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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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家破人亡

    不知不觉到了子夜,胡嵩吹灭灯正要睡去。突然,他觉得手中鼠形一热,接着鼠形一直眯缝的双眼透出一线红光。光线越来越亮,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同时,一股异香渗出,令人如醉如痴。

    胡嵩大惊,忙唤来道人。道人进屋后耸耸鼻子:“莫非是温香软玉?相传此玉乃上古珍奇,常以十二生肖的形态出现。白天它吸收天地的热量,蕴存在体内,所以摸起来甚是温热。到子夜,它又通过目窍将热力发散出来,本身所具的奇香也会随之沁出。恭喜太师,此玉出世往往昭示天意,能给主人带来祥瑞。”

    道人一席话,说得胡嵩欣喜如狂,可他仍然不动声色:“快看,好像有许多东西正排队从书架上出来,沿着红光往这鼠嘴的孔洞里钻呢。”道人点点头:“那是蠹鱼,专啃书本的蛀虫儿,被红光和香气所吸引,进入鼠嘴,又将被鼠体内的热量所杀死,变成粪球从鼠尾处排出来。那时就能判断出这只鼠形的雌雄。若是雌鼠,恐怕太师还不是它的真正主人;若是雄鼠,且年龄与太师相当,那么此鼠出现,就预兆着太师将面临莫大际遇。别的不说,光看这蠹鱼列队,似大臣上堂朝拜一般,恭谨而有序,足见太师威德遍布四海,可见人人景仰了。”

    胡嵩听得身酥骨软,如腾云驾雾一股,又听道人惊道:“看,鼠尾后有粪球滚出。雌鼠粪是两头圆而无毛,此粪是两头尖而有毛,且毛为白色,说明是只老年雄鼠。哎呀,这只老鼠正对应着太师您呀。看来太师往后的富贵荣华已深不可测了。”

    说话间,鼠目中射出的红光渐渐消失。道人从怀里摸出把小刻刀,要把鼠目雕得更大一些:“此鼠眯缝着眼,射出的红光有些凌厉,过于霸道。贫道帮它开开眼,好让它鼠目炯炯,贴近太师,多些柔和的王者之气。”

    胡嵩听得浑身舒畅,意犹未尽道:“一只温香软玉的鼠形已如此神奇,那只逃脱的白兔,不知又该有多少莫测的天机。”道人随口道:“贫道这两天就回去布下天罗地网,专为太师逮这只白兔。哼,难不成它能跑到皇宫里去?”

    话刚出口,突然同时两人念及一事,竟双双怔住。面面相觑了半晌,胡嵩打了个哈欠,假意困倦欲眠,送走了道人。

    这一夜,胡嵩彻底失眠了。

    毫无疑问,这只鼠形代表着他。因为他是成化十六年生人,正好属鼠。而当朝天子嘉靖,是正德二年出生,恰好属兔。

    这些年,嘉靖一直对他言听计从,偏那次他探亲返京后,嘉靖对他不冷不热起来。现在出了灰鼠骑白兔,还有“灰鼠骑兔,天权易柄”的预言,莫非说他要骑在嘉靖身上,代天而立?

    再者,就在前段时间,嘉靖得了无名之疾,躺在龙榻之上,动不动就汗出如浆,像负重奔跑过一般。直到道人打落这只灰鼠,那只白兔逃了,嘉靖才大病初愈。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所为?

    他越想越觉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他决定将这只鼠形进宫献给嘉靖。也许冥冥中,嘉靖这只白兔已对他产生了敌意。伴君如伴虎,这话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哪天嘉靖翻了脸,他胡家就会陷入灭顶之灾。趁眼下他还能进宫,把这只灰鼠送进宫,看嘉靖这只白兔还能往哪儿逃。

    天还没亮,胡嵩洗漱停当。临进宫前,他猛然念及一事,顿时如坐针毡。他思忖片刻,唤过家将耳语了一番。

    嘉靖皇帝一听有宝进献,忙宣胡嵩觐见。君臣礼毕,胡嵩献上灰鼠道:“启禀万岁,莫看此物貌不惊人,实是书室之宝。子夜时分,它会双目生光,将书中蠹鱼虫儿引进肚内消灭。”嘉靖一听顿觉无趣,面带不屑之色。胡嵩早已摸透了嘉靖的脾气秉性,忙又道:“启禀万岁,此物还有一奇,那就是摸上去温婉如处子之手,而且夜半寝中,能散发出馨香的处子之香,所以此物名曰温香软玉。”

    果然,这么一说,嘉靖来了精神:“好,朕就收了这温香软玉,今夜与它同枕共眠。”

    见嘉靖毫无起疑之色,胡嵩松了口气。可他刚回到家中,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上。

    家将向他报道:“老爷,不好了,蓝道人逃跑了。”胡嵩大怒:“我让你提了他的脑袋来见,你却空手而归,无用的废物!”家将哆嗦着呈上一张纸:“在道人房间桌上,发现了这个。”

    胡嵩接过一看,纸上是个“囚”字,旁边写的注脚:“此字前拆为国内一人;后拆乃是一人悬在中间,无依无靠,家财荡尽之相。愿太师好自为之。”

    当夜,胡嵩辗转反侧,不能入眠。道人知道嘉靖是那只白兔,怕他泄密,胡嵩才想杀他灭口。可是,他留下那张纸又是什么意思呢?

    迷迷糊糊熬到天蒙蒙亮,突听到府门前一阵喧闹。胡嵩一激灵,莫非灰鼠将白兔骑死了,这是朝廷派人请自己去主持大局?想到这,他一跃而起,喜滋滋刚出卧室,就见府中涌进一队官兵。

    带队的将领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胡嵩辜负圣恩,意欲不轨,着军卫派兵抄革拿下。钦此!”

    胡嵩一翻白眼,瘫在了地上。

    嘉靖免去胡嵩一切职务,勒令他回乡反省。两年后,他的儿子胡世友被处以斩首,胡嵩也被削职为民,所有家产被查抄。这时,胡嵩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无家可归,只好在祖坟旁搭了一间小茅屋,靠吃坟地里的供品为生。

    尽管这样,他还深信堪舆之说。他为自己寻了块墓地,正是道人所说的涌出灰鼠骑兔的油坊旧址。他坚信自己死后若葬在这里,后世子孙必能东山再起官拜宰相。

    可他叫人一挖,竟挖出两块墓碑,分别是他的高祖和曾祖的。

    当地乡佬们告诉他,当年,胡嵩的高祖乐善好施,造福一方;而他的曾祖却凶暴蛮横,为害乡里。后来曾祖败光了家产,死后竟无葬身之地。家人无奈,只好将他埋在高祖的坟下,形成了两人共用一坟的上下铺。因为这事不光彩,加上坟地几经变迁成了油坊,而且胡嵩官越当越大,乡佬们为尊者讳,就更不好意思向胡嵩提及了。现在他落了势,乡佬们叹息之余,也不好再瞒他了。

    原来,这块吉地上所出的宰相正是他啊!得知真相后,胡嵩一病不起。

    这天他正在茅屋里休养,有人来访,竟是蓝道人。

    经过这番劫历,胡嵩已看淡红尘:“道长来得正好,你说老夫这几年遭际,是否与高祖与曾祖同埋一坟有关?”道人点点头:“你高祖行善,福德深厚,葬于此地,后世子孙若不发迹,是无地理,所以三代后出了你这个宰相。而你的曾祖作恶,祸延后世,子孙若发,就没天理了,故此你儿子胡世友被处以斩首。所以说同样的地,埋了善人就是吉地,葬了恶人就成了绝地。”

    胡嵩点点头:“怪不得老夫命数崎岖,原来如此啊。”道人摇摇头:“这你又错了,其实你今日之祸早就种下了。还记得那油坊吧,你为无足轻重的小事,就设计毁了人家的祖传基业。你想,你属鼠,油坊在你家祖坟上,每天榨油供应你这只老鼠,所以你的日子才越过越滋润。等你毁了油坊,老鼠没了油吃,饥寒交迫,你也就沦落到了现在地步。一切还是都怨你自己啊。”

    胡嵩细想,油坊被毁,还真是自己得意转失意的分水岭,不由沉吟道:“看来一切俱在道长掌握之中,莫非道长专为油坊而来?”道人叹道:“贫道确是油坊主的儿子,失去产业后,我家颠沛流离吃尽苦头,使我衔恨在心。后来我在青石中掏出温香软玉,就以此为饵接近你。只怨你贪欲太盛,金银满窖仍不知足,还想着千秋万代都昌盛下去,结果你的贪心被我利用,鼠形被你送入皇宫,却不知我替鼠开眼时,悄悄在鼠目上刻了字。子夜时分,鼠目发出红光,将‘灰鼠骑兔天权易柄’八个字映射在墙上。嘉靖皇帝虽生性荒唐,却心思聪敏,见字后自然品出其意思,你的下场也就不用多说了。”

    胡嵩愤愤道:“好你个道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啊!”

    道人正色道:“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你身居高位却只谋私利不顾民生,光是京城下水道年久失修,每年雨季下水道泛滥,就不知淹了多少百姓,他们又找谁哭诉呢?”

    当夜,胡嵩在孤独贫病中死去,道人将他葬在油坊旧址旁边。

    不久,许多高官显贵听说这里有吉地,不远千里纷纷前来踏寻。为胡嵩守墓的道人见了,就笑劝道:“我打小长在这里,从来只见当官的来寻吉地,却从没见过当官的来上坟。回去吧,坟地好不如心地好,墓田好不如心田好。”