汉子,只为尝尝传说中的关外野味。

    赵汉庭身为一族之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了,为了端正赵家门楣,破天荒的登了寡妇门,恳请印家媳妇尽快改嫁,印家媳妇支吾半天,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啼笑皆非而又不容辩驳的堂皇的理由,她要‘守节’,丈夫坟头封土未干,自己怎能改嫁?

    或许这些话出自别的女人之口还可相信,但从印家媳妇嘴里吐出,就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了。

    赵汉庭仍不死心,无奈印家媳妇使出绝招,退了上衣就要投怀送抱,口里说着‘嫁也要嫁恩公’这样的的混话,不由得不让赵汉庭落荒而逃了。

    印家媳妇就在这迎来送往的岁月里‘守节’眼见女儿长成,这朵名叫石榴的小花,转眼也到了可以采撷的时候。印家媳妇不折不扣地变成了老印家的,因年老色衰,老相好们来的也稀了。老印家的日子不再像从前那样滋润,她开始为自家的未来隐忧,可没过多久,家里突然又热闹起来,老印家细心观察,见上门的多是些年轻汉子,闲话的多过夜的少了,对自己的也不理不睬,眼睛却总是不经意瞟到石榴身上,那时的石榴正是二八的花季,面庞姣好,媚眼薄唇,虽然皮色有一点黄淡,却很好的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做母亲的只以为女儿像自己,生来就是个大胸,哪里知道,正是自己的夜以继日的放纵,使得女儿耳闻目染,早早地触发了情关,更兼她夜夜与那些狂蜂乱碟··,总有看不住女儿的时候,指不定哪天,女儿便成了某位孬人的福利,老印家心里害怕,想想女儿的难言之隠,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她远远嫁了,讨一笔彩礼,自己再寻一个老伴对付着度过晚年算了。

    想法有了,马上行动,印家虽名声不好,但摆在眼前的的花样女子,总有人要,挑来挑去,老印家的于五十里外的王坟镇为女儿找了个小康之家,据说夫家公婆是看中了石榴姑娘的···后才下决心娶她,只为她能给家里多多的开枝散叶,两家在讨价还价中兑了彩礼,一顶花轿,将石榴抬进了西山溜。

    老印家随即收拾了包裹,一溜烟颠到昌乐,寻了个人家,同状元里的一干相好彻底断了缘分。

    两年后,石榴一身旧衫,孤零零的拎着一纸休书重新回到状元里。

    谁也不知道石榴这两年遇到了什么,总之石榴又回到了母亲的起点,只不过,石榴对待这些新旧相好,不再像母亲那样一对一的独处,而是来者不拒,利益均沾,她可以面对着一群色鬼坦xiong露ru,却将裤腰带牢牢扎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