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谋之译宛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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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方才洗去满身风尘,坐在窗边简单用了点饭食,徐哲就已回府。觑见罗译神色不明,徐哲简短将事情说明,罗译面上不掩愤怒:“姓冯的一直瞄着禁军的名额,没道理求了承恩侯府帮忙还要赠送一个表小姐啊?”

    徐哲小心翼翼道:“这个,听说崔元浩白日大闹主院。或许他与沈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就说得通了。崔家想尚公主,崔二有了别样的心思,云氏必定不容。说不定,冯家的幕后主使就是她。果然最毒妇人心!”罗译已是满脸阴厉,徐哲见自家公子再无平常温和,想起山中那一地尸体,不禁打个寒战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以权势压人,那就只能迎头而上了。”罗译寒星般的双眼微眯,换上一身见客的锦袍,施施然往承恩侯府行去。门房上接了拜帖,知道罗译与二公子常聚在一起。今日云氏又只说不让崔元浩出府,便恭敬请罗译进了内院。在前院客厅饮了一盏茶,云氏遣人来说崔元浩还有一篇时文没有做完,罗二公子恐怕得改日再来了。罗译闲闲笑道:“不过是得了一首新词想与拓山共赏,他没空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见见王先生?”

    罗译身无权势,云氏也不防备,遣人传话道是王先生有烦心事,见见开导一番也好。彼时沈宛已经 回了院子,严承跑了一圈没有结果,王琎僔面色晦暗静静看严承喝粥。崔府仆人来报说是罗译来访,终究是振作精神请他在正厅相见。严承沏茶端上,罗译轻抿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为何苦涩之意如此浓烈。严承兄弟心中有事情?”

    “唉,罗二公子果真高人。不瞒你,如今我们一家确有难事。多说无益,听说你作了一首新词,何不拿出来我们三人共同赏鉴。”

    “呵呵,先生果真豁达。这首新词,我很是不满意。先生若能够一鸣惊人,来日在朝堂上亦可有立足之地,不必再任人摆布。”

    “公子何意?”

    罗译低声道:“我昨日出京,今日回来方才得知沈小姐遭受了无妄之灾。先生若还是意图清闲度日,恐怕冯家的聘礼即日就会抬到府上。”

    “可是现在多说无益,冯家掌握舆论动向,满京城的人都道冯元怀救了宛儿,若是不嫁过去,宛儿就要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老朽心中,着实煎熬。”

    “此事缘起冯家强娶,不过是欺您只有一身清名。而如果您能得圣上青眼,想要算计沈小姐之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可是这匆匆之间,我如何能······”

    “先生勿急,”罗译低声道:“有山民在并州深山中发现一块天生有清明盛世字样的巨石,有人想要进京献给皇上。现在巨石在我手上,先生若能妙笔生花,明日大朝,圣上必会龙颜大悦。届时先生不再是客居侯府的崖山书院山长,国子监祭酒一职也堪能胜任。”

    王琎僔尚在沉吟,严承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义之所往,必不让人轻信。我无恶意,只盼将来有求于二位之时,二位莫要推辞。”

    “但凡不是作奸犯科,严承必定赴汤蹈火!”

    “那倒不必,呵呵。”

    王琎僔做下决断,起身行至桌案边。罗译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静静侍立。王琎僔挥毫泼墨,一刻钟后,一片行云流水的《献祥瑞赋》跃然纸上。文辞华丽,极致风流,歌功颂德之词横贯全文却不让人觉得恶俗。罗译笑着点点头:“如此,明日定能得皇上青眼。晚辈再去安排些具体事宜,冯家便会偃旗息鼓了。”

    王琎僔抱拳道:“若能度此难关,老朽不胜感激。”

    “先生客气!”罗译小心翼翼将纸张裹好,立即出府吩咐徐哲送去装裱。又用暗号召唤靳亮等人,如此云云吩咐下去,抬头见已是月上中天。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罗译心中微动,几个翻飞重回崔府,熟门熟路找到了沈宛住的院子。四下里寂静无声,月华流泻如水。假山边一抹纤细的身影遥遥对月,罗译看清后刻意放重脚步,沈宛惊醒回头,见一人黑色锦衣布巾蒙面信步而来。双眸晶亮咧嘴笑道:“你果然守信。”引他到边上石凳上坐下,沈宛心中大石放下,轻嘘一口气。

    “莫非你送信物过去的时候心中并不笃定?”

    “毕竟是与官宦之家为敌,我,不敢确信而已。”

    “你果真与冯家公子没有瓜葛?”

    “若有瓜葛,今日应了冯府提亲便是。不管世人如何想,我所求者,不过家人康健和乐。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真的不甘心被困在方寸天地之中,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再说,那冯府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甘心!”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我必定会竭力完成。”

    “如此,多谢。”

    “这是我欠你的,不必言谢。月色迷人,既然睡不着,我陪你坐坐?”见沈宛面带吃惊,笑道:“该安排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你放心就是。”

    沈宛宛莞尔一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哦。此话怎讲?”罗译挑眉,沈宛笑道:“不可说。此事一毕我就要回并州,此生再不相见,惟愿公子,得偿所愿。”

    “看起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胡乱猜猜而已,我是一介孤女,你大可放心。”

    “呵呵,好。”

    石桌上清茶已经冷却,沈宛重新拨燃小火炉,待得水沸,亲手为罗译点了一盏茶。罗译轻抿一口笑道:“茶水微涩,回味甘甜,小姐心中并无多大惧意吧?”

    “我已经尽力而为,其余的皆看天意,惧怕也无济于事。”

    “嗯,能想通透就好。夜深不宜多饮茶,你早点安歇,我这就告辞了。”

    “嗯,多谢公子!”

    转眼间罗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墙外,沈宛收拾茶碟回房,静待明日宿命的安排。

    半月一次大朝,皇帝静静坐在上首,底下的臣工将要事奏完,皇帝惯例问道可还有人奏事。御史列中一人大步行出,朗声道:“臣,顾召铭有本启奏!”

    内仕上前接过奏折,皇帝草草翻过,怒地拍案道:“顾卿所奏可曾查证?”

    “微臣不敢欺君,实在是冯御史夫人陈氏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此事有仆人若干可以作证。”

    “你说的仆人?”

    “自是冯府的仆人,陈氏之言微臣不敢复述。故而微臣参奏冯御史教妻不严,纵妻诽谤君上!”

    “微臣冤枉,”听了半晌的冯御史惊觉这火竟是针对自己,恨恨瞪了一眼顾召铭,伏在地上道:“启禀圣上,内子历来温顺谦恭,不知顾大人何来此言?”

    “温顺谦恭吗?竟也知晓庶子可以继承家业,就像朕能残杀兄长坐镇天下,你家里的庶子好大的能耐!”

    “这··”冯御史闻言满脸惊惶,众臣工自然知道皇帝铁血手段,俱如鹌鹑般缩着不敢言语。顾召铭不顾冯御史死灰般的脸色,继续说道:“冯御史长子乃是嫡妻所出,陈氏作为继室,娇宠亲儿,如今又妄议国政,罪无可恕,微臣请奏治冯御史与陈氏之罪。”

    “哼,陈氏妄议国政诽谤君王,依律打入京兆府大牢严刑揪出幕后之人。冯纪治家不利,九族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平王之事是圣上逆鳞,冯御史瘫倒在地上被金吾卫拖出大殿,唯唯道:“罪臣,谢圣上不杀之恩!”

    “哼!混账。平王在并州遇匪身亡,朕痛心疾首多年。竟然有人胆敢妄议君上!”

    “圣上息怒!”一众臣工齐声跪地,皇帝冷冷看着下边跪着的众人 ,心中冷哧:平王余孽死灰复燃,看来有人是嫌日子过得太清净了。

    殿中气氛冷凝,众人皆大气不敢出。忽有一人出声:“陛下,陈氏乃是妇人胡言乱语。圣上励精图治,现在国泰民安,否则怎么会有祥瑞从天而降?”出言的是礼部尚书裴用可,皇帝神色略松,“爱卿详细奏来。”

    “禀圣上,护国公府二公子罗译前日在并州山林之中偶然发现一块天生‘清明盛世’字样的巨石从天而降,深以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便耗人力将巨石从山里运出,如今就在宫外等候皇上御览。”

    “真有此事?”众臣工皆道皇帝尧舜禹与文韬武略,上天降下祥瑞便是明证。皇帝怒气微扫,沉吟一阵,竟然亲自带着一群大臣前往宫门。见皇帝亲临,一众围观百姓尽皆俯首跪拜,皇帝吩咐内侍将罗译扶起,笑道:“听说成德发现了祥瑞?”罗译朗声道:“托皇上洪福,草民有幸得以瞻仰上天所降祥瑞,此乃圣上上感九天之功,我大靖必定国祚昌盛,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大臣与百姓皆响应罗译,一时间宫门口山呼万岁。皇帝李齐心中受用,吩咐众人起身。命金吾卫将遮盖在巨石上的锦缎取开,果然见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纹理正好显现“清明盛世”四字,人人啧啧称奇。待见到罗译奉上的献祥瑞赋,得知是王琎僔所作,皇帝更是龙颜大悦,迭声道:“好好,成德献宝有功,敕封为御前三品带刀侍卫。崖山书院山长王琎僔侍君至诚,特封国子监右司业,即日上任。”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