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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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赴宴

    用了下午半天与一个晚上的时间,沈如画终于跟沈如真合力将衣服改了出来。首饰她还是打算用以前的,反正只是与几个小女孩子一起玩儿,没必要弄得那么正式。

    细雪沫子下了整整一天,到晚上停的时候屋顶上,地面上已经积上了一层,不算特别厚,刚刚覆到脚面。想起前一日满头满脸全覆上一层细雪的传信官,沈如画不禁回忆起以前在边关的日子。

    边关的冬日比京城来得早,厚厚的积雪将房屋、道路全都遮盖了起来。虽然冷得多,可心里却总是暖烘烘的。以前没觉得,现在想想,多亏沈铁替她们撑起一片天。现在天塌了,为了保护更瘦小脆弱的沈如旭,不得不用自己的肩膀将那片天撑起来。

    沈如画曾一度觉得自己头脑中有先进的知识,有一腔热血,就算无法玩转这个时代,至少不会过得特别辛苦。若没有沈铁失踪,沈家失势,被人追杀,甚至沈如真被人欺侮,以及空有一身知识,偏偏因为找不到门路,或许沈如画还能够自欺欺人的将自己想像成无所不能的女超人。只不过在这样多重的折磨下,她已经不得不认清现实。虽然她仍旧不愿认输,就算心力交瘁还是不停挣扎,想为自己,为家人挣出一条出路,可现实就是现实,在不放弃希望的同时犹如切肤之痛般深刻的分析出了自身的劣势与优势。

    这段时日忙里忙外心理压力颇大,好在与祥庆楼的娄掌柜基本谈妥,大皇子这边似乎也暂时没有再对她们沈家出手的打算,沈如画还是打算搬到自家宅子去住。寄人篱下终归不是办法,只不过现在大年下的各家都忙,等从定国公冯家回来便跟世子夫人提一提,年后就搬出去住。当然,少不得要先跟沈如清商量一下,她这个大姐,说不疼她们吧倒也不是,只不过神经太粗,很多地方难免考虑不到。

    现在韩谓谦是三房嫡子,沈如清暂时还没有妯娌,可镇远侯府难免有不好听的传出来。虽然都是从下人嘴里听说的,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多半是上面的人露了些端倪。倒不是说她们走了关于沈如清就没有闲话了,但总归少了些给人说嘴的地方。

    沈如画与沈如真坐在镇远侯府的马车里,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定国公府走。关于什么时候搬离镇远侯府其实沈如画纠结了很久,好不容易与娄掌柜谈妥后,把所有能考虑的因素都考虑进去再大致的理了理思路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本打算宴会结束后再跟沈如真说,但想想又觉得迟早都得告诉她,不如趁现在就说了。

    “年后就搬?”沈如真惊讶道。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心里有些空。

    沈如画看出沈如真的挣扎,默默的什么也没说,只作不知。

    她如今只关心如何才能开源。以前在家的时候稍微做点什么生怕被人发现,总是偷偷摸摸的,每次被沈铁知晓都能迎来他赞赏的目光。还当自己真是毫不在乎的,总认为自己的心智成熟到可以忽视一切外在的褒贬。现在失去了,才发现其实内心也是渴望得到认同的。

    沈如画暗自叹了口气,收回思绪再次看向车内的沈如真。想他们沈家,除了沈如清稍好一些又有哪一个不是处于彷徨无助的挣扎之中呢。

    沈如画刚刚暂时摆脱了皇子的追杀,想要赚些钱让自己跟家人过得稍好些,偏因为放大镜又节外生枝。想用特殊材料制作出吸引人的首饰,却又没个靠山害怕树大招风。

    沈如清不管有多能干,毕竟只有十几岁。以前虽也时常出府,与外人也打过交道,经历始终不多。遭逢沈家巨变,早已六神无主。初入世家心中总想着求个安稳,生出些别样心思也情有可原。可这点心思被自己的妹妹看破,只得暂时歇了。自是觉得妹妹的话是有道理的,跟家人一起自力更生。但前途一片迷惘,心中惴惴,那点心思便总是不由自主的偷偷冒出头来。

    沈如旭自子不好,从小心智便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的,家中遭变之后更是比以前沉默了不少。如今虽说在京中有了个所谓的家,但没有姐姐们在身边总之是心里不安。

    沈如真怕沈如画又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内心忐忑,小心翼翼的偷觑着对面,几乎看不到在沈家时的那股爽利劲。

    沈如画本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车内的气氛,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出口道:“咱们做的首饰我先前已与二姐姐说过,总归已经有了个好的开头,今日也不必刻意再显露些什么,只好好玩一场便是。”终究没提沈如真的心事。

    因为这话,沈如真好歹放松了些。微笑着点头,“是,咱们今日都好好的玩一场。”

    沈如画刚要附和,突然想到一事,“那日我见骆品彦带了个姑娘,听说是他的表妹,如今正住在他的府上。不管怎么说他当时也帮了咱们,表示一下谢意还是可以的。咱们现在做出的首饰虽然工艺还行,但始终算不得贵重,等过些日子做出特殊材质的还得麻烦二姐姐亲自上门一趟,给他那传说中的表妹送些去。”

    说到做事,沈如真才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只好奇的问:“传说中的表妹?你这促狭的说辞又是从哪里来的?”

    “终归是些传言,以前在家的时候隔得远没听说过,到了京城还能没听到点风声吗。只怕二姐姐你也是听过的,反正骆品彦的出身为人垢病,他这表妹的名气也不是太好听就是了。说不得,今日到了冯家也能听到些闲话呢。”沈如画不在乎道。她对这些别人口中所不耻之事倒没什么特别感受,反正这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选的。既然是无可奈何的事,就没必要多想。她心里想的反倒是骆品彦估计是依附上了什么有权势之人,不然也不可能轻易便把他给调回了京。而且她也隐隐听到些传闻,就算骆品彦摆明了不会再庇护他们沈家的态度,但关系走着,难免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马车里再次沉默了下来,两人各自思索着心事,随着马车的颠簸木然的摇晃。

    不多久,马车终于停了,外面人声传来。门帘被掀起,沈如画与沈如真同时回神朝车外看去。

    虽只是冯珍珍办的赏梅宴,但定国公府的排场自不同于别家。门口迎接的胡妈妈都是定国公夫人周氏身边的老人,更显出冯珍珍这小女儿在定国公夫人心中的地位来。

    沈家两姐妹跟在镇远侯府韩月姝、韩月珊身后随胡妈妈一道往门内去,刚进去便有软轿相迎。随着软轿进了二门,一路穿红过绿,远远的还能看到颇具规模的一处人工湖。只是湖面上结了一层浮冰,更有种洗净铅华的美。

    稍近处些的红梅一团团一簇簇,如红云般散落四处,却又连成一片。沈如画不禁心道:还道冯珍珍只是为了贪玩才寻出这赏梅的借口,不想定国公府果然已经红梅盛开了。镇远侯府也种有梅树,现在却还只是打着少少的花苞呢。也不知定国公府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让这梅花早于别家的绽放。

    沈如画对于种花种草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便也只是想想便抛到了脑后。

    从侧门到二门的路不算远,只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只是二门离摆宴之处仍有些距离,请的又都是娇娇柔柔的小姑娘,为怕娇客门滑倒或冻着了,才派了软轿来接。

    过了二门后又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姑娘们左顾右盼的倒没觉得过了多久便到了摆宴之处。

    沈如画抬头看了眼门上的牌匾,上书“揽月阁”三字。字迹苍劲,落款为冯先存,沈如画没听过这个名字,想必是定国公府哪位先祖所题。

    听到又有人来,冯珍珍拥着雪裘迎了出来。“你们终于到了,让我好等。”

    一番姐姐妹妹的寒暄过,冯珍珍与众人拉着手入了阁里。

    沈如画心中暗忖,这冯珍珍倒不愧是国公府这样的大家养出的闺秀,小小年纪颇有主家该有的气势,进退应对相当纯熟。

    揽月阁内倒是没见着炭盆,但一进去便让人感觉温暖如春,仿佛与外面的皑皑白雪处于两个世界般。听了冯珍珍的介绍才知晓,原来这揽月阁因是开国时国公爷为携国公夫人赏月所建,又因国公夫人陪着国公爷历经了那段战乱岁月,身子骨早早的坏了,建时便按国公爷的吩咐建有暖墙。

    “老祖宗建的楼阁,倒便宜了我们后世子孙。”冯珍珍这样笑着打趣。

    沈如画细细的将揽月阁打量了一遍,发现这建筑三面环水,要在这样的地方修建暖墙本就不易,更何况建要烧这暖墙必要留出位置来。难怪刚上来的时候发现这揽月客比旁的地方高出不少,想来便是用来烧暖墙之处了。

    将定国公府走马观花般粗粗赏了一遍,沈如画没忘记自己来时的初衷。虽然她对沈如真说别有心理负担,就当作是来玩耍一般放轻松,但沈如画自己却不可能真的只当是来玩乐的。在他们沈家还没有真正打下些基础的时候,沈如画心里紧繃的那根弦不可能会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