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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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挖坑

    听到这话陆乃均才有了些精神,“在下当然愿意签契书了,若是不嫌弃这便可以签了。”

    条件这么诱人,而且又有新东西可学,陆乃均顿时来了兴致。之前的烫画就很让他感兴趣,这次不知又是什么。

    “你可要想好了。”沈如画当然巴不得他立刻签,不过表面却还是很端得住。

    陆乃均又想了想,使劲点了下头。还是早些签了的好,免得再遇上吉凤楼那样的人。签好契书他便可以搬过来了,这房子可在青鸾街的边上,一般都不会有人上门来闹事。

    沈如画看了眼女先生,女先生进屋一趟,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页纸和印泥。

    沈如画与陆乃均一人一页看了,又交换再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签下了契书。

    契书签好还得拿到衙门去登记,登记完契书才算成立。

    趁着送契书去衙门这段时间,陆乃均乘着沈如画赁来的马车回去把房子给退了,又将东西全搬了过来。

    “先生给他安排在什么地方?”事情办成了,沈如画才坐下来喝了口茶。

    “就在第一进的东厢三间屋子,进出方便,门前还有块空地,又与后院区隔开来。”女先生的考量向来是稳妥的,沈如画从来都不担心,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她又提起沈如旭读书的事儿。女先生想了想,让沈如旭将教过的都背一遍,又解释了一遍,最后说可以让他留在鹊桥胡同,先头几年自己可以给他开蒙。

    其实沈如旭挺喜欢这个严肃的女先生的,先前在车上哭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姐姐。现在虽然还是舍不得,但他却不怎么敢在女先生面前哭。只好扯着沈如画的衣带,低着头,半晌不说话。

    沈如画知道他舍不得自己,决定今晚留在鹊桥胡同陪他,明日再回镇远侯府去。

    等陆乃均拉着一大堆书跟少得可怜的衣物过来后,沈如画让疏月跑一趟,回去向沈如真说了自己在鹊桥胡同留宿的事儿。

    在鹊桥胡同用过午膳,女先生带着沈如旭去后院教他握笔。只会背不会写很快就会忘,得双管齐下才行。

    沈如画无事便去东厢看陆乃均收拾东西,去登记契书的人终于回来了。见两人都在,便将盖了印的契书交给沈如画,沈如画给了陆乃均一张,将自己那张叠好收在了帖身的荷包里。

    刚收好,门房来人说祥庆楼的胡掌柜递了帖子来,想过来拜访一下家主。

    陆乃均将祥庆楼的情况跟沈如画大致说了说,可惜他对祥庆楼的背景也不太了解,只知道祥庆楼的背景绝不比吉凤楼低。这胡掌柜是祥庆楼的大掌柜,祥庆楼的大事小情都是由他管。

    祥庆楼虽已开过好几年了,但当初吉凤楼与祥庆楼起了冲突却以吉凤楼偃旗息鼓告终的事京城很多百姓都知道。就凭这,大家都明白了,这祥庆楼也不是好惹的。

    有用的信息不多,至少知道这祥庆楼不是好惹的。沈如画起了慎重对待的心思,让人请胡掌柜去前厅奉茶,自己则回到后院与女先生知会了一声去了前厅。

    往前厅的路上,沈如画边走边想。女先生的意思她明白,虽然她们在京城买了宅子,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但事实上在外人眼里她们不过是一群幼童妇孺而已,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谁都能欺侮她们。何况那些有权有势之人,收拾她们不费吹灰之力。

    骆品彦在边关时保护了她们,没让大皇子朝她们下手。但现在是京城,骆品彦虽然也来了,但谁能保证他还愿意继续庇护她们。在边关时沈如画已经看出他其实并不情愿,很可能是她们对某些人有用,他被迫无奈才出的手。

    如果这祥庆楼真如陆乃均所说的有很强大的靠山,那么她们是否可以借此寻到一个有力的庇护呢。

    在进入前厅之前,沈如画在天井里驻足了一小会儿。这里被围得很严实,没有穿堂风。中间那一小块空地上种着一株蜡梅和一株桂树。旁边有两只三人合抱的大缸,其中一只里面养着两条锦鲤,是刚搬进来的时候女先生在外面买来的。另一只里面什么都没有,女先生说等天春了在里面种几只睡莲。木柱上的油漆是搬过来之前才刷过的,四面的墙也简单的粉过了,看起来还很新。地上了石板缝隙和黑瓦的缝隙间隐隐的藏着点绿,许是天气太冷,苔藓也聪明的躲到了隐蔽处,等待来年暖和了再冒出头来。

    连小小的苔藓都知道识实务,能屈能伸,她们现在的状况与此时的苔藓其实是很像的。要如何做才是对沈家人最好的呢?她抬头望着天井上那一小方天地,心中不停的盘算着。

    这次的会面已经不单单只为银子了,更为了寻求一个庇护。当然,这两者并不冲突,都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的经营。只不过增加了庇护这一条,银子不再是最重要的,需要作出适当的调整或者让步。

    想清楚这一节,沈如画不再犹豫,迈动步子快速朝前厅走去。

    胡掌柜与沈如画之前以为的差别很大,她本以为胡掌柜跟吉凤楼的娄掌柜差不多,应该是大腹便便的那种体型,穿得很……华丽。实际上胡掌柜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袍,身材魁梧。若非他身上的衣服透出些商人的气息,沈如画觉得他更像镖局里的镖师。

    刚进前厅的时候,胡掌柜正背着手打量着厅中的陈设。前厅是女先生布置的,屋子的正中间挂着一幅工笔山水画。沈如画对这些东西研究不多,只觉得看起来还不错,但到底好在哪儿值什么价不清楚。画下面的桌案上搬着一只铜制香炉,不知道是女先生从什么地方捣鼓来的,瞧着很是精致。案桌两旁的高几上摆放着两盆造型盆景,哪怕是这样的时节仍焕发着新绿。屋子里摆放了六把木椅,上首两把,左右两侧各两把。这些东西摆上既不会显得拥挤,也不会给人以空旷的感觉。

    听到脚步声,胡掌柜的眉头微蹙,但还是很快回过身来。面对沈如画时,皱过的眉头已经看不出一丝痕迹,只疑惑的看着沈如画。

    “胡掌柜?”沈如画出声道。

    胡掌柜的面前表情未动,朝沈如画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是……”

    沈如画朝他行了一礼。进屋前还有些忐忑的,看到真人了反而安下心来。她自是希望与胡掌柜好好商谈的,但成与不成并非她一人能够决定,不如沉下心来一边谈一边观察。“小女沈如画,在家行三,是这宅子的主人。”

    胡掌柜只愣了一瞬,带着些兴味的弯起嘴角。不等他说话,沈如画继续道:“如画猜到些许胡掌柜的来意,只不知胡掌柜打算如何与我谈?咱们坐下说。”手一抬,自己先去了首位坐下。

    本来胡掌柜还在思忖着如何开口,不料沈如画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倒叫他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遂收起了轻视之心。他想了想道:“沈三姑娘既知道胡某的来意,胡某便也不绕弯子了。传闻说那放大镜有七支,现怀安侯爷手上有一支,剩下六支想必在姑娘的手上,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割爱?”

    沈如画微一沉吟,“胡掌柜是想一次把六支全吃下?那胡掌柜打算出多少价呢?”

    胡掌柜直言道:“请姑娘先出价。”

    沈如画歪头笑了笑,露出她这个年纪女孩子的娇憨,“这东西世上总共也就七支,说无价也不为过,胡掌柜觉得我该出什么价?”

    “那姑娘的意思……”胡掌柜是常在商场上混的人,对于这种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很是熟悉,便也耐着性子与沈如画周旋。

    “胡掌柜第一次见面便提出要买下我手里的六支放大镜,我却看不出胡掌柜的诚意在哪儿。”看了胡掌柜一眼,沈如画接着说:“来与我谈之前想必胡掌柜已经打听过我家的情况了,否则不会一来便找到我们在京中的宅子,而非直接上镇远侯府寻我。既然打听过我家的事,那你必然知道我与姐姐暂居镇远侯府的事,沈家我大家已然嫁人,现就只剩下我们姐妹与一个弟弟三人。若我将放大镜卖给了你,就算卖得了天价,以我们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能否保住这笔钱子我想不需我说,胡掌柜应该知道。我们姐妹也就是因为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才会在怀远侯做寿时送上这份寿礼。一则是为剩下的六块造个势,另一则便是希望这寄人篱下的日子能好过些。

    是,银子确实是好东西,但在人生朝满日的时候送银子却是不合适的。送少了人家不高兴,送礼不成反而结怨,送多了又太惹眼。虽说这世上的奇珍异宝很多,但在京城这些世家眼中又有多少是入得了他们眼的。这放大镜既用得上又稀有,放到外面不知多少人愿意花银子来买,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卖。这样好的东西,怎么能只用银子来衡量呢?”

    沈如画把话说得很明白,这胡掌柜明明知道就算这放大镜卖了高价她们也守不住,但他来时却一字不提,直接让沈如画出价。明显就是给她们挖坑,沈如画要这种时候都不辩上一辩,那不是太软弱可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