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谋之译宛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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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翌日便是中秋,云氏身为皇帝亲舅母,贤妃的母亲。一早便按品级上妆,要带侯府内眷进宫。沈宛几番借辞要在家中陪王琎僔,云氏便遣了云珠姐妹来邀请。宝珠扑闪着大眼睛问:“沈姐姐真的不去吗?皇宫很漂亮,还有好多好玩好吃的。”

    沈宛低身笑道:“我要在家里陪外祖父呢。以后我们还要回并州,在京城看花了眼就不想走了。”

    云珠也道:“那就不走啊,我们家这么大,你可以一直住着的。”

    “呵呵,怎么能一直住在云珠宝珠家里呢?你们也不会一直住在侯府,女孩子长大以后都要嫁去婆家的。”

    “哦,姐姐是想嫁人了啊。”云珠娇笑,沈宛面上绯红,宝珠眼珠转转悄悄道:“祖母说马车就在外面等着,昨天的花会上很多夫人都很喜欢你,她说你进宫去玩,一定能找到好的婆家呢。”

    “真的吗?可是姐姐不喜欢住在京城,我喜欢并州,以后一定要回去的。你们快去,别让大家等久了。”

    无法说服沈宛,两个孩子被丫鬟婆子拥着往外院行去。沈宛收起面上笑意,云氏真是用心良苦,三番两次试探于她,怕的不过是从并州山野来的她被繁华看花了眼,想要奢望自己身份以外的东西。荣华富贵,世事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沈宛并不清高,只想过自由平静的生活。看来,离开侯府的事情应该提上日程了。

    侯府的主子进宫过节,沈宛便遣了珊瑚去前院传话,约王琎僔与严承出府游玩。王琎僔思及今日中秋,也不叫严承潜心苦读,便唤了衣衫在大门口等沈宛出门。登上雕花马车,王琎僔欣慰地看沈宛肌肤较之前更加白皙细腻,笑道:“在内院不常见面,你的咳疾可完全好了?”

    “已经全好了。”沈宛娇笑:“外祖父不必担心,天气转凉,您可记得夜里早些睡觉了?”

    “睡得早,承儿可以作证。”

    “呵呵。”一看严承神色,沈宛就知道王琎僔在说假话。知道自家外祖父的脾性,沈宛也不再多说,回家的愿望更加迫切。见严承面色依旧黑黄,便问道:“承儿怎么在京城这么久,面色还是这样黑黄,就像常年劳作的农人一样?”

    严承粗声漫不经心道:“我是男人,黑黄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嘿嘿···”沈宛耍无奈,严承没有好气冷哼一声。

    马车在宣化坊门前停下,今日中秋,街道上都是摊贩,马车没办法驶入。三人下车,吩咐马车回府,傍晚再来接,马夫便赶着马车回府。

    宣化坊周边住的皆是一般百姓,虽不是权贵却也小有资财。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挂上了各色灯笼,许多人家携儿带女一起在街上闲逛,来自各处的杂耍艺人在层层围观的百姓中间展示自己的拿手绝活,各色小吃的香气也是飘满了整个街道。沈宛初次见到这样热闹的景象,两眼晶亮不停地四处看。王琎僔抚须笑看露出小女儿情态的沈宛,给了二人一个荷包,吩咐严承陪着她好生去玩耍。沈宛道若是乏累便打道回府,王琎僔摇摇头指着前面百十步外的茶楼道:“也不是乏累,老人家不喜欢这样嘈杂。我就在那名为慕仙的茶楼上等你们,今日难得来玩耍,不必拘束。街上人多,宛儿记得将幕笠戴好。”二人应声,亲自将王琎僔送到茶楼,见茶楼上装潢精致店家殷勤,有不少文士模样的人在此歇脚,二人放下心来,一起走进了热闹的人流中。

    看完一个壮汉吐火,又有长相迥异的瘦小男子吹着竹笛让蛇翩翩起舞。沈宛自是连呼神奇,严承也是一改小学究的样子,唇边笑出一枚酒窝。逛了一阵有些口渴,严承在一个茶摊上买了两碗清茶,二人边走边喝。见沈宛喝茶时露出形状俊俏的下巴,严承眉心微皱,下意识四处扫视一眼,侧面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飞红了脸不自然转身。严承狠狠瞪向那人,不防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带着三个家奴呼啦啦已经靠近过来。

    “小娘子,本公子这厢有礼啦。”拖着声音的锦袍男子满脸油腻,严承见他神色轻浮,眼下发青,冷声道:“这位公子,你挡住我们的路了。”油腻男不理严承,见沈宛只是侧过身去,小眼睛眯着打量了一下从侧面看更加娇美的身形,暗暗吞了一口口水,示意家奴挡住二人去路,腆着脸往沈宛身边靠近两步。搓着手道:“这街上人多,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怕是会被浪荡子冲撞。不如随我去前边的酒楼,咱们包下它一层,让这些杂耍的一一去给咱们表演,小娘子也不会太过辛苦啊。”

    “咦,你怎么知道我生的好看?”出声如婉转黄鹂,油腻男仿佛被电了一下,小眼睛中淫光更甚。严承恼怒道:“阿姐,这人不是好人,你勿要出声,咱们回去。”

    “小弟弟说错了,我可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不信你看······”胖手从怀中摸出一把碎银角子,随手就扔给了墙边蹲着的乞丐,笑嘻嘻道:“你看,我对这臭烘烘的乞丐多好,要是你随我回去,吃香喝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沈宛语气依旧天真:“那,你能先给自己一巴掌吗?”

    “哎哟,打在郎身,痛在小娘子身,我怎么忍心让小娘子心痛呢?”油腻男笑嘻嘻就要上千揭开沈宛幕笠,却见边上一人喝道:“朗朗乾坤,贾斌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谁?”看清来人,油腻男横眉怒道:“冯元怀你吃撑了怎的,又要仗着你爹是御史来坏我的好事?”竟是先前偷看沈宛的清秀男子,原来也是官宦之后。见他眼神清正,严承怕他吃亏,焦心四看近处有没有衙役。

    冯元怀红着脸看了沈宛一眼,朝严承点点头,面色冷凝对贾斌道:“光天化日调戏小娘子,你不怕你爹打得你半月下不来床?”

    “打。老子先打了你再说!”贾斌挥拳便打向冯元怀左眼,手下家奴见主子出手,围着冯元怀便开始动手,小摊被撞翻,街道上顿时人仰马翻,严承见状连忙将沈宛推到墙边,皱着眉想要上前帮忙。沈宛拉住他,低声道:“用这个,趁着人没注意的时候撒出去。”严承接过来一看,是一包红色粉末,闻之一股辛辣味儿,点点头便冲上前,照着贾斌和几个恶奴的头脸便是乱洒。

    “啊,咳咳······”正欲对冯元怀挥拳的家奴眼睛被辣椒粉迷住,满眼是泪发出震天咳嗽。贾斌挥着胖手敏捷地跳开到半丈远的地方。抹眼抹泪气急败坏道:“你个混小子!给我打!”

    “啪!”贾斌身上挨了一鞭,叫喊连天看过去,却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的崔元林。面色黑沉,身后的禁军严阵以待。

    “贾七你又在街上闹事?!”崔元林语气不怒而威,贾斌捂着眼睛打了个寒战,悲道:“崔统领我冤枉啊,那冯元怀对小娘子不敬,还用辣椒粉撒我的眼睛。您瞧瞧,我这眼睛都快瞎啦!”

    怎不知贾斌是何样人,崔元林问将冯元怀扶起的严承道:“是谁对表侄女不敬?”

    “就是你身边那个胖子。”严承冷冷道:“这般人惯常在京城为非作歹,崔大人身为 禁军统领,怕是该好好管教一番。”

    崔元林点点头:“嗯。表侄女没事吧?”

    “谢谢表舅,我没事。”沈宛声音清脆,贾斌才知道这小娘子竟是侯府娇客,暗恼今日出门不利,哀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崔大人侄女,先前多有冲撞,还请小姐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严承冷冷道:“我们不与小人一般见识,但是你在皇城为非作歹,崔大人要依法管教你,我们却是没法求情的。”说罢朝崔元林一礼。崔元林点点头,吩咐手下将贾斌一干送到京兆府打牢监禁三天。又 送几人去最近的医馆,三人谢过转身前往。

    冯元怀的伤势不重,大夫看过之后为他拿了瓶外敷内服的伤药。眼角处敷着冰,冯元怀走到沈宛面前,躬身一礼道:“谢沈小姐送我来医馆。”

    沈宛回礼:“冯公子客气,若不是您见义勇为,那贾斌今日或许就会伤了我们姐弟,应该是我向您道谢的。这几日还请公子好生养伤,等回去向尊长禀明,必会到府上道谢。”

    “不用不用,”冯元怀面色涨红:“冯某为的不是谢礼,小姐不必见外。”

    “冯公子路见不平仗义执言,我们自该表示谢意。现在天色已晚,家中长辈或许会担心,冯公子不如早些回家。”

    “哦,那好吧。”冯元怀随着沈宛走出医馆,严承已经租了一辆马车过来,抱拳对冯元怀道:“多谢冯公子仗义执言!马车上垫了厚厚的褥子,请。”冯元怀登上马车,由两名禁军护送,直接回到冯府。

    沈宛二人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回到慕仙楼将事情与王琎僔说明,王琎僔惊道:“你们二人果真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