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狮子和羊
方宇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他的睡姿是趴着的，枕头上有一些湿，当他翻过身想靠坐在床头时，看到坐在屋角沙发上的欧阳。
方宇赶快坐起来，问：“怎么不叫我？”
“你发烧了。”
方宇看到床头桌上打开的药盒，明白是欧阳在照顾自己，说了一句：“谢谢，麻烦你了。”
欧阳没理方宇的话，却问了一句：“紫君是谁？”
方宇呆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前妻。”
欧阳点点头，随即站起身往外走，关门时说了一句：“休息一天。”
屋里的方宇松了一口气，躺靠回床上，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是黑的，方宇无法判断这是晚上还是半夜，这几天已经过糊涂了，手机还在欧阳那里，方宇无从查询日期和时间，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想到这里，方宇不禁笑了，现在可是春节呀，这几天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喝酒、打架、挨打、受伤，在黑暗中醒来，又不知今夕何夕，自己的人生还真是奇妙，居然还会有这样新奇的馈赠！
方宇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坐在沙发里，看着天色抽起烟来，很久之后，天色渐渐浅了、亮了，窗外传来越来越多的汽车的鸣笛声、车铃声、人声……夜过去了，这个城市正在复苏。
天亮后没多久，传来了敲门声。
方宇的心沉了下去，懒懒地打开门，欧阳正站在门口冲方宇微微笑，方宇看着他的笑，就不免心里紧张。
欧阳说：“今天起，我陪你。”
方宇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你带着我，过三天。”
“我带着你？”方宇反问。
“看过变形记吗？”
“噢……”方宇一下就明白了，为了证实欧阳所说的，又追问了一句：“你听我的？”
欧阳“嗯”了一声。
方宇开始调动思维，过了一会儿说：“行，从今天起，我带着你，现在咱们先收拾东西退房吧。”
“好。”欧阳听话地回屋去收拾。
方宇收拾好后，去找欧阳，问：“我手机呢？”
欧阳从一个袋子里掏出来，又找到电池，装好之后还给了方宇。
方宇带着欧阳先去吃早点，吃完后，让欧阳在餐馆门口等他，过了一会儿，方宇开了车过来，欧阳打开后边车门上来，车开起来了，欧阳问：“想好去哪儿了？”
“想好了。”
一路上，欧阳一直默默地坐在后座上，像是睡着了，方宇中途下车买了些食品和酒，还买了两件长身的羽绒服，直到下午，方宇把车停在了一片海滩前。
午后的阳光照得海滩看上去暖暖的。
方宇停好车，回头跟欧阳说：“到了。”
欧阳也不问什么，径自下了车，安静地站在车前看大海。
方宇套上一件羽绒服，拿着另一件羽绒服下了车，走到欧阳身旁，披在他的身上。
欧阳没有转开看海的目光，只是用手摸了一下便笑了，他自己穿好羽绒服，将双臂抱在身前，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方宇又拿了两瓶酒，递给欧阳一瓶，自己拿了一瓶，与欧阳并排站在沙滩上看海。
欧阳接过酒，看了方宇一眼，问：“你还能喝酒吗？”
方宇点点头：“喝了酒就不怕冷了。”
欧阳又问：“那天你吃的是止血药。”
方宇笑了一下：“没事。”
欧阳不说了，开始沿着海岸线走。
方宇跟着欧阳慢慢地走着。
走了一会儿，欧阳看着前方，缓缓地说：“在餐馆那天，我打的那个男的，原来是我最好的哥们。”
方宇安静地听着。
欧阳接着说：“几年前，我女朋友跟他跑了，那天她也在，就是一直在哭的那个女的。”
“那孙子知道对不起我，带着她跑了，那天，余子告诉我那孙子在他那儿吃饭，我怕他跑了，才叫你开车送我去的，见了面，他还假腥腥地道歉，道歉能顶个屁用！。”
“打完他，我心里就舒服多了。这几年，我心里别提多拧巴了，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吧，我就不想好好活了，我可劲儿的任性，可劲儿地折腾，我看谁都不顺眼，包括我爸和我哥，他们一天到晚都在装，一说起话来就上纲上线、道貌岸然、人模人样的，别提多讨厌了，当然，他们也讨厌我，觉得我是我们家的耻辱和败类。”
说到这儿，欧阳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哪个孙子把我弄到这儿来了，一下就把我发配到这个山沟里来了，他们倒是清静了，可能还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呢！”
欧阳又是一声冷笑：“不是逼我吗？行，哥们有自己的干法，跟谁都不一样，等着吧，等着哥们折腾得谁都忍不了的时候，我就能看见我爸和我哥后悔的表情了，那表情，太他妈有意思了！”
“我就爱看别人被我捉弄之后的表情，别有一番滋味。”说着，欧阳带着遐想的笑容看着远处。
方宇默默地走着，叹了口气。
欧阳回头看方宇，像是有点歉疚：“被我捉弄的感觉，挺难受的吧？”
方宇干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欧阳继续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知道你挺难受的，我也知道你在忍，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心里的恶势力，就是想看你难受的样子。”
“这就是社会，你有所求，我就可以有所取，咱们各得其所。”
方宇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各得其所？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呢。”
欧阳笑了，说：“弱肉强食，没办法，这是法则，狮子追杀羊的时候，不可能跟羊谈条件，倒是母羊为了救小羊时，可以把自己当做条件送给狮子。”
说到这儿，欧阳回头看方宇，说：“你承不承认，我是狮子，你是羊？”
方宇坚定地说：“我本来不是羊。”
欧阳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方宇不想解释。
欧阳想了想，很快就明白方宇的意思了。
欧阳又想到了那天打架的事：“那天，我看见你挨打才打了那个人，结果呢，你恩将仇报，倒打一耙！我什么人呀？亏都不吃的主，到你这儿受了委屈，我能饶得了你嘛！”
方宇说：“你打的是我朋友。”
欧阳反问：“你朋友还把你打成那样儿？”
方宇维护说：“那也是我们俩的事，不用别人插手。”
“那我的事，你为什么搅进来呀？”
方宇明白欧阳在说餐厅打架的事，说：“我看那两个人下手挺狠的，没完没了，你都快招架不住了。”
欧阳笑了，对于眼前这个又傻又笨的人，欧阳还是挺有好感的。
过了一会儿，欧阳又问：“你打我的时候，就不怕我一发火，让你的驿站都干不下去？”
方宇说：“当时失去理智了，顾不得后果。”
欧阳看了一眼方宇缠着纱布的手：“那你为什么用手扣在玻璃碴上？”
方宇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反正你是朝我扎过来，扎到哪儿都是我受伤。”
欧阳干笑一下：“我那就是吓唬你，你躲开不就得了，我还能拿着那瓶子满屋子追杀你？”
方宇想了想，说：“情急之下，我也没多想。”
欧阳嘲讽地说：“没多想？那要是刀，你也往上按？你这是自伤！当时我都傻了，没想到你这么不按套路来。”
方宇笑了一下，看向大海。
过了一会儿，欧阳说：“你发烧，说胡话，还哭。”
方宇尴尬得没出声。
欧阳看了方宇一眼，问：“你前妻要是知道你对她这么挂心，会不会回来找你复合？”
方宇轻轻地说了一句：“她死了。”
欧阳的眉头皱了一下，没再问什么，继续延着海滩向前走去。
就这样，两个人白天沿着海岸线走着、说着、问着、答着，晚上回酒店睡上一夜，很快，三天就过去了。
回程，一路沉默。
直到方宇把欧阳送到村委会时，欧阳才问方宇：“你怎么不跟我提那个涨价的事了？”
方宇问：“羊能乞求狮子只吃掉它的大腿，给它留条命吗？”
欧阳坏笑着说：“能，狮子有时候也会失误，只咬了羊一块肉就把它放跑了。”
方宇笑了，欧阳下了车，看着门口牌子上端正的“落泉坡村委会”几个字，摇了摇头，冲着方宇说：“装，我还得接着装！接着看别人装！”说完摇摇头走了进去。
方宇启动车子回了家，推开屋门的一瞬间，觉得自己更像是历险归来。
醒来的时候，他的睡姿是趴着的，枕头上有一些湿，当他翻过身想靠坐在床头时，看到坐在屋角沙发上的欧阳。
方宇赶快坐起来，问：“怎么不叫我？”
“你发烧了。”
方宇看到床头桌上打开的药盒，明白是欧阳在照顾自己，说了一句：“谢谢，麻烦你了。”
欧阳没理方宇的话，却问了一句：“紫君是谁？”
方宇呆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前妻。”
欧阳点点头，随即站起身往外走，关门时说了一句：“休息一天。”
屋里的方宇松了一口气，躺靠回床上，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是黑的，方宇无法判断这是晚上还是半夜，这几天已经过糊涂了，手机还在欧阳那里，方宇无从查询日期和时间，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想到这里，方宇不禁笑了，现在可是春节呀，这几天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喝酒、打架、挨打、受伤，在黑暗中醒来，又不知今夕何夕，自己的人生还真是奇妙，居然还会有这样新奇的馈赠！
方宇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坐在沙发里，看着天色抽起烟来，很久之后，天色渐渐浅了、亮了，窗外传来越来越多的汽车的鸣笛声、车铃声、人声……夜过去了，这个城市正在复苏。
天亮后没多久，传来了敲门声。
方宇的心沉了下去，懒懒地打开门，欧阳正站在门口冲方宇微微笑，方宇看着他的笑，就不免心里紧张。
欧阳说：“今天起，我陪你。”
方宇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你带着我，过三天。”
“我带着你？”方宇反问。
“看过变形记吗？”
“噢……”方宇一下就明白了，为了证实欧阳所说的，又追问了一句：“你听我的？”
欧阳“嗯”了一声。
方宇开始调动思维，过了一会儿说：“行，从今天起，我带着你，现在咱们先收拾东西退房吧。”
“好。”欧阳听话地回屋去收拾。
方宇收拾好后，去找欧阳，问：“我手机呢？”
欧阳从一个袋子里掏出来，又找到电池，装好之后还给了方宇。
方宇带着欧阳先去吃早点，吃完后，让欧阳在餐馆门口等他，过了一会儿，方宇开了车过来，欧阳打开后边车门上来，车开起来了，欧阳问：“想好去哪儿了？”
“想好了。”
一路上，欧阳一直默默地坐在后座上，像是睡着了，方宇中途下车买了些食品和酒，还买了两件长身的羽绒服，直到下午，方宇把车停在了一片海滩前。
午后的阳光照得海滩看上去暖暖的。
方宇停好车，回头跟欧阳说：“到了。”
欧阳也不问什么，径自下了车，安静地站在车前看大海。
方宇套上一件羽绒服，拿着另一件羽绒服下了车，走到欧阳身旁，披在他的身上。
欧阳没有转开看海的目光，只是用手摸了一下便笑了，他自己穿好羽绒服，将双臂抱在身前，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方宇又拿了两瓶酒，递给欧阳一瓶，自己拿了一瓶，与欧阳并排站在沙滩上看海。
欧阳接过酒，看了方宇一眼，问：“你还能喝酒吗？”
方宇点点头：“喝了酒就不怕冷了。”
欧阳又问：“那天你吃的是止血药。”
方宇笑了一下：“没事。”
欧阳不说了，开始沿着海岸线走。
方宇跟着欧阳慢慢地走着。
走了一会儿，欧阳看着前方，缓缓地说：“在餐馆那天，我打的那个男的，原来是我最好的哥们。”
方宇安静地听着。
欧阳接着说：“几年前，我女朋友跟他跑了，那天她也在，就是一直在哭的那个女的。”
“那孙子知道对不起我，带着她跑了，那天，余子告诉我那孙子在他那儿吃饭，我怕他跑了，才叫你开车送我去的，见了面，他还假腥腥地道歉，道歉能顶个屁用！。”
“打完他，我心里就舒服多了。这几年，我心里别提多拧巴了，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吧，我就不想好好活了，我可劲儿的任性，可劲儿地折腾，我看谁都不顺眼，包括我爸和我哥，他们一天到晚都在装，一说起话来就上纲上线、道貌岸然、人模人样的，别提多讨厌了，当然，他们也讨厌我，觉得我是我们家的耻辱和败类。”
说到这儿，欧阳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哪个孙子把我弄到这儿来了，一下就把我发配到这个山沟里来了，他们倒是清静了，可能还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呢！”
欧阳又是一声冷笑：“不是逼我吗？行，哥们有自己的干法，跟谁都不一样，等着吧，等着哥们折腾得谁都忍不了的时候，我就能看见我爸和我哥后悔的表情了，那表情，太他妈有意思了！”
“我就爱看别人被我捉弄之后的表情，别有一番滋味。”说着，欧阳带着遐想的笑容看着远处。
方宇默默地走着，叹了口气。
欧阳回头看方宇，像是有点歉疚：“被我捉弄的感觉，挺难受的吧？”
方宇干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欧阳继续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知道你挺难受的，我也知道你在忍，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心里的恶势力，就是想看你难受的样子。”
“这就是社会，你有所求，我就可以有所取，咱们各得其所。”
方宇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各得其所？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呢。”
欧阳笑了，说：“弱肉强食，没办法，这是法则，狮子追杀羊的时候，不可能跟羊谈条件，倒是母羊为了救小羊时，可以把自己当做条件送给狮子。”
说到这儿，欧阳回头看方宇，说：“你承不承认，我是狮子，你是羊？”
方宇坚定地说：“我本来不是羊。”
欧阳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方宇不想解释。
欧阳想了想，很快就明白方宇的意思了。
欧阳又想到了那天打架的事：“那天，我看见你挨打才打了那个人，结果呢，你恩将仇报，倒打一耙！我什么人呀？亏都不吃的主，到你这儿受了委屈，我能饶得了你嘛！”
方宇说：“你打的是我朋友。”
欧阳反问：“你朋友还把你打成那样儿？”
方宇维护说：“那也是我们俩的事，不用别人插手。”
“那我的事，你为什么搅进来呀？”
方宇明白欧阳在说餐厅打架的事，说：“我看那两个人下手挺狠的，没完没了，你都快招架不住了。”
欧阳笑了，对于眼前这个又傻又笨的人，欧阳还是挺有好感的。
过了一会儿，欧阳又问：“你打我的时候，就不怕我一发火，让你的驿站都干不下去？”
方宇说：“当时失去理智了，顾不得后果。”
欧阳看了一眼方宇缠着纱布的手：“那你为什么用手扣在玻璃碴上？”
方宇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反正你是朝我扎过来，扎到哪儿都是我受伤。”
欧阳干笑一下：“我那就是吓唬你，你躲开不就得了，我还能拿着那瓶子满屋子追杀你？”
方宇想了想，说：“情急之下，我也没多想。”
欧阳嘲讽地说：“没多想？那要是刀，你也往上按？你这是自伤！当时我都傻了，没想到你这么不按套路来。”
方宇笑了一下，看向大海。
过了一会儿，欧阳说：“你发烧，说胡话，还哭。”
方宇尴尬得没出声。
欧阳看了方宇一眼，问：“你前妻要是知道你对她这么挂心，会不会回来找你复合？”
方宇轻轻地说了一句：“她死了。”
欧阳的眉头皱了一下，没再问什么，继续延着海滩向前走去。
就这样，两个人白天沿着海岸线走着、说着、问着、答着，晚上回酒店睡上一夜，很快，三天就过去了。
回程，一路沉默。
直到方宇把欧阳送到村委会时，欧阳才问方宇：“你怎么不跟我提那个涨价的事了？”
方宇问：“羊能乞求狮子只吃掉它的大腿，给它留条命吗？”
欧阳坏笑着说：“能，狮子有时候也会失误，只咬了羊一块肉就把它放跑了。”
方宇笑了，欧阳下了车，看着门口牌子上端正的“落泉坡村委会”几个字，摇了摇头，冲着方宇说：“装，我还得接着装！接着看别人装！”说完摇摇头走了进去。
方宇启动车子回了家，推开屋门的一瞬间，觉得自己更像是历险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