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中的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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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司马光”横空出世

    时间过得比兔子跑的还快,转眼间,距离凌初2周岁的生日都快过去2年了。这两年来,村里的经济、生活、人文风貌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这要是在以前,你和大家说这2年后的日子,没准哪个就说你是在胡编乱造、做白日梦呢!现在呢?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在云柳乡男人挣钱回家后流行置办“三大件”:

    第一件,晚上点灯不用油—用白炽灯!现在家家户户像比赛一样都拉电线、装电表通电了,乡里人终于可以和城里一样晚上靠着电灯火通明,而不用在那隐隐约约、翩翩起舞的火焰下缝缝补补了,至少呀,风吹的时候再也不用人特意跑过去用手遮住煤油灯灯芯,省的火被吹灭了,你走到便利店门口经常会听到:“要个30瓦的灯泡,要挂钩的不要螺口的”之类的对话;

    第二件,吹牛不用打草稿——靠电视了!往日里乡亲们吃完晚饭几家几户聚在村头或者某一家门口侃大山,都是八仙过海、胡吹八须,各说各见过听过的奇闻异事,现在“昨天晚上《焦点访谈》报道……”、“你看了没?曲水台在播样板戏《沙家浜》……”成了流行语。因为电视在村里的日益普及,乡亲们吃完晚饭后聚在一起闲聊的时间减少了一半以上,但凡家里有电视的,吃完饭、涮完锅筷,一家人就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等自己追的电视剧了,总是有孩子在问,“大风车什么时候到?我要看金龟子,换来换去都是新闻,烦死了”;

    这第三件,出行不用双腿了——飞鸽牌自行车欢迎你!以往虽说有城乡公交,但是班次少、票价贵,没几个人舍得坐,出门都靠“11路公交车”,正所谓“用脚步丈量人生”!现在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农闲时出门打工,加上农忙时种地的收入,经济条件改善明显,加上自行车越来越便宜了,于是飞鸽牌自行车成了村里人追捧的炙手可热的对象。“你家也买自行车了?是飞鸽牌的吗?”一时在乡村里成了你经常能听到的话。

    这两年,随着县城不断外扩,越改越大,张德民和赵哥在城里不缺活干,经济条件更好了,这三大件都是村里第一个置办齐的。

    一天晚上,随着“北京、哈尔滨、长春……”等城市名依次被播音员报出,伴着那熟悉的《渔舟唱晚》乐曲响起,凌初对着厨房里正在刷过的桂芬喊,“妈妈,天气预报到了”,“不看了,那都是大城市的天气预报,没咱们那小地方的,一会看曲水台的天气预报”。

    听罢桂芬的回答,小凌初有了些许失望,本来想靠提醒妈妈看天气预报得到妈妈几句夸奖呢。他正在想干什么事,能被妈妈夸几句然后奖励自己买袋“小草”,忽然听到一个人大声喊,“桂芬,德民让你去接电话,快点啊”。他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于是跑出堂屋,走到过道一看,原来是隔壁刘柳氏将过道门推开一角向屋里喊话呢。凌初立刻跑到厨房里,大声喊道,“妈妈,妈妈,隔壁刘婶让我告诉你,爸爸喊你去接电话”。桂芬放下手中的碗筷,将手洗洗然后摘掉围裙,就跟着去了。凌初闹着要去,却被桂芬将她大姐召出来看着他,他只好去摆弄家里那个没装的电话座机了。

    “家里一切都好,你在那怎么样?啥事这么急啊”桂芬急切地问道。

    “其实事不急,心里憋屈。”德民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低沉。

    “大男人有话就说,我听着呢”

    “你说哪有孩子他四舅妈那样的亲戚”,见电话那头桂芬听罢这句话并没有明显地反应,德民决定放开挑明了说,“你听了别急,我和赵哥,确切地说是我自己准备这次把他们两口子的工程款结了之后,以后再干活不带他们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如此呢,我四弟怎么你了,亲戚间就是要互相拉扯啊,要是咱们家困难,我娘家人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桂芬说这些话时故意提高了嗓门,听得出来,她有些生气。

    “都提前打了预防针了,让你别生气,你了解我,但你不一定了解他们两口子,以前没共过事,真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这两年跟着我和咱赵哥包的活,他们两口子挣了不少了,我们两给工人开工资是包工头里最高的,毕竟是实诚人,就连帮他们包的板房、水煤电费、伙食费之类的我和赵哥都一分钱差价不挣,所有干活的人没有不说我俩是实诚人的。咱四弟俩跟着干这四个工程以来,以前还好,即使他偶尔水电费或者伙食费不想给了,偷占点小便宜,虽然工友说他俩,但是我和赵哥顾及他们的面子还往往给他打圆场,说他俩不是占小便宜,是想把省下来的钱给我老丈人买烟吸、买酒喝。人家还夸他俩是孝顺人啊。”德民说道这有些激动了。

    “现在怎么了?占点小便宜,你和咱赵哥看在我和咱姐的份上就让让呗,我们大一些,跟小辈计较什么呢。”桂芬听出了德民心中的怨气,决定用平和的话安抚一下他。

    “现在让不了了,咱赵哥还能忍,我是忍不了了。他两口子以前占小便宜,干活耍滑偷懒,出工不出力,就算了。现在这第四个工程,我和赵哥都没想到,干完活了,工程的第二期和第三期工程款迟迟要不下来。大家都很急,我和赵哥最急啊,其他的工友找我们最多是问问,因为他们跟着我们干活好几年了,很清楚我们的为人,我们解释说施工方那边款项批不下来,已经问过几遍了,现在离过年还有2个多月,一定过年前让大家拿到钱,回家过个好年。人家一听就都没说什么了,可咱四弟和四弟妹呢?他是我们亲戚,应该带头安抚工友才对啊,结果他四处乱说,好像这第二期和第三期工程款被我和赵哥截留贪污了似的。隔三差五地就来问,昨天问咱赵哥的时候,赵哥和他解释,他不听,被我吼了一句。今天他两口子当着别人的面说我当姐夫哥的不照顾他们,反而看不起他,收拾被子衣服回家了。且不说其他的,他们空下的活让我和赵哥现在到哪里去找人呢?赵哥心细一些,负责整体的,今天我顶他俩的班了。”德民委屈地说道。

    “你呀,就是那个犟驴,他问咱赵哥又没问你,你在一旁不说话不就行了吗?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吼什么呀?咱四弟他们家就那样的人,咱们年纪大的得多担待,至少场面上的话不能丢。这两年感觉你有进步,会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一些漂亮话了,怎么现在又被打回原形了呢?”桂芬厉声质问道。“现在这事已经这样了,你准备怎么办呢?是自己顶上,再找人,还是我明天回趟娘家把他俩劝回来?这都什么事呀,实际上我和咱赵哥吃亏,结果倒反成了我们的不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面不是人。早知道他们两口子这样,当初我和咱姐真不应该答应”也许是为了平衡德民心中的怨气,桂芬决定双方先各打五十大板。

    “我打电话的意思一是向你说说这个情况,免得那两口子见到你了在你面前和咱爸和其他人面前乱说,现在只能明天你回娘家一趟,和咱爸说说,让他老人家出面说说他们,或者你这个当姐的,当初也是你做主答应让他们跟着干的,你的面子他们肯定是要给的。能把他们劝回来最好,即使劝不回来也要堵住他们乱说的嘴,以免不知道底细的人以为我和赵哥怎么对他两口子了。”德民的语气开始变得平静下来。

    “那就这样说吧,我明天去治治他们两口子,虽然是姐弟,但成了家,谁有钱各吃各家饭,他们这样可不行。”桂芬的语气显得很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桂芬骑着飞鸽牌自行车回娘家了,临走前,她叮嘱中午不回来了,让上学的张梦梅、张慧珍和张凌初中午跟着奶奶吃。梦梅和慧珍都去上学了,凌初吃完早饭就跟着奶奶去坡里放羊了。

    张秀英年纪大了,但是牧羊倒是一把好手,几年的时间羊群的规模扩大了一倍,规模达到近30只,而且还有几只牧羊肚子大了,即将要生产了。凌初学者奶奶的样子在前面赶羊,他对着奶奶说,“奶奶,这些羊都有名字吗?”

    “羊又不是人,能有什么名字?”张秀英听罢孙子的问题被逗乐了。

    “那你咋不被他们取个名字呀,没名字平时说哪只哪只羊,多不方便,除了你自己,别人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只羊”凌初往后回头问道。

    “奶奶,我给只几只羊取好了名字,以后别人问起来,我们家的羊就是有名字的,比别人家的羊高级一些,而且他们通人性,我们叫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听得懂的。不信,你看?”

    “大肚子水羊、雷震子过来”凌初喊道。说起来也奇怪,真的有一个大着肚子的母羊和一头特别壮实、羊毛很长、羊角短粗的公羊走了过来。

    “你把手里的草扔了,你看再叫他们他们还会过来不,小小年纪,鬼点子倒挺多”虽然这样说,张秀英心里却是万分高兴的,至少张秀英一直觉得自己老来得孙,果然老天爷有眼,自己的孙子从小就显得特别机灵。别人上学的都不会数到100,他在他大姐张梦梅和桂芬的教导下还没上学前班就会数100多个数了,而且简单的加减法都算的很溜。

    嘿嘿嘿,听罢凌初傻笑了两声,忙耸耸肩咧着嘴说,“奶奶,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咱家的羊就是通人性,能听懂我们说话,只是它们的话和我们的不一样,它们‘咩咩咩’的叫就是在互相之间说话呢,你以后在别人面前就得说咱家的羊比咱村其他家的羊聪明”不满四周岁、虚岁五岁的凌初已经是伶牙俐齿、辩才无碍。

    “好好好,我孙子说的都对”张秀英笑着应和道。

    “奶奶,你看那边,咱村的人正在用狗追兔子呢,咱家的狗啥时候能长那么大呀,到时候我也带它出来追兔子。”凌初望着风驰电掣般奔跑的大黄狗,眼睛里满是羡慕的神色,此时他倒是有点同情前面那个东突西窜的兔子和后面追的有气无力的人了。

    “不好,狗跑过来,肯定会吓到羊,凌初,你到羊群那头,我在这头,趁狗没跑过来,我们把羊赶走,到另一边去,离狗远一点”奶奶忙安排道。

    “好”凌初忙跑到另一边去,和奶奶一起赶羊去了。但这寒冬十月,地上的草都枯死了,难得这片塘梗边上的芦苇枯草羊甚是爱吃,小家伙使劲吆喝,使劲用棍子打地,羊总是走走停停,原来他家的羊并不比别人的羊更通人性啊。

    忽然,羊群骚乱起来,开始四处逃窜。原来,兔子窜进了羊群里,狗也跑了进来,羊群不知什么情况,慌乱起来,原来紧凑的队形开始四散,大概是被大黄狗这位不速之客给吓得,凌初口中的“小哪吒”、“孙悟空”这些公山羊甚至“咩咩咩”仰起头大叫,这第一次让凌初觉得他取得名字取错了。

    凌初还是有条不紊地赶着,奶奶这时候却慌了神,这羊一乱一会跑丢了,这荒郊野外,这么大的地方,赶到一起合成群得什么时候呀,她连忙对着凌初喊,快截住那边那头羊,别让它离群往南跑了。

    凌初开始向南奔跑,可他回头一看,这哪成啊?不仅南边的“孙悟空”向南了,“小哪吒”向北了,就连平日里最最温顺的“嫦娥仙子”也不好好吃草,在四处窜。

    突然,凌初停了下来,看样子他是不准备去截他口中的“孙悟空”了,奶奶还在那边边赶羊边喊,让他快点动。

    凌初突然大喊,“奶奶,你蹲下来,用石块砸狗”,起初奶奶不以为意,凌初连喊了几遍后,奶奶似乎明白了凌初的用意,果然狗被赶走了。凌初跑到狗附近开始唤狗,这把奶奶急出了一头汗,

    “别逗它,咬到了得打疫苗”奶奶扯着嗓子喊。

    但凌初好像不以为然,只见他不慌不忙跑到离狗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唤狗,然后从口袋里扔了一个爸爸买的成袋的卤鸡爪和鸡腿,这东西在便利店里也就1毛钱2袋吧。他不是一下子扔两个,而是隔个两三米扔一个,狗果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吃完了还看着它,尾巴一摇一摆。凌初最后使出浑身力气往老远地方扔了一个锅巴,狗也就顺势追了过去。这时候狗的主人过来了,他一看就是村里的波波他们,波波一开始还想怪他给狗扔东西导致兔子跑了,但想到羊群是被他们突然的打扰惊到的,再加上刚才他特别紧张万一咬到凌初,要给他打狂犬疫苗,回家肯定被父母骂现在悬着的心终于掉下来了。

    这个已经上了初中便辍学的小伙子笑着对张秀英说,“奶奶,凌初是真聪明啊,以前上小学时只知道司马光砸缸,今天我看呀,凌初就是那小司马光,还真别说,以后说不定啊,他是会有大出息的。对了,你不怕这大狼狗吗?”

    “我以前怕呀,可我干妈说了,‘狗怕蹲、狼怕瞪’,我蹲下来它就会以为我要拿东西砸他,更何况我是给它扔好吃的呢?”凌初像个小大人一样得意。

    “凌初这孩子是聪明,托你的吉言”奶奶似乎并不在意和追究波波他们狗追兔子惊了羊群的事。

    此后一来二去,不知是波波回去说了还是怎么的,凌初这“引狗保羊群”的事就传开了,波波那句称赞凌初“小司马光”的溢美之词也被村里人时不时拿出来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