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之明末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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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调不动的粮(二)

    第二天,二月初七,早上,卫景瑗早早的来到了南京户部衙门,进到后堂之后,下人们连忙端茶倒水好生伺候着。

    不一会,一个头戴乌纱,身着这正二品锦鸡补子的官员走来,但见此人体型微胖,中等个子,面色厚重,给人一种极其稳重的感觉,两颊的白胡子已过了衣服的第二个纽扣。此人正是南京户部尚书、大明名臣高宏图。

    高宏图上前急忙施礼道:“臣南京户部尚书高宏图见过九省总督卫部堂。”(卫景瑗官居一品,在品阶上比高宏图要高。)

    “高大人快快免礼!大人出仕比卫某早得多,仲玉初到南京还没来得及拜访大人,仲玉怎敢受大人礼节。”卫景瑗急忙上前扶起弯下腰的高宏图。

    “部堂大人,不论迟早,这礼节还是要讲得。”高宏图笑着说道。听罢,卫景瑗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坐定以后,高宏图首先试探性的问道:“卫部堂身受皇命,江南巡粮,部堂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小的户部衙门做客?”

    卫景瑗长叹了一声说:“高尚书,卫某是遇到事了,特来相求啊!”

    “卫部堂客气了,要是我子犹(高宏图的字)能帮的尽量帮。”高宏图极其客气的说道。

    卫景瑗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前天来到南京的,昨天在魏国公为我备的总督府见了马士英和左懋第,皇上是让我南下筹粮的,所以我就想让着第一批粮从南直隶出,可……”说到这,卫景瑗不由得长吁短叹。

    卫景瑗一开口,高宏图就把卫景瑗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他已经是面不改色,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南直隶也难啊!这几年连年遭灾,朝廷又年年用兵,南直隶的皇亲官绅本来就多,这一来二去的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了。南直隶拿不出粮来也是情理当中的,如今连我这堂堂户部的国库都空了,地方上也就更不用说了。”

    听到高宏图竟然这样说,卫景瑗吃惊之余心里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他还没开口,高宏图就先给他打上了预防针。他长叹了一口气试探性的道说:“昨天,马士英也是这么说的。”

    “同在南直隶为官,当然所见所闻都一样了。”高宏图面色略带悲伤的说道。

    “我倒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卫景瑗面带滤色的说道。

    “部堂大人有话就请直讲,不必如此。”高宏图的话,到显得极其豪爽。

    “那我就说了,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高尚书,南京户部的钱粮是不是可以先借一点,拿来给朝廷应应急。”卫景瑗慢慢地说道。

    “这个好说。”高宏图说道。“可有一点,南直隶的情况你也知道,朝廷的形势你也应该明白,我就给你交个底,户部的国库里有粮不足十五万担,银也不足五十万两了。”

    “这个少点倒无妨,我是怕皇上前面吃紧罢了!先往北送一点,等到我爸各省的粮都调来了,在把从南京户部调出的粮还上就是了。”卫景瑗略带喜色的说。

    高宏图笑着摆了摆手说:“部堂大人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粮我可以调,都不用说借,却不能就这样给大人。”

    “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粮……”卫景瑗疑惑的说道。

    “部堂大人,你是九省总督,是朝廷派往地方的大员,调军粮的话,各地的粮你均有权调,可偏偏南京户部的粮你调不动,因为这是朝廷的粮,不是一个省的或者一个地方的。要调南京户部的粮,部堂大人只需请一道圣旨,给我户部,我立马下拨粮,绝不推辞。”高宏图说道。

    卫景瑗听到这样的话,自然而而然无法反驳,他是总督九省的官员,不是总督南京户部的钦差,高宏图那这样的话来作借口,说白了就是不买他卫景瑗的账,卫景瑗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卫景瑗无奈的说道:“高大人,这粮算我借户部的,我还会还的。”

    高宏图笑着说道:“部堂大人,调粮的话你要找皇上,可这借粮你要去找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史大人,南京六部论实权,就数他最大了。”

    “高大人掌的户部,怎么又和兵部扯上关系了。”卫景瑗问道。

    “部堂有所不知,户部的这些粮也都是军粮,都是给南京的守军备的,南京的防务又是由兵部牵头,粮虽然还在户部,可也是待嫁在闺,已经许了人的姑娘,给了部堂到是不打紧,可史大人到时找我要钱要粮,那我到时该如何是好啊?”高宏图头头是道的说道。

    听到高宏图的话,卫景瑗不由得暗骂道,南京的官员一个比一个滑,马士英哭穷,高宏图到是不哭穷了,可却是百般刁难。高宏图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卫景瑗,户部的粮无论怎样都到不了他的手上,皇上下旨之类的话,也不过是高宏图搪塞的借口,就算皇上真的下了旨,他们也有借口不给。

    见到借粮已经不可能,卫景瑗强拿出笑颜来告辞。高宏图还装模作样的将卫景瑗送出户部衙门,还告诉卫景瑗让他向圣上请旨,或去找找史可法。卫景瑗也都是笑着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总督府后,卫景瑗可谓是怒火中烧,他万万不会想到整个江南刚刚起步就每一个人都和他作对,都在逼他。

    可他如今却还不会体会到,看样子马士英和高宏图是在逼他,可实际上是马士英和高宏图在互相“斗法”。

    马士英从最初就与阉党有渊源,与阮大钺等都是阉党的残留人物,而高宏图却是东林党的首脑式人物,高宏图口中的史可法更是东林的另一个代表人物了。左懋第既不是东林也不是阉党,处在应天巡抚的位置上,却是被夹在他们中间,只图自保。

    所以,看似都是在逼卫景瑗,其实都是不想出粮,都想通过卫景瑗逼迫对方拿出粮食了来,借以削弱对方的实力。可惜的是,卫景瑗如今还不能看清楚其中的这些实力争斗。

    看到如此为难的形势,卫景瑗决定到杭州,这个每年要提供朝廷税收四分之一朝廷赋税的地方来想办法。正在此时,身处杭州的倪元璐托人向卫景瑗送来了,希望他到杭州彻查杭州冤案的信。

    二月初三以后,倪元璐便与吴孟明在陈家的周围打探消息,据老农们说悉陈家所在的县为余杭县,而余杭县八成的土地都被种成了桑树,但实际登记造册的也不过全县土地的五成,那样的话,每年就有三成的桑田不用交税,但另外的两成土地却要完成至少五成土地的农业税。

    听到这些,倪元璐不由得警觉起来了,杭州织造局的差事早停了,要说官方织丝绸用桑远远大于私人的,所以说杭州制造局停产后,个县的桑田应该是有减无加,可如今的情况却恰恰相反。还有重要的一点,路过保德州时,老农的话说半价收购生丝,可这是官方织造局的规定,如今已经没有官方织造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倪元璐有理由相信浙江的官场下面还存在这不可告人的消息。

    后来,吴孟明有夜探织造局,果不其然表面暗淡的织造局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色,两千多张张织机正在连夜赶工,看到这一幕,吴孟明甚是吃惊,连忙将此事回禀给倪元璐。

    倪元璐听罢断定详查此事必能查处大案,也能为皇上查处一批巨额的银子。同样,他也猜测到卫景瑗的筹粮干得并不顺利,所以在二月初六,倪元璐给卫景瑗写了一封信详细告知了他在杭州所得所见所闻,以及他的下一步打算。

    卫景瑗看到此信,正中他的下怀,他本来就不愿意将这笔钱粮摊派到各地的百姓手中,如今恰好有这样一个机会,卫景瑗自然而然不会放过。

    在南京停留了三天后,二月初八早上,卫景瑗就早早的踏上了前往杭州的路。

    二月初八晚,卫景瑗的船队来到苏州,卫景瑗特意在驿馆单独见了左懋第。

    看着左懋第满脸愁容的样子和上次没多大变化,卫景瑗笑着问道:“上次见面就看见左中丞一脸愁容,今日也一样,不知左中丞有何心事?”

    “部堂说笑了,卑职能有什么心事,不过这几日公务繁忙,没有休息好了。”左懋第也笑着说道,可他的笑确显得是那么的不自然。

    “中丞掌着应天、苏州、杭州等两省十府的差事,中丞手中的权重,自然是忙,但也要劳逸结合啊!”卫景瑗说道。

    左懋第点了点头说道:“卑职谢过部堂的体恤,可部堂手上掌着大明的半壁河山,大人也要勤珍重啊!”

    卫景瑗笑着边点头边说道:“左中丞,本督还想再问一次……”

    “部堂,若是粮的事,部堂还是不要说了,别让卑职的为难了。”左懋第打断卫景瑗的话说道。

    卫景瑗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站起来略显生气的说道:“左中丞,你到要给本督说说,要粮怎么算是为难你了?你掌着天下最富庶的地方,要粮不找你你让本督找谁去?而且你在推诿的话,你说这大明朝哪里还肯拿出粮来?”

    “部堂不要误会,不是卑职不肯,是……是……”左懋第结结巴巴的说道。

    “是什么?本督倒是要听听,看怎么是本督为难你了!”这次的语气中,明显可以判断卫景瑗真的生气了。

    左懋第这是也站起来,头低着显得十分无奈的说道:“部堂,你就不要为难卑职了,有些事卑职不能说啊!”

    “好!好!真有你的!左懋第!你记住啊!你给我记住!”卫景瑗边手指着左懋第边说着边走向后堂。

    “部堂!部堂!部……”左懋第急忙喊道。

    看着卫景瑗走进了后堂,左懋第无奈的摆了摆手走出了驿站。

    当夜,左懋第一夜未眠,他躺在床上碾转反侧,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江南官场的明争暗斗。第二天早上,左懋第早早的赶到码头为卫景瑗送行,可当他看到走来的卫景瑗急忙上前行礼时,卫景瑗却是理都没理左他,冷哼了一声便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卫景瑗上了船,不一会船沿着运河向杭州而去,左懋第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去的船,扑通一下子跪倒地上,哭到:“苍天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让我做这应天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